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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夸他崇高!连香港都放弃了,也就他和你一样耐得住性子留在莫高窟。”

  “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啊,你记错人了吧小芳,老姜从来没和我说过香港。”

  小芳大惊失色,仿佛发现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边拉住一个坐下,把人凑一起讲故事。

  “八几年那会不是有几次学习机会吗,有的去北京,有的去日本,后来就有一次是去香港。不过香港那次主要是交流保存修复,你们老姜就是研究这个技术的,所长当时就想让他去。这种机会多难得啊,就一两个名额。我那天要找所长说事情,结果你们老姜就站办公室门里头,我听见他说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如果要他一个人走对不住你们,要是让他把你们都带走,所长也很为难。反正后来老姜就把这个机会推了,我以为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原来你都不知道啊……”

  从葬礼上出来,杭柳梅想了一路这件事。到底是因为她是个过于粗心的妻子,还是因为他是个过分深沉的丈夫,怎么就能做到这么一件大事被他带进棺材里去。

  但杭柳梅知道,老姜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离不开敦煌,他离不开她。

  “小梅,过去的事情就不要遗憾,一辈子能有这么个老伴,香不香港的就不提了。”出租车上祁绣春安慰杭柳梅。

  “绣春姐,我不遗憾,我就是觉得我……你说他本来这大好的前程……”杭柳梅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摇下车窗闭上眼睛。

  “他是为了你,但你们不也都是为了莫高窟吗,要不是为着这个,你们不会在那一留就是这么多年,去香港是一种前程,当初留下是另一种前程,不要因为没发生的事而否定自己做过的事,你要是想不明白这个理,那就是你还没活明白。”祁绣春看到泪珠流过杭柳梅的眼角,知道她为的是老姜的这份情谊,但是笨嘴拙舌只能讲这么些干巴道理。

  杭柳梅长长出了一口气,眼前浮现的是老姜年轻时候的模样。

  她当了婆婆之后给儿媳妇麦穗讲自己当年向老姜求婚的故事,麦穗说真想不到爸妈你们这么前卫啊!

  老姜在一边笑呵呵否认,你妈只讲她自己的壮举,怎么不说我前面的努力呢?她可一直把我当坏人的!

  当年他在驴背上一眼就记住她了。斗大的月亮挂在天上,他一个人数着星星赶路,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光,是个年轻女人在骑自行车。老姜远远听到她唱着歌为自己壮胆,怕贸然过去会吓到她,就慢慢靠近,谁知她越蹬越快,他不得已高喊出声,她举着手电转过身,强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再一看,是一张忘不掉的脸。毛躁的头发梳成两根麻花辫,额前碎发像狗啃过似的,被戈壁滩上的狂风吹乱了。她脸上沾着灰,眉毛拧在一起,大眼睛黑白分明,瞳仁闪着亮光,眼神惊慌又凶狠。看清他的模样,她却笑了,牙又白又齐,嘴边还有两道纹路,像小猫咧嘴。她说她叫李红艳。

  老姜一路主动和她搭话,她都不冷不热,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这么晚她应该是累了,她一个年轻女孩深夜赶路也够辛苦,我还吓了人家一跳,确实是我不对,老姜这样想着。回到所里他拿着土特产想去答谢她,却被告知这儿就没这个人。

  在石窟里再次见面,他才知道她叫杭柳梅。她之前果然是在骗他,但老姜不生气,心想女孩子谨慎一点也是对的。

  老姜后来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寻找杭柳梅的身影,发现她总是抱着个婴孩,聊天时听人提起所里有个女的找了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被扔在这一个人生养孩子。他误以为是杭柳梅,完全理解了她一直以来的敌视态度。

  最后终于弄明白杭柳梅是帮好姐妹带孩子,又认定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那天晚上她本可以为了自保拒绝和他同行,但她还是陪他一起走到研究所,他心想杭柳梅真是个好姑娘。

