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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第89章 教化之初 新学伊始

  徐郎君在寨子里住了半月, 倒也快活,日日带着寨里小儿上山下河,教幼学, 唱诗经, 讲论语,虽然被寨里山民们日日送来的吃食吓的心肝儿一颤一颤的,但他在那里住的依然快活。

  半月之后, 他又回到州衙,倒不是他不愿多待,实在是去时走的很光棍, 衣裳也没多拿, 鞋子也没多拿, 茶叶也没带。去寨里五六天后下了场雨, 衣裳都淋湿了,幸而没受凉染上病症,那天打发一个山民来家取衣裳药丸吃食, 结果那人依着地址来了衙前, 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又惧于官衙的威严, 转头又回去了。

  没法子, 首领只能将自己珍贵的帛衣借出来给徐郎君穿,但徐郎君这人有时很矫情, 他拿到满是汗酸味的首领的珍贵帛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拎在寨脚的泉水边给洗了个透遍, 这可把首领心疼的够呛,帛衣看着华美精致,实则很不耐用,多洗几次, 这衣服就得破洞,而制作一件新帛衣,得历时两个季节,所以首领的帛衣,都是不多洗的。心疼也没法子,洗都洗了,只要徐郎君愿意继续留在寨子里,就算失去一件帛衣他也愿意。

  然而,天气一天天变热,帛衣又密实,徐郎君又不是个闲的住坐馆的人,他还是愿意带着孩子们上山下河,一整天下来,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然后又将自己的衣服换上。

  但别人的衣服被自己穿的快捂馊了再还回去,徐郎君还觉丢脸呢,怎么也得洗干净再还吧,要不这些人还以为汉人都邋遢呢。

  然后拎着衣服又去山脚洗了一遍,这一回,果然将帛衣搓成了一块破布。

  首领拿着破布似的帛衣……欲哭无泪。

  他穿了整三年都没破,徐先生只穿了三天就破的不成样子……然后徐郎君再提下山找衣服时,首领再没拦着,走时给徐郎君带了两桶竹酒并一兜子竹虫,还贴心的派四个壮汉用滑杆将人一路抬下山,然后叮嘱四人:拿了衣服后,记得再将先生一路抬上来。新帛衣制成之前,千万将先生看好了,不许他跑去别的寨子,咱们寨子穷,没好东西留住先生,先生心软,他要去别寨,你们就抱着他的腿哭嚎……咱们寨子的娃儿,全靠先生喽!

  然后,徐郎君回来了,被竹杆抬了大半天,屁股都被颠成几瓣了,可他没法子下来,他一说想自己走路,抬杆儿的四个大男人就吓的要跪地抱他腿……

  唉!早知那帛衣不禁洗,他说什么也不洗了,捂臭了都不洗。

  徐郎君回家来,倚在亭里,心累的不想说话,只简单的概述了几句,却叫随娘子一阵儿笑。

  那四个山民心胆颤心惊的进了州衙后院,现在仍然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多说,给他们茶水也不敢接,饭也不敢接,整个脑壳上只绕着一句话——

  徐先生是汉官老爷他亲爹噻!

  好吓人的嗦!

  徐郎君在家里待了一日,使唤前头的人买了些纸回来,文房四宝,笔能用寨子子存的兔毛猪毛来做,墨也能用油松锅灰来制,山上随手捡块石头磨一磨就能做砚,寨里日子清闲,闲时足够他和孩子们亲手制那剩下的三宝了。

  衣裳也多拿了几套,最要紧,一定多带些吃食,山寨里给他做的贵客餐,恕他委实消受不起了。

  寨里孩子听了父母的话,要多多的给先生寻些珍贵的吃食来,于是孩子们便上山下河寻摸吃食,水田的田鸡,泥鳅,河里的石螺,毛虾,石蟹,倒是寻常,或煮或烧,配些香料调料,吃着还不错。但是那些树芯里的虫子,竹节里的虫子,泥里的虫子,草林里的蚂蚱,豆苗上生出的虫子……各种的虫子,就用野芭蕉叶包起来塞进火塘,烧熟了之后拿出来掐掉头部的硬壳,和用清水煮过的菜拌在一起,洒上花椒叶紫苏叶盐巴,青的白的紫的一大团的就这么端上来……

