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虽然康虹雷绝不是第一次骂人，但这还是第一次把罗陌骂得这么狠，尤其是那个让他滚出剧组的话，仿佛尖刀一般，字字戳中心头。

　　这种感觉，虽然罗陌知道是心理作用，但还是感觉全剧组的人，目光齐刷刷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所有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罗陌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默默地抿着嘴唇。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当一个演员的不容易，这是一条很艰辛的路。

　　就说在片场，谁都有不爽，谁都有自己的委屈。

　　罗陌这些天每天才能睡五六个小时，有的时候都睡着了，突然半夜被吵醒叫去拍夜戏。

　　镜头没有通过，需要重新拍摄……

　　当演员那种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好奇，在经过这些枯燥的拍摄之后，慢慢地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到了现在，每天的拍戏已经进入了枯燥乏味的阶段。

　　而今天，罗陌还被骂得那么惨。

　　在被骂的一瞬间，罗陌几乎想扔下自己身上那破旧的迷彩服，直接撒腿走人！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官逼民反啊！

　　只是，这样的念头想了一会儿就被他排除出去。

　　罗陌不是那种老戏骨，也涉世不深，很多挫折刚刚遭受就觉得难以承受，但是，他心中也有一团火在烧。

　　在横店厮混的那段日子里，罗陌看得最多的，就是他们那些群众演员的命比纸薄，还有大牌演员们的呼风唤雨。成为大牌，成为真正的明星，这个念头纠缠得罗陌几欲晕厥，现在，老天给了他一个移动硬盘，给了他一次翻盘的机会，不管再苦，他也要坚持下去。

　　罗陌咬咬牙，红着脸对康虹雷说了一声：“导演，我知道了！”

　　康虹雷刚刚也就是兴头一起，骂了罗陌狗血淋头，时间过去，他也不去理会罗陌了。

　　他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要骂多少人，罗陌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地插曲罢了。

　　接下来，被骂了之后显得特别小心翼翼的罗陌，总算没有再NG，也总算熬了过来……

　　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罗陌是真的体会到了，当主演，有的时候也没有比当群众演员好到哪里去。

　　当然，这主要是说艰苦方面，而且很多时候还得被骂……但有一句话，好演员都是被骂出来的，一个演员的演技很多并非天生而成，而是经过很多后期雕琢。

第十五章 剧组变故

　　时间过得很快，《士兵突击》剧组已经在军营里拍了快两个月。

　　分镜头脚本上，在军营里的镜头基本上都已经拍完了，接下来就是外拍镜头。主要是电视剧里出现的那些演习的镜头，还有一些用到外面的东西。

　　罗陌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离开军营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对军营产生了一种极端的厌恶和恐惧……在军营的三个月的生活，他简直觉得自己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严重缺少足够的睡眠，眼睛旁边的黑眼圈每次都需要化妆才能勉强盖过去，这事儿导演也骂过他几次……但罗陌当时觉得委屈，黑眼圈，这又不是自己想长的……

　　不过，总算是离开军营了……

　　接近两个月的拍摄之后，罗陌现在对拍戏也产生了一种骨子里的枯燥到害怕……以前做梦都想成为男主角，但他现在却觉得，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甚至于让他都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按照计划好了的，和移动硬盘里的那样来。

　　就算是在网吧练了一个月的演技，那个时候他觉得辛苦和现在比起来，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现在真正地开始怀疑，演员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外拍从晚上开始，今天先放假。”剧务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时候，罗陌简直想喊一声万岁。

　　但是，真正放假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罗陌，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我记得你就是南疆本地人，对春城应该比较熟。”这是剧组里的李辰，他和王保强一起过来了。

　　罗陌抱歉地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了兄弟们，我今天实在困得不行，而且我老家在小县城里，上学在中海上的……对春城也不熟。”

　　大家听着这话，也觉得罗陌说得对，尤其是看到他那两个大黑眼圈的时候，大家更是觉得的确应该让这小子多睡下觉。现在剧组到了外面，也不能再用军队里的那些免费宿舍了，大家住的是旅社，因为明天还有这附近的一场戏。

　　不过这个旅社，也是两个人一间房，而且估计这价格不超过150，没办法，现在剧组实在是太穷太穷了！

　　和罗陌住一间的人是刑嘉栋，罗陌也不管他，倒头就睡，这一睡天昏地暗的，罗陌感觉正进入状态，即将睡得最舒服安逸的时刻。

　　“罗陌！罗陌！”突然有人摇罗陌的床，罗陌摇了摇脑袋，继续睡。

　　“罗陌！”声音更大，也更急促了。

　　罗陌睡得正爽，听到这种呼唤，简直想给人一巴掌，但那人太执着了，所以罗陌还是只能走出了梦乡。看到叫醒自己的人是刑嘉栋，虽然心中很生气，但他也不好发火，只能问了一句：“老邢，怎么了？”

　　刑嘉栋说：“刚刚康导说了，今晚抓紧时间，有一场夜戏，让大家都起来。”

　　“又是夜戏？”罗陌听到了刑嘉栋的话，简直感觉万念俱灰……好不容易沾着枕头想睡个好觉，没想到这个事情又来了！

　　他也知道剧组是赶时间，赶进度，为了节省开支，但这夜戏接二连三的，频繁的不行。

　　折腾得人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

　　罗陌可不是王保强他们那样厮混了很多年的演员，他只是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家伙。

