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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第54章

  比起殿内两个人的心思浮沉,殿外候着的顾应昭心绪也不平静,堪称十分着急。

  谢玦回宫后,他自是最先上前,为他检查了伤口。

  伏兵射来的箭羽将将擦边而过,划破了衣服,谢玦的腰侧虽也被连带划伤了一点,但总体来说,只是一道浅浅的伤口,养个几日便好了,日常的行动也不会受到较大的影响,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好。

  顾应昭起初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箭矢上是否有毒,所以处理好谢玦这边的事情,他立马奔回了药殿,翻阅起那些沉重的古籍,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给他找着了,根据遗留下来的箭头,进行表面物质取样,他最终判断出了箭毒的具体种类。

  所幸的是,这毒有相关解药,刚好顾应昭存了一瓶,且因仅是擦边而过,留在殿下身上的毒只有微末的一点。

  不幸的是,在解毒之前的短暂空隙里,微量的箭毒会不会引起殿下的热毒发作,还犹未可知。

  一想到这里,顾应昭完全坐不住,只可恨这东宫的侍卫是死脑筋,非将他拦在外面,说殿下吩咐了,谁都不许进。

  顾应昭只能望着前方紧闭的门,在心里不住地叹息,顺便默默祈祷,殿下能多支撑一会儿。

  ……

  谢玦用一种堪称冰冷的目光盯着下方看了很久,似乎这样便能将一切不正常的反应消除一般。

  久到谢卿琬都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异样,关切地靠近了些:“皇兄,你的神色怎么有些不太对劲?”

  她伸手朝他的额头上探去:“是外伤引起的发热吗?”

  谢卿琬的手有些凉,贴到谢玦温热的额头上,引得他隐藏在被褥下面的手紧了紧。

  他绷着脊背,压低着声音回复她:“我没事。”

  谢卿琬却蹙起了眉,哎呦一声:“皇兄,你的身体好像的确有些热。”

  谢玦垂下眼睫,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压抑地说:“壮年体热,是正常之事,若是体温太低,岂不是垂垂老矣了?”

  谢卿琬为摸他的额头,身子前倾了些,因此,她身上的馨香也就得以毫无阻隔,十分顺遂地传入了他的鼻端。

  散在她背后的乌发,也随着她的动作,飘了下来,在谢玦的面前,胸前晃荡,偶还会扫过他的肌肤附近,引来丝丝痒意。

  谢玦的眸色微有些发暗,他此时清晰地感知到,腰侧受伤的部位,正生起一种尖锐的刺痛,而这痛感正顺着他的经脉游转全身,在她发丝晃过的地方,尤为明显。

  伴随着这种莫名痛意的,是另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热意,像是将他的全身经脉放在烈火上烧灼,这种感觉,他曾经经历过无数遍,却没有哪次比现在还要更加难以克制。

  “琬琬。”谢玦的声音有些发哑,“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先回去好吗?待我这边事了,自会再去寻你。”

  谢玦并没有将接下来的事想得太复杂,毕竟,琬琬向来很乖,往常的时候,若是知晓他还有事,出于心疼他,想叫他早点处理完好休息的目的,她也会马上离开,不再耽搁他。

  只不过,往日的时候,他私心里希望她能多留些时间,并不觉得她会耽误他的正事,因此,从未主动与她说过他剩余的事务。

  但白驹过隙,时光飞逝,辗转到今日,他的心境却是全然不同了。

  如今他只企盼着她莫要多问,就像往常那般,与他道别就好。

  这样,他才能分出完全的心神,抽出时间,去解决自己身上的难堪之事。

  可谢玦没想到的是,这次他的期望径直落空了。

  谢卿琬看着谢玦,竖起细细的黛眉,声音略高了些:“皇兄,你都受伤了,还要如此宵衣旰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你明明答应好的,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再胡来……”

  她略低下头,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在糊弄我,却没这般诚心想过。”

  谢卿琬这般劈头盖脸的一连串质问,超出了谢玦的预料,叫他原本预备说的话毫无用武之地,一下子收了回去。

  他扶住额头,有些头疼地说:“我没想着糊弄你。”

