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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揉揉我的关节就可以,一直疼呢。”她娇声道。

  “好。”卫云章抬起手,掌心包住她的两肘,开始缓慢均匀地揉压起来。

  她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也放松了下来。不得不说,这招虽然不治本,但的确能暂缓她的痛感,令她身心得到暂时的休息。

  卫云章暗暗观察,见她反应不似作伪,不由在心里想,看来是这余毒是真的让她受了点罪,不是她故意装可怜。

  呵呵,活该。

  揉完了肘,卫云章又揉她的膝盖和脚腕。

  那一双文人手上的笔茧摩擦过她的皮肤,有些痒痒的。崔令宜难得生出一丝良心,小声问他:“你困吗?明日还要上值吗?”

  “要上值,不过还好,不是很困。”卫云章忍辱负重地回答,“玉钟本来说她和碧螺来守夜,让我另外歇着,我说没必要。你看,若是没有我,那两个丫头有力气给你按摩吗?”

  崔令宜抿唇笑了笑,悄悄凑近他,看准了位置,在他唇上飞快亲了一下:“我就知道三郎最好了。”

  卫云章揉捏的手顿时一僵。

  崔令宜眨了眨眼,观察着他的反应——怎么没有反应啊?总不能是因为他已经当惯了女人,所以不适应女人来亲他吧!放到以前,她主动出手,他肯定会禁不住上钩的啊!

  “别闹。”卫云章缓了口气,继续给她揉捏,“闹精神了,等会儿又睡不着。”



第38章 第 38 章

  崔令宜有些丧气, 但也只把这个归结于他今天累了。

  等到终于揉完,卫云章要回他自己的被子里,崔令宜拉住他的袖口,问:“不跟我一起睡吗?”

  卫云章笑道:“说什么呢, 我不是跟你睡在一起吗?”

  “你那被子里现在都冷了。”

  “谁说冷了?还温着呢。”卫云章道, “你的病情还不稳定, 我明日起床, 万一叫你受了凉怎么办?还是分被吧。”

  崔令宜撇撇嘴。好吧, 是她操之过急了, 本来也是, 生病就够累的了,哪有病人还有心情风花雪月的?像她这么敬业的人可不多见。

  见她不吭声, 卫云章犹豫再三, 还是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 快睡吧。”

  崔令宜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对嘛,他还是那个他。

  次日,崔令宜从朦胧中醒来, 卫云章早已去上值了。

  “夫人, 郎君让我把这个给您。”碧螺将库房钥匙交给她,“郎君说昨日从您身上掉下来的, 他捡着了,后来忘了还给你。”

  崔令宜一惊, 下意识摸了一下身上,随即想到, 他既然把自己身上的库房钥匙还给了她,那也肯定已经把她身上的书房钥匙拿回去了。

  “三郎有去过库房吗?”

  “没有呀, 他去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男人真是……怎么这种事情还记得呢!她磨了磨牙,把库房钥匙收了起来。

  卫夫人听说崔令宜醒了,便带着陆从兰来看她。

  “那些大夫都被我锁在别院里,不研制出解药不许回家。”卫夫人说道,“他们早上来传话,说是已经推断出几种配方的可能。配方不同,解药自然也不同,有一些解毒的药材京中不常见,我已让人加急去收购了。等一会儿你再吃一剂新药,看看有没有用。”

  “好。”

  卫夫人瞧着她小脸苍白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哎唷,好好的小娘子,怎么折腾成这样。”

  陆从兰在一旁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说明弟妹的福气足足的,以后定会有大造化的。”

  崔令宜笑道:“我本就是个有福气的,否则怎么会嫁进卫家来呢?这世上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呢,我现在锦衣玉食的,不敢再贪心了。”

  卫夫人:“你这样想,倒是心胸开阔得很。最怕的就是那种多思多虑、还闷在心里不说的人,生生把自己怄出病来。”

  二人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又看着她把药喝了,等到大夫来把过了脉,说并无恶化情况之后,她们看上去才放心了些。

  病中人要静养,她们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崔令宜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发呆。

