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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月圆》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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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老师?双年展?哪个杭老师?什么双年展?”蒲大师把洗好的蛏子、扇贝和花蛤码到菜碟里,曲着腿弓着背凑在一堆海鲜前大眼瞪小眼,活像龟丞相转世。
“敦煌研究院的杭柳梅杭老师,我前两天说要去见她,你还说认识她呢,露馅了吧。”
“嘿!我说的是‘听说过’。是我认识她,可没说她认识我。”
“她住在敦煌还是在西安?你要去多久?”欧导翻箱倒柜找两只跑丢了的螃蟹,瞪了丈夫一眼,是在埋怨蒲大师又只顾着插科打诨不过问正事。
“就在本地。这个展览是全国巡展,杭老师说有机会的话她会推荐我的作品,进了展览就有可能卖掉。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们放心吧。”
“那要不要请人家先出去吃个饭?爸爸帮你美言几句。你还年轻,有一些场合你把握不住,趁这个机会好好学学。”
欧导一把把蒲大师推开:“这事你和祝甫说了吗?我提醒你一句,你明年可就三十了。多少爱情长跑最后闹掰了,那男的可一转头另找人就闪婚。你上礼拜说他爸妈最近要来,你不把这事情定下来,还去什么当助理。别人在你这个岁数都有助理了,你让祝甫他爸妈知道了怎么想?”
“你俩都管不住我,他爸妈还能管得住我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管他们那么多。”蒲芝荷说着从后面揽住妈妈的脖子抱上去,“别担心结婚的事情了好吗,他要真挑剔我,那我还对他不满意。”
她感受到母亲沉重的叹息:“闹不懂你想怎么样,只是我是你妈,这些话我总得说到。那你说,他们这次会不会就是来提亲的呢?”
“哎!”蒲大师拉出椅子坐下,抬起一只脚翘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着,运筹帷幄地指挥:“不能显得咱们太着急,于情我们是地主我们做东,于理他们是男方他们主动嘛!来来来,锅开了!”
蒲芝荷当即给祝甫打电话,她三言两语就讲完了,祝甫那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些不沾边的建议:“你要住到她家去?她家在哪,离我这远不远,你不如住到我家来吧。你忙的时候就到她那边,咱们下班了就都回来,我爸妈也想和你好好相处一下。你不是一直想锻炼起来吗,我陪你去健身房。另外,他们这次来还想给新房看装修,你可以一起去看你喜欢什么,长辈和年轻人眼光不一样……”
蒲芝荷掐断他的畅想:“不行,我去工作不是闹着玩,还有,这事也别告诉你爸妈,我爸妈已经盘问了半天,我不想再解释一遍。”
祝甫还在喋喋不休:“我就是想着刚好你要搬出来,我们就有机会多在一起。你是不是想复杂了,到时候你住我卧室,我睡客厅,我爸妈不会觉得你怎么样的,而且咱们本来就是打算结婚的……”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蒲芝荷的太阳穴跳着疼,一想到这种事情还要给他讲解,她就先疲惫了,“别再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蒲芝荷以前喜欢祝甫的絮叨,他像个花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走哪都红火热闹。朋友们以为她这样的性格会喜欢成熟寡言的男生,宿舍里打赌蒲芝荷会找年龄差多大的对象,有人甚至押到了十岁。
年岁渐长,他的周到变成了唠叨。大家说他变成熟了,蒲芝荷却觉得他只是在模仿成熟人士该有的言行举止,皮囊之下的祝甫反而变幼稚了,甚至庸俗了。
但蒲芝荷觉得自己也变了,不知道是谁先变的。
刚在一起的时候,祝甫比现在瘦十八斤,年年参加马拉松比赛,还没有戴上眼镜,一笑就呲着一口大白牙,不算英俊倜傥,胜在活力清爽。
祝甫的室友想追求蒲芝荷,写了一篇长长的表白信让祝甫帮忙转交。祝甫对照信封上拙劣的简笔画像认错了人,把信送到了另外一个女生手里。
室友火冒三丈质问他就算自己画得不好,上面名字缩写“PZH”也不会拼吗?