  有天老姜在院门外的树荫下休息,用树叶盖住脸,伸直腿,刚把胳膊垫到脑袋下面打瞌睡,一阵脚步声“哒哒”地靠近。他曲起腿让路,没想到那人也正打算跃过他,他的腿这一弯,反而把那人绊倒了。听见有人重重地跌在地上,老姜马上站起来查看,竟然是杭柳梅。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去包扎一下?”老姜赶紧把杭柳梅从地上扶起来。

  杭柳梅的两个手掌被小石子擦出了点血,她却大气地说没事,说完用手绢轻拭手上的血迹,潦草地拍掉衣裤上的浮土就准备离开。

  “你的手还要画画,我给你找点药擦一擦吧。”

  “我就是要去办公室借纱布和碘伏呢,你歇着,没事了。”杭柳梅边说边往前快步走。

  老姜迈开腿跟上她:“那我和你一起去。怎么了?谁受伤了?严重吗?我可以帮忙。”

  “绣春姐的女儿从炕上摔下来了。她现在会爬了,我们早上都要出去,只能用布条把她绑在床上,谁知道她绕来绕去把那布条给绕散了,倒栽葱掉到地上磕破了脑袋,这会正在屋里哭呢。我去拿点药把脑门上的伤口给她擦擦,好歹是个女孩子,以后别破相了。”

  老姜陪着她拿了药回屋给孩子抹上,又坚持把她的手也一并包扎。杭柳梅摊着两只手对老姜说:“我们还要给莺莺做饭,现在这样手都动不了了。”

  “我去我去!”绣春姐抱着孩子在一边插嘴,但她刚把莺莺放下,孩子就开始大哭。

  老姜正忙着归拢纱布棉签,抬头看着杭柳梅说,你们都不用动,我来,告诉我孩子要吃什么就行了。

  杭柳梅执意和他一起下厨房,没想到老姜做饭比她还熟练,不留给她上手的机会。

  杭柳梅两只手掌朝下,用手背撑着下巴,坐在小马扎上感谢老姜。老姜被热锅的蒸汽熏得流汗,抬胳膊抹掉汗珠,跑出去拿回来一小瓶香油淋在蒸鸡蛋上让杭柳梅端过去给孩子。等杭柳梅拿着空碗回来,老姜已经走了。熬好的小米粥盖着盖,锅炉灶台一应收拾干净,那瓶香油放在显眼的地方,明摆着是留给她们了。

  她们知道老姜人好,所以不能占人家便宜。过了几天杭柳梅拎着一兜土鸡蛋给他送过去,正赶上老姜要去县城办事,他问她有什么要带的吗。杭柳梅想了想,掏出几张毛票让他看着买点毛线,她们要给孩子织袜子。

  老姜回来的时候不光带了毛线,还拿了一包新布料,说杭柳梅钱给多了,他就自作主张买了。将来可以多做几个枕头把孩子围住,或者垫在床边也行。杭柳梅自己进城的时候专门绕到店里看价格,不出所料哪是什么钱给多了,是老姜自掏腰包。

  杭柳梅捏着钱去还给老姜,老姜正在石窟里忙工作,她就把他拉出来光天化日开诚布公地谈。

  “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以后真就不让你帮忙了。”

  “给孩子的一点小东西,就不要计较了。”

  “积少成多,你要是这样,不如直接进石窟找个台子坐上去当散财童子算了。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挣的钱还赶不上花的多。”杭柳梅说着都替他着急。

  老姜挠了一把头发,望着她的眼睛说:“啊?可是我也没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呀。”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给红了。

  杭柳梅突然注意到老姜的发型理得不错,鬓角整齐,头发三七侧分,前面的一绺长长了,但长得恰到好处,被风吹到眉毛前又多了几分潇洒。

  老姜真是个齐整人,相比之下自己今天这打扮不太好看,尤其头发被绣春姐给剪得一边长一边短——她那会着急剪完好去给莺莺喂奶。杭柳梅拉起他的袖子,把钱塞到他张开的手掌里,趁他没反应过来撂下一句“反正你把它收好”,就跑开了。

  一口气冲回屋子,杭柳梅把头发披散下来对着镜子细细地修理,自己给自己剪头发拿不住轻重,一个没注意就剪多了,只得把其余地方也配合着剪短,最后一头及腰长发变成齐肩发。祁绣春抱着孩子进来大喊:“哎呀你怎么自己乱动,头发这么短编不了长辫子了!”