  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身上有月事,本就不大爽利,现在又中了毒,更是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之前总想着,如果有朝一日换回了身子,她定要去找那人好好清算,杀他个片甲不留,现在?现在只能想想咯。说不定等她能跑跳的时候,他人都不在京城了,真叫人恼恨。

  -

  卫云章在翰林院度过了平静的一天。没有人察觉这个人中途换了个灵魂,也没有人来打听他家里出了什么事——除了张松。

  “感觉你心情不太好。”临下值的时候,张松无心工作,来找他闲聊,正好卫云章当时也不在整理《文宗经注》,而是在廊下吹风,便同他搭了几句话。

  “只是在思考人生罢了。”

  “哦?怎么突然思考起人生来了?莫非你昨天临时告假,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跟那个无关。”卫云章摇了摇头,“只是近来对夫妻生活有了一点新的感悟。”

  张松顿时露出隐晦的笑容,勾住他的肩膀,道:“看来是和弟妹吵架了呀。怎么样,要不要今夜跟我出去喝酒,放放风?我之前看你新婚燕尔,黏夫人黏得那么紧,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

  卫云章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哦?怎么知道的?”

  “婚姻,是要靠新鲜感保持的。新鲜感懂不懂?成天形影不离,过了最开始的那个阶段,由于彼此的关系太过紧密,很容易就会发生摩擦的。”张松说得头头是道,“所以我建议你和弟妹也给彼此留下一点空间,把彼此当成合作对象,有需要就出现,没需要就她干她的,你干你的,各得其乐。要不然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呢?距离产生美,小别之后,才能产生新鲜感。”

  卫云章:“……”

  新鲜感,那可太新鲜了,新鲜得就像是换了个夫人。这么一想,嚯,他还有了两个夫人,一文一武,一动一静,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呢!

  “怎么样?上次我说的酒馆,这次跟我去喝一点儿?”张松挑眉。

  卫云章抬手,掰开他的脸:“不去。我回家还有别的事。”

  “哼,真没意思。”张松悻悻,“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下值时间到,卫云章上了瑞白的马车,待到驶出去一段距离后,瑞白才挑起帘子,喊了一声:“郎君。”

  卫云章靠过去:“怎么,是崔令宜今天有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少夫、呃……”

  “以前怎么喊现在还是怎么喊,省得说漏嘴。”

  “好嘞。少夫人今日很安分,就在屋里休息,哪也没去。下午的时候那些大夫研制出了一种可能的解药,让少夫人喝了,不过没什么变化。病情既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

  “那看来解药配方不对。”

  “是呢,那些大夫又赶紧去研制新的了。”瑞白道,“郎君你说,是药三分毒,要是一直试不出来,少夫人会不会反而生出别的病来啊?”

  卫云章轻哼一声:“她惜命得很,可不会坐以待毙。若是一直配不出解药,她肯定还有后招。”

  瑞白“噢”了一声,又道:“郎君,绘月轩的情况也查了。那家店面之前就在,最早能查到的记录是十二年前,是个卖瓷器的店面,后来每隔几年就会转手,先后卖过糕点、布匹、书籍等,老板也都不一样。现在卖文房用具的这家是五年前开的,生意不好不坏,有一些固定客人。老板也住得不远,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一直做生意,周围都有邻里的。”

  “五年前……那崔令宜还没来京城。”卫云章思索,“那些固定客人是什么人?”

  “还没来得及查那么仔细。”

  “得查。那些客人是做什么营生的,人际关系如何,有没有固定住所等,都要查。”

  “是。”绘月轩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瑞白继续道,“郎君,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

  “来接您的路上,小的去杂货铺看了一眼,见外头支起了一根竹竿,这说明太子殿下有回应了!”瑞白道,“您看,我们一会儿过去吗?”

  卫云章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呀?那店老板都看见小的路过了,您若不去,这不好吧?”