祝甫理直气壮地说你又不让打开看,我就是照着你指的方向往坐在第一组第二排的女生送的,我还问了,她就叫裴贞恒啊。
祝甫为此专门去向蒲芝荷解释,等弄明白前因后果,室友已经和那位裴贞恒在一起了。
祝甫很不解,明明是两个如此不相似的女生,蒲芝荷那么好,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了。
他以赔罪为由对蒲芝荷展开了简单直接的追求。不管蒲芝荷爱吃什么,把一日三餐送到她宿舍门口。雨天撑伞,晴天遮阳,日以继夜在蒲芝荷宿舍和教室之间短短的路上接送。
蒲芝荷以为这是男生之间的某种竞争游戏,旁观他的表演,送上门的东西一概不接受。祝甫不闻不问她的想法,闷着头坚持孔雀开屏。
祝甫的月老是体育老师,他严抓学生身体素质,把八百米测试提升成了两千四。蒲芝荷考试前失策喝了一罐红牛,跑完就冲到洗手间吐得涕泗横流。祝甫在门外喊了一嗓子确认没有其他人,冲进厕所背起林黛玉一样弱柳扶风的蒲芝荷往校医院冲。
蒲芝荷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呼哧喘气的祝甫,有气无力地说:“祝甫同学,今天吐得我胃疼,明天早上我喝豆浆吧。”
这个故事被他们讲给很多朋友,后来的人都不可置信地说祝甫年轻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然后拍拍祝甫的肩膀感慨,那你这两年真的成熟了很多。
蒲芝荷决定先不想祝甫这一摊子事,早早躺上床休息。她在梦里回到二十岁,没有遇到祝甫,体育考试顺利跑完全程,有一个高大的男孩递给她水,她接了过来,却忘了抬头看他是谁。
*
小麦猜想蒲芝荷这个点应该还没睡,把家庭住址发给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复,放下手机给奶奶的泡脚桶加热水。
杭柳梅的整节小腿都没在深木桶里,蒸得她全身冒汗,温暖的血液流动到每一节末梢,脑子都更灵活了。
她今天心情好,看着小麦忙碌的背影,只剩一个疑问:他是从哪找到了这么一个严丝合缝符合她心意的人?
杭柳梅和那个笔友没有发过照片,但是通过电话,今天蒲芝荷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不对劲了。当时看蒲芝荷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又不想打击孙子一番苦心,那就吃顿便饭了事。
路上偶遇的那个男人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的视力衰退了,听觉却和年轻时一样灵敏。蒲芝荷信手拈来编故事的样子比她端庄问候的时候好玩儿多了。杭柳梅喜欢逗这些藏着小秘密却露出马脚的人。
既然要大闹一场,那就需要找个玩伴。这玩伴得是个生人,太熟的话会放不开手脚。这人还得有意思,胆子要大,鬼点子要多,这一点蒲芝荷也够格。可以试试这个孩子。
她很明显也处于某种挣扎之中,她为什么同意小麦来蒙我呢,看来她是想从我这学到点什么,那我能教她的就不只是画画了,杭柳梅很满意自己的推断。
身边的孙子分明是知情的,既然是他故意找来蒲芝荷哄自己,那把这留作最后的惊喜吧。杭柳梅的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微笑,等到最后时刻,她要出其不意告诉他们俩,她其实早就知道蒲芝荷是冒牌的了。
麦序倒了奶奶的洗脚水,绕到她身后,从衣橱最上面拿下来一床新被褥等蒲芝荷来了备用,蓝底白花,还带着股樟脑丸香味。
这处屋子平时只有他和杭柳梅住。他本来住校,宋疆去世后杭柳梅总是昼夜颠倒茶饭不思的,小麦才经常回家来。这里三室两厅,小麦和奶奶的卧室相邻,客卧在走廊的另一头,已经整理出来留给了蒲芝荷。
一家子人性格总有不同,都说老大傻老二精老三坏,杭柳梅一家直系旁系亲戚都少,她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但家里人再少也总会有惹事的和拿事的,他们家最古怪的就是年纪最小的麦序行事最稳当,什么事都在心里搁得住。
小麦把客卧墙上挂着的古琴取下来搬回自己的房间,抱在怀里突然技痒,索性坐下弹一段。他唯一不用读谱就能上手的曲子是《关山月》,手下很自然地抹挑勾剔,旋律就出来了。
幸好夜还不深,他的琴技也不错,这样不算扰邻。学琴的时候老师说其实曲子是可以配着诗唱和的,小麦习惯了和爷爷合奏,从不开口唱,只在心里默背“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古琴只有七弦,奏出的音乐却苍茫大气。小麦十几岁才开始学古琴,一开始是爷爷找到年轻时的旧箫,随口吹了一段,后来看到琴箫合奏的表演,小麦萌生学琴的冲动,没想到坚持到现在,只是爷爷去世后他就再没弹过了。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弹琴,心中畅快,就当陪着奶奶一起高兴。她们两人一见如故,他也完成了一桩心愿。
但他还是不明白,奶奶明明是第一次见蒲芝荷,怎么就已经很熟悉她了一样,居然直接邀请她住到家里来,而芝荷姐也那么爽快地答应了——他当时都没把握蒲芝荷会同意。
看来自己这着险棋是对的,皆大欢喜。
窗外的树被吹得扑簌簌地摇晃,明天要降温了。西安的春天气温总是反反复复的,要等到清明后才真正暖和起来,然后飞速进入漫长无尽的酷夏。
小麦的窗前倒映一圈清亮的月光,令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蒲芝荷的那天。如果人分季节,那么蒲芝荷就是暮春的夜晚。
他听到奶奶在跟着自己的琴声打拍子,怕她睹物思人,打算尽快结束弹奏,却感到左手微微刺痛,低头看已经划出了红印。看来真是太久没弹了,按弦稍一用力就划伤了指头。
“弹得很好啊小麦,怎么不弹了?”杭柳梅隔着门悠悠地对他说,“我觉得吧,今天还是不够尽兴,不然咱们也出门去听个现场喝一杯?”