  杭柳梅委屈地转过身说:“之前的头发乱七八糟,编了辫子也飞出来好多碎头发,不修怎么办呀!我好不容易剪成这样,还是很难看吗?”

  祁绣春看她垮起脸,走到她身后抓起头发比划着安慰她:“谁说难看了?短有短的好处,不编辫子可以扎马尾巴,也可以梳蝎子尾,就这么披着也可以,有咱这脸蛋咋样都好看!”

  杭柳梅勉强被安慰好,从此就把头发披下来,时间长了发现这样太干扰她画画,有的时候就用手绢束起来,想着哪天干脆剪成短发算了。

  这天从石窟回来,杭柳梅打好饭找了个空桌子正吃着,老姜端着碗在她旁边坐下。

  “你把头发剪了啊。”他盯着碗,头也不抬,似是随口一说。

  “嗯,太长了洗头发费事。”杭柳梅有点沮丧,是不是剪坏了,大家都注意到了。

  “剪得挺好的,清爽、利索,适合你。”老姜说完往嘴里刨了一大口白菜。

  杭柳梅被他这么一夸,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就拣着土豆片细嚼慢咽地吃。老姜在那边吃得倒快,眼看碗就要见底了,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只绿色的发夹放到她这边:“这个是顺手给你带的,你可以那个,用它扎头发,这样就方便了。”



第三十六章 心照

  杭柳梅经常用那只发夹把头发半扎在脑后,大家都夸好看,问她在哪里买的,她没好意思说是老姜送的,老姜也从未向他人透露。后来每逢见面,两人擦肩而过,杭柳梅都感觉老姜会在她背后转头看她,而她也因此每每都不敢回头。

  夜深了,绣春姐和莺莺已经睡着,杭柳梅却破天荒地失眠了。她借着月光拿起发夹端详。它是春天嫩草发芽的绿色,敦煌常见的杨树榆树那样浓重的绿都不像它这样清新。

  发夹是细长的椭圆形,中间还印着花色,三朵七瓣花围成一簇。杭柳梅去县城、去兰州、甚至在西安都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老姜一个大男人是从哪买到的呢?

  整个屋子都蒙着一层白色的月光,杭柳梅的手里拿着一个秘密。她想与人分享,但只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跳也跟着放慢了,把发夹放在枕头边,转过身就那么睡了过去。

  刚开始临摹是从单个形象开始练手,然后才能慢慢上手临摹整幅壁画,杭柳梅最近都在 98 窟工作。这是晚唐五代时期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功德窟,也是家族窟。

  这座石窟的主室中央设佛坛,四面墙壁上绘有大型经变画,特别之处在于甬道和主室四壁下方的二百余身供养人像。杭柳梅计划从东壁南侧于阗国王李圣天及其夫人的供养画像入手。她立好画架后并不着急动笔,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壁画的细节。

  于阗国王头戴冕旒,身着衮服,眼神虔诚祥和,嘴角一抹恭敬的微笑。他的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捏着一只宝花,左手将香炉端在胸前。衣袂上绣有飞龙,与宽袍长袖下垂形成的褶皱自然融合。宝冠、香炉、戒指和刀柄皆以青玉点缀,即使是最不起眼的衣角和戒托,也被蛛丝一样精致的线条描绘得清晰可辨。

  难怪龚老师说这处洞窟的历史研究价值很高,看来要在这好好磨上一段时间了。

  “大朝大宝于阗国大圣大明天子——”有人在她身后念出墙壁上的供养人题榜。

  杭柳梅转身道:“老姜,你怎么也在这儿?”