  徐郎君听到“听饭喽”三个字就心惊肉跳。

  这回家来,炒米要多带些,肉酱肉干儿菌子酱糟鸭糟鱼辣豆干一个都不能少,贺嫂子听徐郎君一样一样的要东西,这可少见,这位老爷自来不甚讲究吃用,今儿这一趟亲自开口要吃食,还是头回见。

  随娘子只管呵呵呵的笑,在广州时,也没见他这样过,显是被虫子宴吓的狠了。

  玲珑听了也觉胃里翻腾的很,但在山民眼里,有些虫子的确是很珍贵的食物,在缺少肉食的年代,这些虫子都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拿它当肉来吃呢。在没有充足的肉食的情况下,日日给徐郎君准备虫子宴,确实是寨子里招待客人们最好的食物了。

  但是水煮凉拌这样的吃法……果然是要吓死人的么?

  又但是,她还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虫子更好吃。

  那就,试试……?

  听了玲珑的吩咐,贺嫂子眼神虚空的去前面找老刁头,请他想法子弄些山民们常吃的虫子来,老刁头听后嘿嘿一笑,朝贺嫂子说:“我也爱吃虫虫儿,你们家要煮出来,给我也分一碟子噻?”

  贺嫂子无所谓的点头应道:“分丶分,少不了你吃的那口。要我的意思,都给你吃都可以。”

  天老爷,吃虫子,可要寒碜死人了。

  老刁头可真得用,没过两个时辰,就兜回了快五斤的各种虫子,且都活生生还在蠕动着。

  贺嫂子看着这些虫子,脸都青了。

  徐郎君的脸,直接黑了。

  玲珑忍着钻骨头似的痒,和贺嫂子俩个一起,先将虫子用清水洗干净,再放开水里氽过捞出来,按大大小小的分开,像蜂蛹么,可以炒鸡蛋,这个她吃过,有股奶油似的绵滑口感。其它的,或炸或炒,出锅时扑鼻香,将贺嫂子都惊着了。

  虫子还能这么吃?

  玲珑苦笑,要是日子能过的去,谁乐意吃虫子呢?要是家家灶上有肉,仓里有粮,谁又耐烦辛苦找虫子吃呢?

  吃虫子,不过是山民们被日子逼的没办法时的不得不的选择。

  虫子宴上桌,喊了老刁头儿来,徐郎君有些举不起筷子,看老刁头眼巴巴的盯着,不得不夹了一根炸竹虫放嘴里,随娘子也夹了一筷子鸡蛋炒蜂蛹,细细的嚼……

  然后,五碟子虫菜,没半刻钟就空了盘。

  最后徐郎君一抹嘴,成吧,虫子还是挺好吃的,只是别人不会做而己。

  不用别人催,他挺自觉的将大包小包扔给四个挑杆的汉子,又跟着回了寨子。

  走之前,可是用力气拔揽了一回随娘子同他一起去,但随娘子说她在县城里还有事情要做,待这趟事毕,就与他一起去寨子里耍。

  徐郎君思量了一下,家里果然事多,便不强求了,怀着不舍的心情,独自上了山。

  ……

  刁新果然得力,一天里就雇了近百人,又找了他妻家一位舅兄来相帮,第二日,听说做工的人能吃饱干饭,又来了许多找营生糊口的百姓……刁新得过玲珑的吩咐,又去舅家喊了一位表兄来,这新来的两人立时做了管事,一个带人割草,一个带人翻地,还有些来寻吃口的孩子们在地里捡能吃的野菜和草根……南浦地候湿润,百草种类也多,又是许多年的荒地,草长根深,翻地着实费力气,工具若是不趁手时,进度简直慢的可以。

  耕水田用的耙犁,犁尖细窄,在水田里能用,拉到山上就没法子用了,草根太粗,犁头切不动,劲儿再使大些,犁头就得掰断,所以大家伙翻地用的工具就只有一样镐钎型的细镢头。

  就这样的工具,五百来亩的地得镢到什么时候?