第六章 巧合
“你又不能喝酒,” 小麦把琴挂到墙上,倚着门框无奈地问奶奶,“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你忘了上周晚上你非要去酒吧,那厕所里外被吐得惨不忍睹,咱们回来恶心得第二天没吃下饭。”
“可以另找个干净的地方啊。便利店都有靠窗的吧台,在那喝椰奶也行。‘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轼去找张怀民的心情你懂吗?”
杭柳梅趿着棉拖踱步到衣柜前,挑选出门的外套:“你现在正是尽情享受大好人生的时候,奶奶一把年纪,想吃的吃不成,想玩的玩不到,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去解决。时间过得很快的,别学我空留余恨悲白发。咱们呐,现在就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
“明天要交的作业还没写完,”麦序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不动,“不交会影响平时成绩,然后就会影响绩点,这样下去可就不能如你们心愿出国申请好大学了。”
杭柳梅才对着镜子补了一半口红,闻言抽张纸,边说边擦嘴:“那你还不赶快去写。我当年放弃了去国外学术交流的机会心里多懊悔。今晚谁也不出去了,不要嬉皮笑脸,到时候听你爸妈的,去美国去欧洲,奶奶走不动了,你还要代替我去国外的博物馆里看敦煌的真迹,这可是你答应我了的啊!”
本来还想和她再玩笑几句,听完她最后几句话,小麦心里有些酸楚,不再和奶奶争论。杭柳梅走进客厅,电视上正好在播纪录片《河西走廊》。
“这个好,就看这个。”杭柳梅拉过一个靠枕放到腰后,戴上老花镜开始看电视。
没看几分钟她就靠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看睡着了,小麦早习惯了。但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的时候他就是在爷爷奶奶的电视声、谈天声还有翻书声中写作业。祖孙三人都爱追剧,每逢寒暑假,小麦要追《风云雄霸天下》和《数码宝贝》、爷爷要看《三国演义》、奶奶喜欢《武林外传》,这时候最容易抢遥控器。
他们在这个小区里住了快二十年都舍不得搬走,图的就是环境好又有烟火气。小区对面一条街都是餐馆,早几年爷爷还在世,他去接小麦放学常买两块玫瑰镜糕,一块给小麦,一块给杭柳梅。回来以后,看着电视吃他们都爱的麻辣米线,是祖孙三人的独家记忆。
小麦后来经常闭上门在卧室写作业玩电脑,爷爷奶奶常常靠在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再往后就只剩奶奶一个人,电视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却没人看了。
于是小麦后来尽可能地多陪杭柳梅一点。此刻他正轻轻地把遥控器从她手里抽走,关掉电视机,思考给她盖上毯子让她就这么小睡一会再叫她回屋,还是现在就把她送回去。
结果杭柳梅自己先醒了:“怎么给我关了?我还在看呢!我没睡着!”
“不准熬夜,今天先睡觉,明天你要想看我给你投屏。”
确认杭柳梅睡下,小麦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双手背到脑后,盯着天花板还不想睡觉。
他翻身起来再查看一次手机,她还是没有回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小麦就被叫了起来。杭柳梅扯住小麦的被角催他:“人一会就要到了,你还光着个背赖床呢!”
小麦挠挠胳膊翻身坐起来,一看时间才六点半。“没有人会这么早来的奶奶......”
“那就赶快起来吃早饭!你不是吃完还要蹲坑吗,懒驴上磨屎尿多。人家住进来以后你可不能还是这样占着坑玩手机,尽量憋到学校上去。你换这身衣服,我出去等你了啊,出来赶紧把你乱扔在外面的东西收一收......”