  老姜抱着胳膊走到她旁边,眼睛看向斑驳的壁画回答:“所长安排我们接下来着重抢治这座石窟,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空鼓了。这些泥制的地仗层撑了这么成百上千年,确实已经很难了。再这样从岩体上分离下去,将来壁画和岩体的空隙越来越大,一旦遇上地震或者大风,壁画很可能整片脱落。”

  “还有这儿的起甲,”老姜的手指着一处鳞片般分裂,边角片片翘起的壁画,“这一片壁画白粉层和颜料层的龟裂将来也会脱落得只剩泥层。”

  一道阳光照射在墙上,杭柳梅看到空气里飞舞的尘埃,伴随着老姜的话音,壁画似乎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化为粉末消失。

  “绣春姐也和我说过莫高窟老得不能再老了。这些都是它的年轮,树的年轮是从里向外一圈圈扩大,而莫高窟的年轮是从外向里一圈圈变小,等它长满就留不住它了。老姜,你也快成半个专家了。”

  “我?我还差得远。还有很多事情我们都没研究明白……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你看我,净和你东拉西扯这些废话,你都画了这么多年了,我真是班门弄斧……”老姜说着尴尬地把手插进裤兜里左右踱步。

  “没事,我觉得你们都说得挺好的,绣春姐也经常和我讲这些,”杭柳梅看老姜目不转睛地盯着于阗国王的形象,突然问他,“你现在是不是也开始喜欢这些壁画了?”

  “待得久了心情也就变了,莫高窟的画和外面确实不一样。尤其是上次你给我讲过那幅连环画以后,我发现这里的壁画都经得住细看。比如这个人头顶的华盖是被两个飞天抬起来的,好像很少见。”

  杭柳梅静静听他讲完,歪着脑袋认可:“老姜,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看得很对。龚老师说当时的于阗国流行毗沙门信仰,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天王。于阗国王宣称自己是毗沙门天王转世,所以画上就是飞天童子给他举华盖,吉祥天女在他脚下。这幅画可被考古组拿来研究当时的民间宗教了。”

  “果然我刚才不该卖弄,你们懂得的事情要高深多了。”

  杭柳梅被他恭维得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灰土的裤脚谦虚说:“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而已。”

  “嗯,那个好用吗?”

  杭柳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发夹,点头道:“对了,这个谢谢你。”

  “我——”老姜刚开口,外面冲进来一个小伙子叫他,老姜,又有人把羊赶到石窟这边了,我们说不通,你和我去看看吧!边说边把老姜拽了出去,老姜脚下不由自己和他向外走,头还拧着看向杭柳梅。

  杭柳梅目送他离开,洞窟一片寂静,地上重叠的脚印证明他曾亦步亦趋地和她讨论过同一铺壁画。

  午饭后杭柳梅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往 61 窟走去。61 窟与 98 窟一样,也是五代时期曹氏归义军家族所开凿。看了一早上天子像,她打算再对照回鹘夫人和于阗公主等一众女供养人的形象感受一下画风。

  还没走到莫高窟下,她就看到一群白花花的玩意儿在石窟周围——是羊群。那里还堆着所里刚采买的树苗,就等着这两天栽种,羊却在啃树苗上的嫩芽,还有几只正往石窟里走。

  杭柳梅最怕的就是它们蹭坏低处的壁画,她跑过去,找不到羊倌的身影,就折了根细树枝抽打着羊群把它们向外赶。一只地包天小土狗蹿出来冲着她大叫,它个头不大,却来势汹汹,呲着下排的两个小獠牙威胁杭柳梅,然而跳起来也才将将够到杭柳梅的膝盖。

  杭柳梅不搭理它,拽着尾巴把羊从石窟里拉出来。狗叫声惊动了树荫下打盹的羊倌,他把草帽往树坑里一扔,叉着腰走向杭柳梅,嘴里大喊着方言。

  “哎哎哎!谁让你动我的羊,你把它后腿扯坏了怎么办?”