  玲珑还想请徐知安帮忙,由衙门出面,让铁匠们打制一批趁手的工具,她再以个人的身份买来使用。

  两人坐下说这事时,玲珑才知道,这事很难办。南浦没铁矿,铁石都是商船从别的地方运来,打制成的铁具的价格也昂重非常,导常百姓难以购买这些铁器,这就导致许多人家家里根本没有足够的铁制器具,比如,家里只有一口流传着用了几十年的铁锅和菜刀,几家人才能拥头一个铁制的犁头,铁镐钎这样不趁手的工具也不是每家都有,南浦百姓家里,最多的就是竹制木制的器具。

  手里空有工具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原料,要怎么办呢。

  叹口气,那就先放一放吧,这事肯定得解决,但不是现在,现在么,急不得,急也没用,只能让人多做些竹耙犁,好在这时节地里湿润,用竹耙梨刨地也能对付着用。

  徐大船那边也急,五船的粮种,都在江边码头的大石崖上存着呢,虽说偷窃的人少,可这时候气候不对时啊,土豆疙瘩还好,那玉米粒儿,一占水就发了芽,南浦雨多,天气也湿暖,一个不小心,油毡边上的玉米种子就出了芽,没两天,芽头就变成了尖尖的叶片钻出了麻袋……徐大船是北方人,最常见的庄稼就是小麦和燕麦,这两样种子,发了芽就能紧着洒进地里,要是迟上一半天,芽头一长,种时就容易掰掉芽头,芽头一掉,就再不生第一茬芽头了,种子就算白糟蹋了。

  如今玉米都生出了叶片,这种子还能下到地里么?

  急着打发人回来讨玲珑的主意。

  玲珑让他雇人将粮种运回来。

  码头上等活儿的挑工多,从码头到州衙有三十来里的山路,熟练的挑工一天能走两趟,不过不能让他走两趟,山路不好走,累狠了再加上天色不好时,容易出事。骡马队也能走两趟,但这么走太伤牲口,养牲口的人家也舍不得这么使唤它。这样算来,满打满算,三天的时间,就能将粮种全数运到州衙。

  最后,两天没到,粮种就全运来了。

  讨生计的不怕活儿苦累,就怕没人用他,听说主家仁慈只准走一趟,工钱还是计量结算,许多人就多挑了三十斤,路上歇上两回,忍耐一下,就这么挑进县里。

  吃了顿顶顶饱的干饭,拿了足钱,又沿山路回去,看天色还早,就先将担子装捆好,压的结结实实的,将近有一百二十来斤。然后就没活了,钱又趁手,许多人便在庐里打二斤糟酒,跟卖鱼的称一条鱼,满足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四更多,天还未明,挑夫们就挑了担子,燃着桐油火把,一路婉延着往县里去了。

  今日的饭,还是干饭,饭里还掺着腊肉丁和笋干,饭做的多,紧饱吃,但许多人仍是舍不得吃,竹筒里打满满当当的一大筒,他只吃少半,剩下的又绑在腰里,带回家给娃儿吃。

  不过这些人倒是知道了,这回挑的古怪豆子和疙瘩是粮种,听说是从海外来的,山外许多地方已经种过它了。又听说这粮种和豆子一样,山上也能种得,这些粮种就是要在山坡地上种的。

  只是此时的许多人都以为它也和豆子一样,种是好种,产出应该不多,辛苦一年,也就得那么几斗豆子,没甚稀罕地方。

  刁新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奇怪的粮种,他心里有许多疑问,不过记着叔父的话,只管做事不许多问,便听从玲珑的吩咐,先将生苗的玉米像栽秧似的,都栽进翻过草根的地里,挑水浇过。又半信半疑似的雇了些妇人,用竹刀将土豆子切块,每块至少有一个芽头,再将土豆块扔灰堆里滚一遍,种豆子似的一颗一颗种进土里……

  来做活儿的都是经年的老农,种子没认得一个,稀罕事倒看了个够,本来还说庄稼就没这么种的,又听说这是从海外来的种子,黄头发蓝眼睛的毛鬼子们都是这么种的,这才不说了。又有人说,这东西是那毛鬼子吃的,咱们吃了会不会也变成毛鬼子样子?

  那不成妖怪东西了喂?唉哟,咱可不敢吃嗦。

  玲珑听后呵呵一笑,吃了那么多虫虫儿,又哪个变成雀雀儿了么?吃这些东西就能变成毛鬼子?

