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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那便忙去吧。”

  刁新出了院子,径自去老他叔父了。

  老刁头儿刚吃了一只烧鹌鹑,就着稀豆饭,辣糟豆渣,鹌鹑肉丝多,塞了一牙,正用细竹条儿剔着牙,刁新就进来了。

  还剩了一碗稀豆饭,刁新也不计较,端起来就吃,就了两口糟豆渣,没吃饱,倒把胃口钓起来了。可惜再没别的吃食了,就吧咂吧咂了几下嘴,老刁头看的厌弃,又从柜子里找了一张干面饼扔给他。

  刁新嘿嘿一笑,咬了一口面饼,狠拔拉了一口糟豆渣,又嫌不过瘾,就将面饼从中间撕开一条缝,半碟子糟豆渣都塞里面去了。

  他们这些人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着饼,刁新就问:“小夫人让我请那些人去地里吃饭,又只让给吃干煮玉米土豆儿,也不知是个啥子原由,这么搞,可卖不了好价噻。”

  老刁头一个脑瓜子就巴上去了:“你晓得个球球儿,让你做啥子你就做啥子,问个么子噻,你脑壳壳里就装着那么点点东西,你能想明白?你能想明白,你就能当大人喽。”

  刁新也不躲,咧嘴笑了一下,又低头吃饼了,吃了几口就舀了半瓢水,咕噜噜一顿喝下去,抹了把嘴,拿着饼儿就出去了。

  等他出了门,老刁头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贵人老爷们可吃不惯那等粗粮。”

  吃不进去,就看不进眼里,那等粗鄙之物只配叫穷鬼们吃,像荒田里的豆子,山上的草根,地畔的野黍,自是上不得富家餐桌的,如此,也就不会花心思争夺抢掠了。

  刁新也不知听没听见,一转弯就走的没影了。

  老刁头看着空空的碟子,暗骂一声“讨吃的鬼”,拿上又慢慢悠悠往后衙去了。

  近午时分,贺嫂子和画角两个回来了,热的一头汗,坐在竹亭里,倒了些凉茶一口饮尽,取了把蒲扇扇了扇,又用袖子擦了把汗才说:“田家种地,倒舍得辛苦,稻子长的还算看的过去,不过他家当家的人不成,遇事没个主见,也不出去捡个活儿干,只管闷头在家里做活儿,那做出来的活计也笨拙的很,横竖我是多少看不上。男人不得用,家里家外都要田家的抓把,一个女人家,又要下田,还要做短工,要上山捡菌子,织布裁衣,你是没见,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可怜哩!亏得家里两个小子大了,能担着些家里的事了。”

  喝了两口茶水又说:“她家里还佃了别人家的两亩旱田,种了些豆子青麻,家里养了两只瘦猪,猪圈就在家下,一进门,臭哄哄一团就逼过来,我和画角两个没敢进家去,只在外面站着说了几句话。上边的田明日放水,咱家的田得后日放水,我叮嘱了她家,等咱们家的人都去了再放水,到时也好接鱼。”

  玲珑点头说:“这事,嫂子看着就好。”

  看画角还是不声不响的,喝过水就摘菜去了,玲珑便叮嘱一声:“画角姐姐,今日咱们吃豌豆面,用西红柿炒鸡蛋做臊子,再拌两个小菜就好。”

  画角应了一声,去掐丝瓜尖儿了。

  贺嫂子偏过身来低语说:“我问过大船,说他们的事放冬天里办,怎么着也得平湖和黄绢办了才轮到他。私下里给了我六十两银子让我看着置办,只是我想着,到底不能让他们在衙里住,还是得寻摸个宅子,小夫妻也有个相处的地方。”

  玲珑就笑:“这可不用担心,他跑了这大半年,一两处宅子还是能寻到的,他给你的银子,你只管置办家什就是。”

  贺嫂子身上担了营生,虽然高兴,但也劳累的很,就对玲珑说:“太太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来呢,她们若来了,平湖和黄绢的事就有人帮衬了,我帮大船画角两个,心里踏实的很,即使有哪一处不妥当,心里也不虚。但平湖黄绢两个,我这心里实没有底,平湖小哥儿跟着小郎读过书,见识也广,比咱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人讲究多了,要我帮他置办,心里委实虚的很。”

  玲珑就安慰她说:“那你暂时先置办画角的吧,平湖那里,等楚嫂子来,交由她来置办。”

