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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没办法晾干豆角,那就腌成酸辣豆角么,用肉沫炒了,最是下饭,暑天里人大多不思饮食,做一道酸酸辣辣的下饭菜,肯定开胃。

  玲珑看的兴起,一时哈哈大笑,一时又唧唧咕咕的闷笑,还不忘顺手摘碗豆,剥嫩豆子投喂身边的两个人。

  真可谓忙碌非常了。

第93章 租借粮种 始解民饥之策

  连闹了两天总算消停了, 倒不是不想闹,是闹不动了,原就虚的厉害, 这两天又是酒又是辣椒, 还贪凉吃了两顿凉食,又嫌屋里闷非要睡院里,折腾来折腾去, 终于把自己都给折腾倒了。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腹泄,唬的玲珑紧着找郎中,街上就有两个野郎中, 一个上山采药去了, 就拉了另一个来。这郎中也不知靠不靠谱, 总之就给煮了一锅不知是什么的汤, 让一天照三顿的喝,不许吃饭。

  喝了半天,没见什么效用, 人又饿又拉, 都快脱水了,玲珑让人将那锅汤倒了, 洗干净锅, 煮了一锅浓稠的粳米粥,洒了些盐, 给诸人吃过, 又冲了些糖水喝了。看着有了些精神,就用酒活了两丸霍香正气丸,试着给诸人饮了些。

  晚上又煮了一锅稠粥,添了些碎菜叶, 洒了盐,一人吃了两碗,饭后又一人用了半丸正气丸,狠狠出了一身汗,裹着被子睡了。

  玲珑吓的不轻,他们倒淡然的很,还笑着说要将家里妻儿托付于大家,倘若身死,就先葬此地,待大家离开南浦那日,将他也带上就行。又说或许儿子会来柩归回乡,只眼下这天气,人若死了,气味岂不难闻,又怕见恶于亲朋妻儿,倒不如就先葬了,泥消骨立,待日后携骨回乡即可。

  一群人且哭且笑的,要不是随娘子制止的利落,他们又要饮一场生离死别酒了。

  玲珑先是吓的哭,哭的眼睛都肿了,听到他们又要喝酒,就怎么都哭不下去了。

  这么能作的人,命且长着呢,可不会轻易就这么没了。

  紧着给吃了两回粥,喝了两次药,晚上只起了两回,早上又给吃了一顿顶瓷实的饭,没到中午,都活蹦乱跳了。

  还有人特意将这事记了下来,笑着读给诸人听,也是这些人的脸皮贯来不似常人,听着自家的糗事,笑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玲珑:可白哄了我那么些眼泪。

  气的玲珑连着给他们吃了三天的寡淡无味的粥饭,正吃的众人告饶时,寨子的首领们陆续来了。

  还在低头赔笑告饶的各位,一瞬间全变成仙风道骨文人风范的模样,看着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君子风度。

  玲珑:……我可真信了你的邪,活见鬼了都。

  一个个广袖流云的出了院子,跟各寨的首领们会晤去了。

  玲珑再看自家公爹,也是一样的神态……

  啊这,读书人该死的虚荣心!

  ……

  徐知安是两方的联络者,又则这事一天两天的没法子做成,也没紧着催,只让他们各自熟悉些彼此的品性,再让诸先生了解一番各寨子的基本情况,然后商量着该怎么办学堂之事。

  首领们都不是怎么有规矩的人,蛮的多,以前和官府的关系也不好,也是徐知安来了之后做的诸事得了他们的信任,这才都下山来了。

  这些人不能都请进家里,街上也没个合适的地方,码头上倒有合适的地方,可那里不安全,汉人和蛮人之间也有冲突,各寨的首领们齐聚一地,被人看见了还以为山民们又要闹乱了呢,再借由此事生出事端来,那属实不必要。

  索性又将人带到地里,就在山石潭边,简易搭了个竹亭,摆了许多竹椅竹榻,砌了几眼大灶,就在田边开火。吃食可就地摘取,茶水也就地汲取,热的很了就去花椒林,坐在树荫下继续说话,说的乏了,再回竹亭里,吃着瓜果柿子,躺在竹榻上解乏。

  未等事情说妥,那些首领们倒将地里种的都尝了个遍,一步步度量过田垄,数着指头盘算地里的收成有多少……大抵是算不出来的,只用小石子堆了两堆,然后一群人围着那两堆不甚起眼的小石子,一顿的叽叽呜呜。

  徐知安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仍不动声色,只与他们说关于学馆的事。

  首领们明显的心不在焉,两下里为难,教书念字的先生他们想要,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粮食的粮种他们也想要,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粮种,怕是不容易得到。

  心里火烧似的。

  见煮饭的人要挖土豆子,他们忙拦了下来,这不能吃,不能再吃了,攒下来留种,实在不行,将他们要吃的那份留下来,走时给他们带上就是。

  这土豆子好,吃两颗就饱了,一棵苗子能结四五颗呢,两棵苗子就让全家都吃饱,可比豆子厉害着哩,还不挑地,这半山腰上就能长……寨子里的荒地多着哩,都种了这土豆子,活的可就是人命哩。

  刁新看着徐知安,见他颌首,便不许人再挖土豆吃,而是做别的吃食。

  这地是刁新带人种出来的,他初来时只听从主家吩咐种的地,如今,快收成了,他看着这些田地,像是看一座宝藏。

  大人特意将山民首领们带到此地,约摸着是为待价而沽吧?

