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来到外面，繁星漫天，夜凉如水。

　　春城的晚上还是很冷的，罗陌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军营里还有一些巡逻地士兵走过，看到罗陌，没有打招呼，但也没有盘查他。

　　罗陌找到一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右手居然不经意间抓了一把地上的土。

　　红色的。

　　虽然不如东川的那样血红，但抓在手中，总能让人看到这片土地的脉络和气质。

　　罗陌眼神跳过了片片暗沉的灯光，停在了那一条条起伏的山峦中间，那些山峦仿佛蟒蛇一般横贯在天地中。

　　罗陌以前也没想过，自己梦真正开始的地方，居然兜兜转转，又是自己的家乡，又是那熟悉的红土地。

第十三章 压力和困扰

　　夜晚的冰凉总让人想起很多事来，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差不多到放假的时候，王思娇到中海去找他。在那天晚上，在那个空调哼哧哼哧的房间里，罗陌和王思娇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块，仿佛两团火焰，碰触在一起就爆炸出阵阵火光。

　　在那个晚上，罗陌突然想到自己应该肩负起保护这个女孩的重任，想让她一生一世开心幸福。

　　而今，时过境迁，在哺育了他和王思娇的这片红土上，罗陌竟不知自己的思念该往何方。

　　今天刚好遇到军营的训练之日，剧组的几个摄像师分流出去拍摄一些镜头，而罗陌今天仍然有拍摄的镜头。

　　今天拍摄的戏，罗陌也出现了NG，就算是周闰发他们也不可能从不失误。

　　但这样的NG也算是无关痛痒。

　　晚上，配合军队的动向，今晚要拍一段戏。

　　这段戏，是在钢七连演戏之后的聚餐上，成才冲着高城敬酒，敬三杯之后就说要离开钢七连了。

　　这一段，罗陌在那移动硬盘上已经看过，说实话，本来的扮演者陈思诚在这一段的发挥上很一般。

　　陈思诚的表演的确存在不少问题，差不多就那么几个表情——歪着脑袋笑、歪着脑袋不说话、歪着脑袋生气……

　　罗陌不敢说自己比他好多少，但演绎成才这一点上，他对自己并不缺乏信心。

　　“开始！”

　　在布景还有摄影师、灯光全部就位之后，场记大喊了一声！

　　和罗陌对戏的张国墙坐在凳子上，王保强则是站在一边。

　　现在的机位要拍罗陌和张国墙的镜头，先是三次敬酒……

　　他们喝酒的时候，成才用的是军队里的那种口缸，高城的铁饭盒还更大，所以两人当然不可能倒满酒喝下去。

　　敬酒的戏拍完之后，最重头地来了——成才对高城说他要离开钢七连了。

　　这一段，罗陌也已经分析过了，成才的心里，应该是带着离开这个暮气沉沉的钢七连的一些喜悦，但在喜悦之后，更多地又是沉重——就要那么离开自己之前所在的地方，就算他成才把很多地方都只是看成自己一个走马观花的落脚点，但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感情。

　　更多的，还有他对钢七连其他人的愧疚，尤其是对这个高城的。

　　钢七连的人，有很多东西就是一种藕断丝连。

　　罗陌要做的，就是把他的那种复杂心理给演绎出来。

　　要换做三个月前的罗陌，脸上的表情也刻刻板板，该愤怒愤怒，该笑笑，而现在的他，也慢慢有了一些微表情上的演绎。

　　“开！”

　　一个声音之后，罗陌对着张国墙，桌子上坐着扮演史今的张毅，还有扮演伍六一的邢佳栋。

　　其实这个时候，很多人对罗陌的感觉并没有太大改观，他们也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康虹雷几人要选择罗陌这么一个几乎到处都是空白的跑龙套的。

　　这时候，大家各怀心事。

　　收音器伸到了附近，到了这个时候，罗陌的紧张也少了很多。

　　张国墙开口：“告别？什么告别？”张国墙和罗陌情况相似，都是一些不出名的表演学校毕业，但人家张国墙可是很早的大学生，那会是罗陌能比的？这么多年下来，张国墙的演技也慢慢打熬出来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此时，他的表演还把属于高城的那份好奇挂在脸上，正面对着罗陌。

　　“连长，我……我要去别的连队了……我要离开钢七连了，对不起。”

　　罗陌的脸上虽是挂着笑意，但这笑意，在灯光的照耀下，笑意之中充满了苦涩，苦涩中带着尴尬，而且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似乎是在盯着脚下的红土，又或者在看着自己的脚趾。

　　这个微表情，的确被他演到了很不错的境地。

　　张国墙心中暗赞一声，也被罗陌的表演勾起了戏瘾，他错愕而惊讶，又有几分空白，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喉咙动了动，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直到了罗陌的眼前。

　　罗陌刚刚稍微抬起了一点的脑袋，此时又躲躲闪闪地低了下去，眼睛仍然不敢看张国墙，帽檐压得低低的。

　　张国墙脸上的错愕不减，又用左手提起了罗陌的帽檐，想让罗陌看他，但罗陌仍然没有抬头。

　　“再说一遍？”