  贺嫂子就笑了,又喝了半盏茶,回厨房擀面去了。

  ……

  徐知安很晚才回来,身上有酒水味道,喝了酒,没醉,只看着疲惫的很。

  换过衣服回屋,两人絮叨着一天的事,玲珑这边,就是两块地的事,徐知安那边,则是就秋粮入税的事跟蜀王府来的征粮官好一通周旋扯皮。

  因着去年之事,蜀王恨不得将徐知安大卸八块,但这人脑壳与旁人不一样,今年收了朝廷的彰奖,又收了徐知安煽情煽的骨头都酸的陈辞,竟然又不怨恨徐知安了,还派人来送了趟礼,徐知安收了之后,又写了一封酸掉牙的书信给他,结果这位殿下竟以为自已遇了知己,好一通感动。

  快收秋粮了,蜀王又派了他的亲信属官往南浦来收粮,想着一个是自己亲信,一个是自己知己,这事必会非常顺利。

  蜀王犯抽,他的属官的脑子可没抽,想着一个胆大包天溜着蜀王玩儿的小知州一定不是省油的灯,但蜀王兴高采烈的很,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人若劝了,就是不理解他。这不是罪名,但在蜀王心里,这可比罪名还重……遇着这么一个脑壳有疾的主子,属官们也无可奈何的很,好在大多时候,蜀王都是挺正常的,给他做属官倒也不算难过。

  但是,被两封书信煽的神志不清,死活非说那该千刀万剐的小知州是他平生仅有的知已,真就化敌为友……这事发生在蜀王身上,属官们只想骂一声——仙人板板。

  打发来收粮税的人姓张,徐知安管他称张大人,这样一个人能将那样性子的蜀王扶持成一方豪蕃,不可谓不厉害。

  若换了旁人,张属官一来,地方上肯定一分不少的将秋粮交上去……但这人若是徐知安,这事可就有的磨了。

  秋后又要集役修路,这粮米从何而来呢?

  蜀王殿下不愿出钱粮,那就要由南浦的官衙公库来出了,南浦公库空的连耗儿都不留踪,要怎么支这笔钱粮款项?

  所以今年的秋粮,南浦留定了。

第95章 略

  秋粮的事, 只管慢慢磨拖,一半讲道理,一半耍无赖, 张属官被气的头发都快掉秃了。

  小徐大人说:小小一个南浦, 便是倾了全州之力,于蜀王来说,亦不过九牛一毛, 何不先宽泛几年,让南浦百姓暂缓几口气?

  整一个南浦公库粮仓里,无半粒米半分银, 近年蜀地四处起天灾人祸, 若不存些救命之本, 若真有了灾情, 南浦该如何去拯救这些受灾难的百姓?

  且秋末又要修路,这修路属大役,按律, 一应吃喝用度都由朝廷支黜, 衙里若无粮米工具……想是大人也知道,我总得要想些法子向蜀王殿下借调粮米工具的。

  便是蜀王殿下厌了我, 憎恨我, 杀了我……为了南浦几万百姓,若舍我之身能让他们吃上饱饭, 有衣服御寒, 行路不必担心殒身碎骨,那我这条命,全凭殿下处置!

  小徐大人又说:大人不必与我讲规矩礼法,更不必讲高祖之法, 我只知一条,太祖恤民,高祖恤民,陛下亦恤民,年年减免蜀中粮税……张大人,我南浦年年上折报灾,年年批复免了粮税,而百姓手中至今无粮可食无衣可穿,是谁之过?天威之下,有人中饱私囊,翻云覆雨,全不听旨行事,是谁之过?

  我这里,只一句话: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大人做不了蜀王殿下的主,不妨先回去讨个主意再来,是杀是剐,我领着。

  张属官被气个半死,指着徐知安骂:“庶子,其心可诛。”

  全没办法,又不能回王府去,只能在会馆里生闷气。

  没过两日,小徐大人又笑的春风和悦的来与他赔礼,说一时口中失言,辱了蜀王之威仪,近已知错,已与蜀王去了一封自检的书信……

  没说写信时,张属官就算生气非常,为了办事,也愿意就着小徐大人的和软态度顺坡而下,一听说小徐大人给蜀王去了书信,张属官立时急了,顾不得仪态的一把扯住徐知安的衣领问道:“你又写了些什么?”