  谢卿琬却不信,不住摇着头:“我才不信,怕是我前脚刚走,皇兄后脚就要做自己所谓的正事了,我得留在这里,看着你睡着,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走。”

  谢玦的眼眸沉沉,隐藏着沸腾的岩浆,不时有火花在其上跳跃,他看着谢卿琬,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睡着。

  结果,还没有待他做出反应,她便往他床上一倒,躺倒在了他的床脚处,还拉来了旁边备用的一条薄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朝他招了招手:“皇兄,我可是认真的,我今儿就睡这里了。”

  谢玦:……

  是他太宠着她,惯她惯出了习惯,以至于她如今就算是硬赖在这里不走,他也不能强硬撵她。

  谢玦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放松身心,试图平静气息,但很快他就发现,闭眼之后,身边的世界更加安静了,以至于内心空旷无边,生起熊熊大火,漫天烧灼。

  感觉到小腿边有微妙的动静传来,谢玦猛地睁开眼睛,隐有淬火锐意,却又在看到是她的一瞬,将声音生生往下压了几个度:“琬琬,你这是在……”

  谢卿琬自然而然地说:“皇兄,我只是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睡觉,你不用管我。”

  说着,她伸臂从谢玦的小腿上方绕过,拿过来了一个小抱枕,同时拉扯着被他压了一点的薄被,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感受到后颈上无法忽视的目光,谢卿琬微微偏头回去,疑惑道:“皇兄,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你还不休憩么?”

  谢玦移开视线,声音发紧:“没什么,你先睡。”

  他于锦被之下的手,因为某种极力的克制,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手背隐有青筋鼓起,当然,这隐于暗处,被他费力掩饰的事,谢卿琬自然不曾知晓。

  他也不会让她知晓。

  谢玦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叫她赶紧睡下,再期盼她快些睡着,或许就可以将她无声无息地带离这里了。

  至于他?谢玦自嘲般地一笑,觉得自己今儿大概是不用睡了。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又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被子,谢卿琬缩在床边上,靠在谢玦的身侧,所幸床榻宽敞,她并不觉得拥挤。

  在这般尚算舒适的环境之下,半阖着眼睛,未过太久,便当真涌上来一股困意。

  起初,谢卿琬还想着勉强支撑,至少得亲眼看着皇兄睡着,她才好放心。

  结果,到了后头,她自己实在坚持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眼皮又沉又重,径直耷拉了下来,彻底陷入睡梦之中。

  ……

  谢玦一直在观察着谢卿琬那边的情况,忽听她呼吸清浅,安静下来,就知道,她应当是睡着了。

  此刻距离她躺下,已过了快一刻钟的时间,谢玦的后背,已然生起一层薄汗。

  他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怕吵醒了她,不好出声叫宫人进来。

  谢玦正欲起身将她亲自抱出去,原本安睡在床脚的谢卿琬却突然翻动了一下身子,这不翻动还好,一翻动就隔着被子抱住了他的右小腿。

  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她抱得紧紧的,以至于谢玦发现自己根本抽身不得。

  当然,若只是抱还好,更糟糕的事情,很快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方才谢玦的腿下意识地一动,便摩擦牵扯到了某些地方,被他压抑依旧的,勉强平静下去的感觉,如今再次嚣张地昂立起来。

  其实,或许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被平复过,不过是他先前极力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便生起一种四下如常的错觉。

  而如今,就像石子骤然被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水花朵朵,涟漪阵阵,鸟惊鱼跃,平衡被陡然打破,再也无法建立起以往的秩序。

  谢玦的声音突兀地急促起来,他死死地朝前盯着,像要将那里看穿一样。

  目光前移,谢卿琬仍旧安稳地睡在他的腿边,脸上表情宁静安谧,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惹出了怎样的祸事。

  她似乎还在梦中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唇边染上甜美的笑意,顺便用胸口在谢玦的腿边蹭蹭,神情看起来无辜极了。