  这样多的粮种,应该能换回许多的财物吧?

  但一日日的,刁新没了之前的肯定,然后,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因为——

  徐知安没将这些种子换成财物,而是换了各寨首领的一个承诺——各寨山民不会参于到别处山民的动乱中去。

  今年五月,云贵山民们又叛乱了,朝中调了四川总督前去平叛,打了一个多月,双方均有死伤,到现在,叛乱还未平息,还引得许多山民都开始闹腾。

  个中原由,已不必细究,有人说是防军守吏们欺压太过,引起了反弹,纵是乱事者和首叛者皆已斩杀,而事亦无补,还是酿成了惨祸。

  山民不是牺口,被主人家鞭打后就会被驯服,唯唯诺诺予取予求。他们也有筋骨,别人打他,他就会打回来,别人欺压他,他也会反抗……最可悲在于,他们野蛮,所以,被制定规则的人一直排斥在外,即便是被欺压过度后的正常反抗,也会被称为逆乱,须以鲜血和人命来镇压才得以平息。

  各寨可以分些粮种回去,不过,不是拿,是借,且是有利息的租借粮种。首领必要签下保证书才会借粮种给他,且第一次借的粮种的数量不会很多。

  山民借了粮种之后,在收成后必须要等量的还回来,还要多还两成做为利息。

  有租有借,山民们才会勤奋垦田种地,会珍惜得来不易的粮种,要不然,就按山民们的隋性子,这粮种带回去怕也是便宜了山里的野猪。

  三十多个寨子,分了近一百亩地上的粮种,如今还不到正收成的时候,再过二十来天,各寨首领派人下山来取粮种就是。

  西佤寨的首领虽然未到,徐知安依然给它留了二亩地。

  原是为请先生才下的山,先生们还没上山,反做成了另一桩买卖。

  首领们心满意足,觉的知州大人甚为厚道,以人心换人心,他们也不能小气,便一个个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向先生们保证:神灵在上,先生们若肯进寨,必以贵客相待,是全寨的恩人。

  还有更激动的,直接从腰上取了角刀,刷的一下划在手指头上,血流的哗哗的,又拉先生们的指头也想给他们来一刀,准备歃血。

  这给一众先生吓的,别别别,别割手指头了,咱们相信你,这就上山吧。

  反正身体也养好了,留在这里还得受个小丫头管制,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不给酒吃……走走走,听说寨子里有米酒,管叫人吃,快些走吧。

  两天的时间,先生们就很干脆利索的跟着首领们走了,只穿着一身广袖长衫,别的什么都不带,光光棍棍的,就那么上山去了。

  徐郎君还说:“不必忧心,不必忧心,寨子里有布,有会裁衣的妇人,有会治病的巫医,他们去了,与在家时一般。”

  又说:“你叔父们都往家中寄了信,教家里无力科举的子侄来此,跟咱们家来奔个前程,若人来了,给他个正经事做。”

  徐知安点头应道:“记下了。”

  徐郎君说:“他们走了,我与你母亲也要走了,过些日子再回来。待我这回去了,让寨子里给我建处院子,既做学馆,也是居所,你们俩若无事,也可上山来消遣几日,寨子里的日子虽窘迫些,倒也自在的多,景色也怡人,甚合我的心意。衙里案牍劳形苦多,不若山里清净悠闲,你若累了,不妨往各寨走走。”

  徐知安点头,正要嘱咐他不可贪凉之类的话,徐郎君摆手阻止了他:“有你母亲在呢,她知道怎么照顾我。”

  徐知安便不多说了。

  玲珑揪着随娘子的包裹,舍不得她走,徐郎君抽过包裹递给寨里来接他们的人,玲珑又转揪了随娘子的衣角,想着要不她也跟着去寨里看看?

  随娘子也说:“这几日没事做,要不随我去寨里看看吧。”

  玲珑刚想点头应答,徐知安一双大手罩下来,罩住她即将点下去的头,又一拥,将她拥至身侧,罩在头上的手顺势向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随娘子的衣角上带了开来。

  徐知安说:“她这几日不得闲,阿爹阿娘早些走吧,山里路不好走,走的晚些怕天黑了。”

  徐郎君与随娘子俩相视一笑,心里骂了句“臭小子”,果然转身就走了。

  玲珑急的跳脚:……我呢我呢?就把我扔这儿了?