  小徐大人和风细雨的按下他的手,笑说:“就写些自检么,我威胁了你,还借着转骂了殿下,我其心可诛,全与殿下知道,我口不择言,是我之过,与大人毫无干系。”

  张属官全不信,这人生了一口刚牙利齿,偏又最善花言巧语,两封书信就能蛊惑的蜀王没了理智,他可不信,当此之际,这诡计多端的小徐大人会老老实实的只写一封自检书信。

  小徐大人又说:“到底写了什么,到时收到蜀王的回信大人就知道了。唉,不说公务了,今日我带大人去看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

  收秋么。

  地里聚了百多个人,有来干活的百姓,也有来取粮种的山民,还有来瞧热闹的,将山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知安与张属官去时,路上才让开了一条道,所有百姓都与徐知安打招呼,徐知安也笑着招呼回去,虽不知他们的姓名,言语却似亲戚们一般,随意又亲近。

  张属官看的心里发凉,心道这小徐大人心存大奸,为着官声,不惜自降身份与下交,将一干蒙昧无知的百姓尽数拢住了。

  又见了许多寨子的山民和首领,以往,山民与汉人很不相合,若同处一地时,必是泾渭分明,更甚者,还易发生闹乱。各寨子间也有矛盾,同在一处时,也有冲突。但在这里,几十个寨的山民都站在一起,旁边就是汉人,看神情,都兴奋的很,无一人故意挑衅闹事。

  山民们也看见了徐知安,顿时暴出如啸似唳的吼声,声音尖利又高昂,听着很让人胆颤。徐知安只朝他们做了几个见礼的手势,然后双手一压,那啸唳声便平息了。

  张属官看着徐知安做那些陌生的手势,心里更是凉气冲顶,这奸人,拢络了汉人还不知足,竟还将那些蛮民也笼络住了,如此行径,却要做何?

  刘同知也带人挤了过来,他不看人头,也不理山民的尖叫,只看地里的玉米。

  这以后,便是他们的口粮来源了。

  于是一听说开收,便带了十来个士兵,直扑玉米地,只管掰棒子,掰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其他士兵已经在开垦军屯边上的荒地了,这玉米带回去,晾晒几天,就能种到地里了。

  以后,可不必再为了粮晌之事,向各方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似的低头哈腰,结果到手的只有那三瓜两枣儿。

  眼下,还能说什么呢,抢吧,能抢多少算多少。

  玉米叶子又划又刺,不注意就给人拉一道口子,毛刺也多,进去掰一趟棒子再出来,脸上身上痒的被蚊子叮了似的。然后许多人抹了一把汗,又去刨土豆子了。

  来看热闹的人也不会站那里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好歹是官大人家的田地,来都来了,也进地里转一圈,掰些棒子,再捡些土豆子,最后兜了衣襟,装几颗土豆子和棒子,又摘些红色的番柿子和辣椒,偷摸的出了地畔,佝着身子往家里走。

  路上有衙吏,看着那些偷摸带东西的人,心里厌嫌的很,真想给他们几脚,不过好歹记着大人叮嘱的话,见一个就揪住一个,将这些吓的双腿打颤的人都集中带在一处,然后板着脸说:“大人说得,这些粮颗颗儿就不与你们讨回来喽,不过进口口儿的东西嘛,还是要多交待几句哈,免得你们吃死了都不晓得是咋个死的。那土豆子,你要吃就麻索些吃完,不得白放,白放着就有毒喽,会吃死人的哦。你要放嘛,就挖个土坑儿,埋土土儿里放。发了芽,就剜了芽芽儿再吃,那芽芽儿也有毒的。”

  一说这也有毒,那也有毒,这些人就不敢拿了,又不敢再放回去,更不敢扔了,兜着几颗土豆子,为难的很。

  衙吏们见此,又不耐烦的说:“怕个锤子的怕,就两种时候不能吃嘛,起了绿皮皮儿不能吃,长了芽芽儿不能吃,这个还能记不住噻?”

  哦,这回记住了。

  有人壮着胆子问:“那……发了芽芽儿咋个办喏?”

  衙吏虽不耐烦,还是答了:“种嘛,门前屋后,地垄地畔,哪个地方都能种嘛。一颗儿土豆子能种五六个坑儿,你们自己看着芽儿切么。这一颗下地,能填一家老小好几日的肚子……”

  “哦,哦哦哦,啥子?”