小麦知道奶奶这是高兴,她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家里很久没来新客人了。直到他掐着点下楼的时候,杭柳梅还在翻箱倒柜找多年前她们一家去巴厘岛旅游时买的那双漂亮的拖鞋,上周明明还见过,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得赶紧找出来给客人用。
小麦像一棵白杨似地立在仿希腊石柱围成的大门前,旁边来往提着菜和鸡蛋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背后的幼儿园放了一群小孩子出来做早操。瘦削挺拔的小麦在一派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里很格格不入。
他扯了件套头卫衣就出来了,没想到太阳虽然耀眼,风却也冻人,他把帽子戴上,迎着光伸手挡在眼前,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蒲芝荷拉着箱子从另一边远远走过来。小麦装酷小跑两步过去,试图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把手,被蒲芝荷拒绝:“这个箱子有只轮子坏了,推它得用点技巧,不然会很卡,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只好双手插兜跟在一旁。
走到喷泉旁的小道,蒲芝荷叫住小麦:“从这边抄近道吧,穿过中心广场,这样更快。”
小麦惊愕地站住,蒲芝荷用下巴往前一点:“我上初中的时候在亲戚家住过一个月,就是前面的十三号楼。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吧,我也没想到。”
当年暑假,欧导要带团出国,蒲大师跟着美协去外地采风,把她送到崇尚单身、大龄未婚的姑姑家暂住。后来姑姑闪婚,卖掉房子搬到国外,蒲芝荷就再没来过。
聊起这个小区,他们都记得夏天会放映露天电影,大家围坐在台阶上喂蚊子吃冰棍,看什么电影不重要,趁这个热闹是为了小扇扑流萤的消夏时光。冬天有元宵灯会,灯谜从喷泉两边的路边一直摆到广场里,浓绿色的灌木丛中一片朱红赤金的喜气。
米黄色的楼围绕以喷泉为中心的花园而建,每个晚上路灯亮起,喷泉氤氲森森水汽,近有云醉花浓,远是明月清风。
玉兰花落了一地,蒲芝荷蹲下挑拣尚未被踩踏零落的完整花骨朵,小麦站在一旁等候。 身侧是一树不知名的花,他手一伸就可以够到冒出嫩芽的树枝。
蒲芝荷正要抬头,一片花雨落在她身上,她本能地闭眼,花瓣从脸上落到了摊开的手里。等动静消停,她站起来拍拍衣服。
小麦有些脸红,幸好皮肤黑看不太出来。他摊开手心:“ 我想帮你摘这个,没站稳碰到树上了。”
“没关系,谢谢你。”蒲芝荷笑着把花拈起来,再看向小麦时眼神却变了,盯着他低语:“你听我的,现在先不要动。”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小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被那句话施了定身咒,乖乖站着,蒲芝荷浅棕色的瞳仁里倒映的出他严肃认真的脸。
因为有着浓密的眉毛和睫毛,所以她的妆很淡,只随意抹了一层眼影。冷白色的皮肤被太阳照出透明感,透出眼下发青的黑眼圈。额前发丝被风吹动,像蝴蝶颤颤巍巍的触须,蒲芝荷的眼睛也一眨一眨的,是一对令人恍神的翅膀。
蒲芝荷偏着头,阳光从额头一路向下,流动过英气的眉骨和鼻梁,和小麦的目光一起落在精致的鼻尖上。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
杭柳梅以前教过小麦,和人聊天如果不知道该看哪里,就看对方的鼻子,既不会有对上眼神的尴尬,也不会有不认真听的怠慢。小麦今天得出新结论,面对还不够熟悉的人,这条方法也会失效。
蒲芝荷的手缓慢抬起,又猛地向他右肩膀上一探,捏住了那只落在上面的大黄蜂的翅膀,一挥手把它扔到草丛深处去。
一鼓作气完成动作,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蒲芝荷像个没事人似的拉起箱子出发:“走吧,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搬来的,上的就是东门外的那个小学,穿过院子就能到学校。”
“那看来我们之前不可能见过面。我念初二的时候,你才三岁,刚上幼儿园。”
小麦转过脸看向她:“这样算好像年龄差很大,但要是按照我上大学而你研究生毕业来说,听起来也没差很多。”
“不管怎么算都是十岁啊,”蒲芝荷笑他,“就好像小孩见到你还会叫哥哥,可是见到我就只会叫阿姨了。”
小麦温和地笑笑,两人已经走到杭柳梅家楼下,他拉开门让蒲芝荷先进去。地上放着一双颜色鲜艳的印花编制拖鞋,蒲芝荷猜是给她的。
屋子里表现出一种少有的矛盾统一。整屋都是原木色配奶油白,鲜有杂物被随意地放置在外面,不论是茶几还是柜台全都空无一物,是断舍离的典范,单看客厅就像是还没软装的样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