  “那下毒之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因为消息封锁,所以他也不知道崔令宜现在是死是活,但他一定很想确认。卫府现在加强了守卫,他进不去,便极有可能盯着我,从我身上找到线索。”卫云章道,“也许他并不知道我与太子的事情,但若被他察觉那杂货铺的不寻常,总归不是好事。”

  “说得也是,可是郎君,难道我们就一直不去理会了吗?”

  卫云章:“既然店老板已经看见了你路过,而我又未来,想必也能猜到我们是有隐情。待晚上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宫里和殿下见一面。”

  ……

  回到家里,卫云章先是跟崔令宜嘘寒问暖了一会儿,然后换了常服,去前厅跟父母用膳。用完膳,他单独找了父亲说话。说完话,夜已深,他回到屋里,崔令宜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卫云章笑道:“怎么了?”

  崔令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与父亲聊了会儿政事。”他说,“之前总在家里待着,外头的事什么也不知道,赶紧与父亲说说话,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我在家里待着也很无聊呢。之前还能画画,与母亲、嫂嫂聊天,逗逗襄儿玩,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待在床上。”崔令宜沮丧地说。

  卫云章:“你若有精力,喊碧螺和玉钟陪你解解闷。”

  “她们也只会聊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偶尔聊一聊还行,一直聊就没意思了。”崔令宜道,“我让她们给我找了点书来看,看久了眼睛又酸。”

  “那就让她们念给你听,她们又不是不认字。”

  崔令宜:“她们念着没意思。”就是纯念书,也没有什么感情起伏,偶尔还会断错句,听着让人犯困。

  “哦——”卫云章拉长了语调,“原来是跟我撒娇来了。”说完他自己先哽了一下,才继续微笑道,“我先去洗漱,等我回来亲自念给你听。”

  崔令宜目送他离开,然后在床上叹了口气。她哪里是想听书?她分明是想让卫云章主动跟她分享今天干了什么、查了什么,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底。他是怎么以为她想听书的?罢了,他要念就念吧,等他疲倦不设防的时候,再探探他的口风。

  卫云章洗漱完回来,拿了桌上的书坐到崔令宜身边。他先是翻了翻,发现不是自己以为的风月话本后,还有点惊讶。就算是放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崔令宜会在病中看什么圣贤书,毕竟那太累了。现在知道崔令宜是个冒牌货后,就更不觉得她会看什么正经东西了,毕竟崔公的风范又不会遗传到她身上。她虽然可能为了身份恶补了很多知识,学习了很多礼仪,但他也早已看出来她其实更爱玩一些,人的爱好是改不掉的,现在生病了,肯定是在看什么不用动脑子的东西。

  没想到她看的东西还真的挺正经的,某种程度上,还是广大学子们学习的范本之一。作者姓徐,是一位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在县乡里当一个小官,但是文采极好,为人又乐观豁达,文章内容多围绕家庭生活展开,善于把枯燥之事写得生动趣味、情真意切。许多学子在学习写文章时,往往会犯堆砌辞藻、华而不实的毛病,先生们就总会让学生再多去看看这位作者的书。

  “你这是什么表情?”崔令宜纳闷。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卫云章笑道,“我还以为你为了打发时间,看的是一些故事话本呢。”

  崔令宜:“嗯?莫非你以为我看的是那些情情爱爱不入流的东西?我从来不看的,不信你问我爹。”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看那些话本不好。”在卫云章眼里,她这就是在急于撇清关系,“偶尔看看也挺有意思的,放松身心,无伤大雅。”

  “可我确实不爱看啊!”崔令宜拧眉,“有什么好看的?”

  她做这行做久了,什么离奇的事都听过,现实比话本精彩多了,何必去话本里寻求刺激。

  “更何况,我让她们直接从家里找的书,又不是去外面买的。”她目光一转,“莫非家里有什么你爱看的故事话本?”

  卫云章轻咳一声:“好了,不是没力气吗,少说点话。你之前看到哪里,我接着给你念就是了。”

  崔令宜:“看到第三卷 ,《道路闲记》。”

  卫云章便念:“乙巳冬末,予携家眷赴岭西任职。天气莫测,大雪覆野,不见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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