  谢玦却不能动弹,越是这时候,他越不能扰醒她。

  否则,她若是醒来,一脸睡眼惺忪般的懵懂,望着他,声音又甜又软地叫他皇兄,他才是彻底完了。

  他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身边一半似寒冰,一半似烈火,两者相撞,激起汹涌的情潮。

  此时,谢玦的眼眸已是深不见底,仿若一道深渊,随时会吞噬一切光线。

  熟悉他的人,这时肯定知道,这是这位殿下情绪极度不稳定时的表现,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尽量远离他,否则,恐会给自己遭来灾祸。

  也就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睡得正香甜的谢卿琬,才能这般安心,毫不设防地靠在他的腿边,甚至还抱着他的小腿,当作枕头。

  谢玦盯着她的脸,额角青筋偾张,脖颈已是绯红湿汗一片。

  他紧抿着唇,将所有声音尽数克制在里面,不泄露一分一毫,挑开锦被一角,将手慢慢地伸了进去。

  在此期间,他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浮沉难辨,如一盏幽诡灯火,在深黑夜里明灭摇曳,火光中跳跃的是她的鼻,唇,眉,眼,以及一切。

第55章

  谢玦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将心底幽暗深黑的心思,当着她的面释放出来。

  可此刻,他已经濒临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无法克制一分一毫,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难耐的喑哑关在自己的喉咙处,不叫它突兀地发出来,扰醒她的美梦。

  没过太久,谢玦的额头便已生起了一层薄汗,沾湿了他鬓角的乌发,他一声不吭,只是将唇抿得更紧了,甚至失去了血色。

  他的另一只手,扶住黑檀木雕刻的床板,指尖用力,泛起了青白,所幸这床架的质量甚好,即使他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撑在了床板上,也没有发出任何难堪的吱呀声。

  此时,谢玦的脑中似被搅碎了般的混沌一片,他甚至无暇去思索,当前所为是对是错,只是眼眸泛红,似沾着一层潮湿雨露,紧紧盯着她睡梦中的容颜。

  谢卿琬仰躺着,微微侧头靠在他的小腿边,光洁柔嫩的下巴肌肤之下,是雪白纤细的脖颈,高高仰起,从他的这个方向望去,最先注意到的竟不是她的面颊,而是她那毫不设防,完全袒露出来的细腻雪颈。

  就像……就像她对他全然信任,一点也不感到危险,将自己的脆弱之处尽数暴露,相信她的兄长会保护好她。

  可惜,谢卿琬不知道的是,有时,她温文尔雅,渊清玉絜的兄长,也会化身凶猛的兽,丧失人性。

  谢玦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许多,甚至不得已张开了唇瓣,发出小口的喘息声,原本扶着床板的修长手指也被硬冷的黑檀木磨出了浅浅血痕,但他却犹然不觉痛,反而握得更紧了。

  再撑一会儿,很快便要结束了,他在内心这样告诫自己。

  他决定不再去看她,半阖上眸子,气息沉沉,任由额角热汗缓缓滴落。

  可很快,谢玦就发现,若是她从他的眼帘中完全消失,难熬的过程反而会越发漫长,迟迟不能结束。

  在这一刻,他无比地痛恨,唾弃自己,倏地睁开眼睫,看向前方时,他面无表情,只是手掌越发用了力,下了狠劲,将一种对自身的怨憎化为动作与力道,恨不得捏碎。

  沉浸在这般低落阴暗的氛围中时,他忽然看见谢卿琬睁开了眼睛。

  起初,谢玦只以为自己如今是真失了智,以至于将梦境和现实都混作一团,分不清楚,直到,他见谢卿琬缓慢地眨动眼睫,软声唤他皇兄时,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谢卿琬本来睡得迷蒙,但在梦醒之间,她的意识短暂地清明了一瞬,转念她便想起了一直记挂着的事:看看皇兄可有睡着。

  于是她强行抵抗着困意,转头向前看去,却见皇兄正一脸暗沉地盯着自己,一副睡意全无的样子。

  谢卿琬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下意识出声:“皇兄……?”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困意,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蹙起眉,质问谢玦:“皇兄,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么,你怎么还不肯闭眼睡觉,休息不够,伤口又何时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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