  徐知安按住她的头:“阿妹别急,等地里事完了,我带你去各寨走走。”

  玲珑瞪他:……这大饼已经画过一次了,还要重复的再画一次?

  徐知安安抚的拍拍她:“这回一定说到做到。”

  玲珑蔫蔫儿的回道:“好哦。”

  徐知安:……好敷衍。

  ……

第94章 粮税之争

  家里这回可清净了, 但伏天里的清净,其实一点儿都不清净,蝉鸣的声嘶力竭, 下晌时候, 蝉子终于不鸣了,各处的其它虫子又鸣叫起来,一直鸣至半夜。

  听的人好不烦恼。

  白日里无事可做, 就躺在凉席上歇晌睡觉,一整天里睡的昏昏沉沉,饭也不想吃, 身子骨也躺的又酸又软, 这么着摊到后晌, 院里凉下来了, 才有了胃口吃东西,汤汤水水的进了一肚子,到晚上就走了困, 再睡不着了。

  然后开始折腾。

  玲珑自己睡不着, 就缠着徐知安不许他睡,一个劲儿的在他身上厮磨, 直到情起, 一通的昏天黑地,气儿还没喘匀, 她又开始磨人, 两人的汗珠子都黏在了一起,黏乎乎,湿哒哒,又热哄哄, 香馥馥,气腾腾,喘吁吁,帘子遮挡住的床,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她们似两匹奔腾不休的野马,四蹄掠过风,踏过草尖,无拘无束的在原野上追逐,嘶咬,翻滚,直至筋疲力竭,再次睡去。

  醒来后,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徐知安不见人影。

  贺嫂子煮好的早食还在竹亭里放着,早已凉了,黄绢在院里洗衣裳,见玲珑起来,就擦了把手,又想端凉掉的汤饭去厨房热一热。玲珑拦住她,现在时节,吃冷饭也不碍什么,不必再热了,就这么吃吧。

  玲珑坐竹亭里吃着饭,黄绢又开始搓洗衣裳,说道:“大早上,种咱们田的田嫂子使唤她家小子来传话,说稻田就这两日要放水了,田里的鱼也该收了,问咱们,这鱼该怎么个收法。贺嫂子不想吵着你,就跟画角两个先去田里看看,想着心里该有个约摸。”

  玲珑说:“你一会去找刁新,让他打发几个人去田里接鱼,这么热的天,接出来的鱼怕是不好腌,咱们自己糟一坛子留着吃,剩下的都用盐抹了,趁这两天不下雨,砍些松柏枝子薰了吧。”

  二亩水田里的鱼,想是不多,一天就能薰好。

  吃完早饭,玲珑倚在竹椅上,揉了揉腰,又问:“大人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黄绢想了想说:“天将明的时候,走时嘱咐我们不必喊你,说他有事,估计会晚些回来,下晌不必留他的饭了。”

  玲珑又说:“一会儿见了刁新,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叮嘱。”

  黄绢将水泼进竹林,说:“知道了。”

  歇了一阵儿,玲珑起身打了趟拳,又是一身的大汗,起身去洗换间洗了个清利的澡,重换了衣裳出来。

  刁新已在院门口候着了。

  玲珑唤了声进来吧,他才低头进来了。

  玲珑指着椅子给他坐,桌上有茶,又指着让他自己倒茶喝。刁新拘紧的倒了半凉的茶水端在手上,又找了把椅子小心坐了下来。

  玲珑没做铺垫,直接说:“地里的事,你心里有数,有多少人找你打听粮种的事,你不说我也能想到,这样,你找个时间,把那些人都请进地里,请他们吃一顿干煮玉米土豆,什么都不放,就干煮,且看他们能不能吃的进去吧。”

  刁新有些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听话,主人家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玲珑又说:“快收秋了,咱们家要雇人收玉米土豆,就雇春上帮咱们种地的那些人来,到时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见产出。按着老例,新粮下来,该给雇农们听顿新粮造的饭,只咱们的新粮都要留种,不能给他们吃,你去买些今年的新米,再买一只羊,换着给他们吃。这是小事,你看着办就好。如今的要紧事是,要砌几个粮仓,玉米仓可用竹子搭起,不能挨地,不能淋雨,最要紧,一定要通风好,要不粮种容易起霉。还要挖几个地窖,土豆需用地窖来存储,若那么空放着,就要起绿皮,绿皮有毒,不可食用,这话要记住。日后各寨的人来取粮种,这些话要多嘱咐几遍,务必让他们都记下来。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不可轻忽。”

  刁新点头应是,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玲珑说:“我暂没有要嘱咐你的事了,你可有事要问?”

  刁新起身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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