  “老乡,你们放羊要看着点,它们都钻进石窟了我才上手的,这里面都是国宝。你把它们带到外面吃草,我肯定不打扰你。”

  “什么国宝,你们这群人成天就是鬼吓人,我在这放羊多少年 ,以前还有人进去做饭吃饭睡觉,也没见有人管,就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羊是畜生,它要往哪走人能管得住?”

  “你管不住你的羊,那我就替你管。石窟不能进去,树苗也不准吃,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买来的。”

  “我不管你这了那了,你再动我的羊,你看我愿意不愿意。”说完他就耍无赖堵在杭柳梅前面。

  杭柳梅脸涨得通红也不退让,她不再和他讲理,侧着身子继续去捉羊,那羊倌一看也急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小杭,小心羊后腿蹬你!老乡,怎么又是你,把羊赶出去吧,这边真的不能放羊!”是老姜。他遍寻杭柳梅不见,猜想她应该是回到石窟加班了,刚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老姜站到杭柳梅面前想把她挡在身后,没想到她又从侧边蹿出来,一边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袖子,一边平静地说:“咱们刚动手都不对,犯不上为了几只羊生气,你看不如你把它赶走,我那新买了葡萄干,我现在就拿来算是感谢你的,行吗老乡?”

  对面的半老男人觉得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下了面子,脸上挂不住,沉下脸抡圆了胳膊一挥:“我才不要,少在那装的跟啥么样似的,你今天伤了我的羊我和你没完……”

  他虽然是在和杭柳梅吵架,眼睛却瞟着老姜,话说得硬气,但脚已经向两人相反的方向挪动,头仍然固执地看着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摞成堆的树苗被羊拱得乱七八糟,有一只甚至攀爬上去,眼看三五根树苗倒下来向老羊倌砸去。

  老姜大声说“小心看路!”冲上去把他推到一边,他一下子懵了,以为老姜这是要打架,扬起牧羊的鞭子打过来,老姜怕误伤到杭柳梅,冲到前面挨了一下。

  没想到杭柳梅不害怕,鞭子落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杭柳梅赶紧用脚踩住,羊倌在那头一使劲,鞭子被抻直了,差点把杭柳梅拽倒。老姜劝她松脚,她置若罔闻,俯身抓起鞭子和羊倌好声好气地解释:“你先别激动,刚刚他是在救你!”

  对面哪还听得进去。“救你奶奶的救!”他骂骂咧咧使劲一抽,杭柳梅被带得向前扑倒,老姜伸手拉住她,但她已经一脚踩在了狗尾巴上,土狗尖叫一声,跳起来扭头往杭柳梅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杭柳梅登时就疼得倒在地上抱住了腿,老姜顾不上和他缠斗,蹲在地上扶着杭柳梅紧张地问:“咬到你了?严重吗,是不是走不成路了,你别怕,我带你去检查伤口!”

  杭柳梅皱紧眉头脸色发白对老姜说:“我怎么感觉咬到骨头了?我站不起来,这条腿使不上力,完了,快,快去叫人,我要见所长,我要见村长,送我去医院。”

  “好!好好!你等着我,我这就去!”老姜刚想松开杭柳梅,又觉得不行:“我不能走!”说完抬头对羊倌厉声说:“你的狗闯下祸,你总能帮我们去找人过来吧,你看把她都咬成什么样了。”

  羊倌看老姜急红了眼睛,再看杭柳梅疼得咬牙根,终于开始慌了:“你们这就是吓唬人咧!谁没被狗咬过,这狗这么点牙口,哪有那么严重!我不管了,我还要放羊呢,我走呀我!”说完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你这人!”老姜头顶都要开始冒烟了,把杭柳梅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撑着她站起来,半蹲下让她倒在自己背上。

  “老姜老姜,不用背我,真的不用,我要掉下去了。”

  “小杭,委屈你一下,我先把你背会宿舍,今天下午就借车送你去县医院,你别怕!”老姜把她在背上一颠好把她背高点别出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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