　　此时此刻，罗陌是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

　　“嗯，是夜戏，准备一下。”刑嘉栋说了一句。

　　好吧，罗陌虽然早已经想要杀人，但他还是捏着鼻子穿衣服，准备去拍戏。

　　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可以回头，但那很可能会造成罗陌终生的遗憾。

　　今天的拍摄现场却有点远，是在春城旁边的阳宗海，阳宗海这个地方比较漂亮，在春城附近，大小仅次于滇池。

　　在路上，剧务把修改标注过的剧本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罗陌才知道，在阳宗海这儿，要拍摄两段。

　　第一段是在许三多他们争夺老A名额的最后一段距离，也就是伍六一的韧带彻底断掉的那一场戏，而成才在狙击镜里给他们掩护。

　　第二段，就是士兵突击大结局的那段，许三多脚断了，许三多、成才、吴哲、袁郎坐在一艘小船上，袁郎说他年轻的时候最像成才，比吴哲更专心，比许三多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今天晚上要把这两段都给拍出来。

　　第一段是晚上，第二段就是清晨，阳光刚刚出来的时候。

　　可以想象的，今晚要熬一个通宵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罗陌简直想要一头扎进美丽的阳宗海里……或者直接从车上跳下去说我不干了……

　　娘的，又是一个晚上啊！

　　但没办法……这就是拍摄，那就是演员！

　　有的事情，你不得不去做。

　　罗陌已经选择了这里。

　　车子在阳宗海的附近停了下来，此时此刻，夕阳余晖还没有散尽，阳宗海中波光粼粼。

　　别被南疆白天那二十多度的气温所欺骗，其实到了晚上，这里的温度一下子也能降到五六度。

　　走出外面，冷风刮得人牙齿打颤。

　　这种天气更是让人抱怨，却也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罗陌看了一下剧本，跟剧务说了几句，倒是发现自己今晚上的戏份不多，明天早晨才是他的重头戏。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今晚他的戏份不多，所以，罗陌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想要尽快应付过去，找个地方眯几眼的感觉。

　　于是，今晚他的效果拍出来有些不尽人意，幸好康虹雷他们在另一边，拍罗陌这边镜头的是一个副导演。

　　这个副导演和几个摄像师也被阳宗海的冷风吹得心烦意乱，也不管太多效果了，能早点收工就早点收工了。

　　所以大家随便拍了一下就离开那个小山坳了，这里拍摄的都是成才用狙击镜观察伍六一和许三多的镜头，的确不多，罗陌的表演勉勉强强也可以敷衍过去。

　　几人到了片场之后便分道扬镳，副导演他们暂时过去了，罗陌捧着剧本假装在看，其实他却披着一件军大衣眯上了眼睛。

　　拍戏，管他的了……自己还是睡觉要紧。

　　罗陌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地睡了大概半个小时，或者是一个小时，罗陌突然听到了噪杂无比的声音，刚要继续睡觉，却发现声音太吵了。

　　“妈的！”罗陌嘟囔着骂了一句，裹紧大衣就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一看，他就再也淡定不起来，脸上也带着几分慌张失措地跑了过去。

第十六章 震撼和感染

　　此时此刻，阳宗海的旁边，早已经灯火通明。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仍然还背着一个大包的王保强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皮却好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保强！保强！”康虹雷也乱了分寸，一声声地叫着他，想把他叫醒来，可是仍然没有作用。

　　此时此刻，王保强一身的衣服在水的作用下仍然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保强！保强！”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却听到王保强那急促的呼吸声居然已经开始越来越慢，频率越来越低……

　　“糟了！”很多人此时此刻早已六神无主。

　　罗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被吓呆了，在一边仿佛感到了死亡的降临。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总算有人叫喊起来，两个医生提着药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开始对王保强进行急救。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噪杂，王保强却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罗陌也跟着大家一起六神无主，幸好医生过来，他也有些手软脚软地坐在了一边。

　　一个叫做杨子卓的场记也一屁股坐在了罗陌的身边，右手掏出烟来，抖抖索索地又去拿打火机。这么拿打火机的时候他看到了罗陌，也就递了一支烟过来。

　　罗陌没有客气，他和杨子卓也比较熟。接过这支烟，又接了他的打火机，黄彤彤的火焰跳跃出来，把烟丝点得通红，不一会儿，烟雾在罗陌的眼前开始跳舞。

　　“……到底是怎么？”罗陌看了杨子卓一眼，吸了口烟，小心地问道。

　　一边问，他一边还看着王保强那边，似乎王保强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

　　杨子卓皱了皱眉头，右手捻着烟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看了一眼阳宗海在夜色中暗沉沉的水面，说：“出事了！今天晚上，阳宗海太冷了，水里的温度估计到零下两三度，但王保强和刑嘉栋需要拍他们在水中游过去的戏，康导说是用替身，王保强没让，结果游到湖中央，刑嘉栋就叫不起他了！”

　　杨子卓看着罗陌：“你说，这事儿也怪了，电视剧里要的就是伍六一鼓励许三多让他别睡去，但许三多差点睡过去。现在也是那样！王保强怎么叫也叫不醒了，被刑嘉栋拖着到了湖边，喝了好多水，而且有点神志不清了。”

　　杨子卓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

　　罗陌却突然感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发芽，这种情绪甚至有一种让他惭愧到了无地自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