  我就在这儿煮两锅,看你吃不吃。

  舂了两麻袋淘汰后的次玉米种,没弄什么花梢做法,就舂成糁子,簸过外面的皮皮儿,洗了洗,淘进锅里倒上水煮,盐巴也没放,野菜也没放,就花了一个时辰焖煮成两锅扑香扑香的糁子干饭。

  干了大半天活儿,早饿的手软脚软的人,一闻到这样奇异的饭香味,肠子都开始抽了。吃吧,怕变成毛鬼子,不吃吧,饿的喉咙里乏酸水……

  有胆子大的人,捧着自己的竹碗去打饭,走近时,饭香味更是往人鼻子里钻,顾不得烫,来不及拿筷子夹,直接用手抓了一撮就塞嘴里……

  边上看的人忙问:“说哈说哈,啥子味儿嘛?”

  那人烫的直嘶哈:“……哈,烫死喽,味儿嘛,舌头都烫麻了噻,哪个能尝出啥子味儿……唔……比蚕豆儿饭香噻,比啥子豆儿饭都香噻……”

  当真么?

  可不当真咋地。

  饥饿的众人一涌而上,不多吃,两锅糁子饭只剩了个底儿,这会儿,终于没人说变成毛鬼子之类的话了。

  第二日见自己没变了模样,确是放下了些心,道自己每日种下去的种子确是粮神。

  然此时,竟没一个人敢开口问,这粮种能不能分与他们一些,只道是海外来的珍物,定是富贵人家才能种得的好物什,自家家贫无地,若言说要种此物,就是对贵人的冒犯。

  玲珑也暂时不予将粮种分发下去,她要自己种,收获时再叫百姓们来看,到时再说租借粮种之事,成效应该比现在好许多倍。

  有了山地高产粮种,自然会有人想法子垦田,慢慢的,便会出现许多效仿之人。自发性的垦田虽然比不得强制性垦田来的快速均衡,但论平稳性,还是前者更佳。

  民垦是好事,有件事确还是得注意,以防着山地有了耕种价值后,再次被世族富户兼并掉。

  不过应对土地兼并的问题,徐知安应该是早有章程的。

  她只管推广粮种,其它的事,自有他来处理。

  这才是夫妇相得。

  ……

  玲珑种田的事还算顺利,比预想的要好些,五百多亩山地,虽磕磕绊绊状况百出,到底是将种子都种进地里了。

  徐知安这里,才算是遇着了难事——

  教化之道,不止教百姓识字习文,还要教他们何为礼法。读书人只尊礼,礼大于法,而许多的律例,其实就是从礼中演化延伸而来的,故而,有些法,只尊于礼教而不尊于情理,便是有些律令看着很不公平,但它是从礼教而来,便得遵守。

  南浦的情况更复杂,有时礼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百姓们愚昧,心里根本不存法度,只听从古延续至今的地方性规矩。

  这里,规矩比礼法更有威摄力。

  与礼法与规矩相违,那必是要舍国之律法而就一地之规矩的。

  不守国法这事,可大可小,历来知州只当它是小事,睁眼闭眼间轻拿轻放就过去了,要不怎么着呢,硬碰硬么?自家虽是朝廷命官,顶着官帽吃着皇粮,可来这儿,就是人生地不熟,强龙压不住地头蛇,闹大了更难收场,索性就由他们去吧。

  徐知安来时,也想缓缓图之,先开书院,讲孔孟之道时,也参讲些礼法大诰,时时说一回,说的多了,礼法深入了心腑,规矩自能浅出意识,待这些学生长大,便能将国法凌于民间规矩之上。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为正国法,二是为教化庸民,使他们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若为之又有何后果。

  使百姓心里有法度。

  时人都爱听戏,听戏是雅词,其实在百姓口中,都叫做看戏。他们大多是听不懂戏里唱了什么,但看过一遍两遍三遍后,凭猜测,也能猜出个大概来。比如,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若看官戏,则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然后他们就有了一个笼统的认识,好人是忠臣,坏人就是奸臣,忠臣就该有好下场,奸臣就该斩杀掉。

  可戏文这东西,写的也简单,情节非黑即白,好就是纯粹的好,坏就是纯粹的坏,全不讲个中情由,使得看戏的人心里的道德观也很纯粹,好或坏,忠或奸,都是一锤子砸定,再不能被更改。

  南浦百姓也爱看戏,徐知安于是听从玲珑的建议,着人排了些普法小故事给百姓们看,其中不免有些丈夫将妻子杀死该如何刑判,妻子将丈夫杀死又如何刑判,就这一个,可了不得,结果一出来,看戏的人就炸了街——

  你这判法,不合规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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