  “这一颗真能种出那么多?”

  衙吏们再不耐烦与他们说话了,直接喝斥了几句:“骗你们些穷鬼做啥子,地头里收了多少,你们是没看见么?滚滚滚,再多口多舌多问话,老子踢死你们个剁爪子鬼。”

  哦,哦哦哦,吓人的狠嗦,一群人头都不敢抬的顺着山路的边沿下去了。

  地里,挖出的土豆子,被人抢着捡了,又堆在一起,相隔十几步就堆一堆,看的人又惊又喜的。

  这粮种,果然高产。

  玉米地和土豆是套种的,一垄玉米一垄土豆,土豆种的不多,也就百十亩,还有几十亩杂粮田,剩下的地,都种了玉米。

  只有种在最边缘上的二亩的玉米没剪穗,收了后做粮食,其他的玉米都剪了穗成了种苗。

  徐知安先掰了一棒子自家吃的玉米,又掰了一棒子留种的玉米,扯了外皮给张属官看。

  两者相差不大,不过留种的玉米成熟度稍好些,颜色也黄亮些。

  “这是这两年新发现的粮种,原是我母亲从海外带回来的种子,我家里种了几年也不得法,后来我家岳父来家时,将它当了稀罕的花草带回家给我未婚妻种着耍,误打误撞的,竟将它种成了气候。我岳父见此物可做粮食食用,便在苏北开始种试验田,收成之后,应天府将它作为一项政绩,递到京城。然后京里的农田司开始试种,第一年时遇着大旱,欠了收成,第二年又在直隶一带试种……我又去了江南,之后便来了南浦。这批粮种是我打发人从苏北带回来的,这田地之前也是荒田,之所以将粮种种在这生地上,也是为了试验这粮种能不能适应南浦的地域气候……如今看来,一切尚好。

  这粮种的收成比豆麦黍的收成都多些,只是可惜,粮种有限,又只试种了这一季,要惠及诸方百姓,尚且艰难。

  若与我三年时间,定要将这粮种惠及每一户百姓家,如此,他们便有足够的粮食上缴了,南浦的粮仓也不会似如今空荡荡无一粒米粮了。

  来,张大人你看,这一棒玉米,当时只种下了一粒种子,产出比稻麦蜀稷都盛,这子粒是粮食,苗株能做牲畜草料,依我家内人的话,这青杆还能熬糖……。

  我与殿下说,宽我两年的粮税,我会在三年后,会以种新粮种尽数补足,日后定还他一个富庶安宁的南浦……如今我只有一样不确定,故而特地来请教大人,依大人对殿下的了解,我这主意,殿下可会采纳?”

  张属官恨不得用这玉米往徐知安头上抡一通,他自视阅人无数,却第一次见了这样等的人,这等人、这等人,实是为天下最柔奸之大害。

  看着句句心天下,实则,是为大妄之人。

  好一个……徐大人。

  张属官委实不愿再与他周旋,将两棒玉米扔回徐知安怀里,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

  五百来亩地,收了两日,各寨的人根据约定,分走了他们借的那一份,只是土豆玉米的产出比预期的多了很多,一时半会不能尽数挑回去,就在地里临时划了块地方,将挑不走的粮种都堆在一起,留下两人专门照看,然后各自挑了一担粮种,沿着山路回寨去了。

  剩下的玉米土豆,看着还是多的很,土豆晾了两天后,又雇人都挑进新打的地窖里,六个地窖都装满之后,还留存了一半,就在当地挖了个小坑,堆进去后又铲了些土覆在上面。玉米也装了二十个竹编仓,仓子不大,就按谷仓的大小建的,一个仓子差不多能装六七亩。也有很多玉米不能进仓,这个不能埋土里,也不能这么放着,要不然一场雨下来,这粮种就全废了。

  刁新只能让人继续编粮仓。

  刘同知怕人来偷粮种,派了些府兵来守着,刁新的压力一下子轻了很多。

  张属官还是如以往一般,他知道徐知安难缠,所以不再缠着要粮要钱了,只定下心等着蜀王的回复。

  他虽是蜀王亲信属官,但在这种事上,他很清楚,自己决不能替蜀王做主,那就只有耐心等着蜀王的回复,到时,他只管听命行事即可。

  不过吃了一顿红烧土豆块后,明显的对粮种的关注力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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