　　这一次，罗陌仿佛鼓足了勇气地直面张国墙，不过这鼓足勇气也太浓了一些，他外强中干：“连长！我要去其他的连队，我要离开钢七连了！”

　　到了这种时候，罗陌的演绎已经把大家都给征服了。

　　的确，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毕业于野鸡大学，他没有什么表演经验，可是，在真刀实枪的片场，他的表演却让所有人惊讶。

　　“过！”

　　场记的这一句之后，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

　　张国墙、张毅、刑嘉栋包括旁边的王保强，看着罗陌的眼睛再不敢有一点点轻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怀疑罗陌表演能力的话，现在这种怀疑差不多都已经烟消云散。

　　更重要的是，看看罗陌的演技不错，他人长得帅气，身高刚刚好，戏路会比较宽，更何况他似乎还得到了康虹雷他们的赏识……

　　这样的人，也许会有大把前途。

　　无论如何，大家也不能得罪他。

　　罗陌倒是不知道他的表现会给其他人带来那么多的想法，他在完成自己的戏份之后就松了口气……只是，今晚还有另外一场戏。

　　等到拍完这些戏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罗陌再也没有起床看星星的兴致，差不多就该睡觉了。

　　折腾了一宿，罗陌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群众演员是很累，但主演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不过才开始正式演戏两天，罗陌就感觉，再这么下去，可能会很糟糕。

　　果然，在军营里拍戏拍了两个星期，军营里的戏也拍了不少……

　　而罗陌和王保强他们，在这两个星期之内，睡眠质量严重不足，身体素质下降……

　　这就是演员！

　　表面风光，背后却是无数的苦痛。

第十四章 挨骂

　　“起床了！起床了！”

　　现在已经是《士兵突击》正式开拍的第十五天，因为成才在剧中的戏份实在太重，所以罗陌这些天之内几乎每天都有戏。

　　没戏的时候他都没时间出去走走，整天就只能看剧本，或者睡觉。

　　这段时间的压榨，让罗陌感觉自己的体能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一个月的训练让罗陌身体素质变强很多的话，现在他早就已经倒下了。

　　现在他虽然没有倒下，但也离倒下不远。

　　今天这才六点多钟，就要起床了。

　　最近这几天在拍摄《士兵突击》里，许三多、成才、伍六一三个人要争夺老A名额的过程。

　　他们要入选特种兵被袁郎折磨，而罗陌和王保强他们也在被康虹雷折磨。

　　每天早上，很早就得起来拍戏，然后要和剧中人物一样，承受水柱等突如其来的折磨。

　　此时是王保强在叫罗陌，罗陌昏头昏脑地起来，他睡在高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居然差点直接从床上摔下来。

　　“小心点，干嘛呢？”王保强这些天和罗陌相处下来也成了好朋友。他看到罗陌那头重脚轻的样子，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这就下来。”罗陌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晃晃脑袋，跟个老妪似的从上面爬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

　　今天要拍摄的镜头，是拓永刚质疑袁郎，认为没有人能够打出袁郎要求的那个成绩，按捺不住地冲了出去。

　　成才站在他身边，却没有拉住他……事实上，成才是知道的，袁郎有那个枪法，因为成才曾经在演习中被袁郎击中。

　　在这个时候，罗陌要表现成才的一点点冷漠。

　　扮演拓永刚的演员叫刁海明，也算是一个有表演经验的，他们表演得中规中矩，只是，在监控器的面前，康虹雷却说道：“重来。”

　　“卡！”场记喊了一声，大家只能停了下来。

　　“罗陌！注意一下你的状态。”康虹雷喊了一句，罗陌浑身一凛，总算从刚刚那个昏昏欲睡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再一次拍摄，罗陌却发现，自己的疲倦又如同潮水一般冲了上来。

　　眼皮子有些沉重。

　　“卡！”

　　当这个字又叫出来的时候，罗陌赶紧恢复正常，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刚刚在监控器的那边，谁表现如何，一目了然。

　　这次，康虹雷直接拿着一个扩音器在那里大喊：“罗陌！你搞什么？没睡醒？要不要给你一桶冷水醒醒？给我赶紧进入状态，不然滚出剧组！”

　　康虹雷的话骂得非常重，其实他也不算是针对罗陌。

　　一个导演，通常要承担在剧组里最大的压力……如果剧务、监制之类的比较给力，那他身上的压力要小一点。但如果是大包大揽的导演，又遇到很多方面的问题，那情况就糟糕了。

　　康虹雷差不多就是这样，《士兵突击》拍到了现在，很多事情已经积压在了他的头上。

　　资金不够，一方面节约成本，一方面也要磨破嘴皮子地要钱。这种电视剧想获得什么大投资很难很难，虽然火了一部《亮剑》，但人家那是打鬼子的。

　　然后，下面，各种各样鸡毛蒜皮地事情很多都需要他去解决，需要他去拍板。

　　这些事情都快把他给压疯了，导演的脾气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他们很多人并非天生脾气就不好，他们也是被逼的……

　　今天康虹雷看到罗陌的表现，气不打一处来，一句话便骂了出来。

　　当这话来到罗陌耳朵里的时候，罗陌瞬间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