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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手串真好看。”苏景秋果断夸了一句:“谁买的啊?眼光这么好。”

  要么说他讨老人喜欢,进门就开始拍马屁。

  司明明玩笑似地说:“妈妈们给你请的,让你下次结婚早生贵子。”

  别人都当她玩笑,只有苏景秋瞪她。聂如霜又去拍打她,让她呸呸呸。司明明就不肯呸,凭什么苏景秋一有事就告状,她也要告。

  司明明拼命回忆小时候打小报告的男同学的鬼样子,上来就喊:老师,司明明打我。

  于是她一边躲过聂如霜的拍打,一边大声说:“苏景秋要跟我离婚!”

  大家都愣住了。

  包括苏景秋。

  他真的没想到那么骄傲冷静的司明明会用这样的方式告他的状,他还没反应过来呢,王庆芳已经抄起扫把打在了他后背上。

  她打,苏景秋躲。

  她让苏景秋背家训,苏景秋不背。

  “让你随便提离婚!”王庆芳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的,容易热血上头,提离婚的事肯定是真的,小两口闹别扭,他一激动就说了离婚。

  但无论谈恋爱还是结婚,都很忌讳把分手离婚挂在嘴边。有事儿你就说事儿,逞一时口快干什么!

  “今天你老娘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聂如霜心疼女婿,上前拦着,苏景秋流窜到司明明身后,把她往前一送:“你打!你打!”

  这场面太滑稽了,司明天在一边捡乐,过了半天都冷静了,司明天就把苏景秋叫走了,让他陪他下楼买点啤酒。

  王庆芳见他们走了,问司明明:“他为什么闹离婚?”

  司明明说:“开玩笑的。他老嘴欠,我想看他挨揍。”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聂如霜在一边抚着心口:“要把我们吓死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还闹起离婚了呢?”

  “不管真的假的,我告诉你们,不要冲动。离婚哪那么容易?离了再找个可心的更难。”聂如霜教育司明明:“你看我们合唱队的,多少阿姨儿女离婚了,闹心着呢!复杂着呢!”

  “我知道了。”司明明说:“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乐观的老人是生活的调味剂,好吃的手擀面也是。苏景秋一整天没吃东西,挨了王庆芳一顿揍,倒是把他的食欲揍出来了。狼吞虎咽地吃着。

  聂如霜在一边夸他:“小苏真讨人喜欢,吃饭跟小狼似的,真上食。”

  “你原来跟我说你女婿像小狗似的,脸一进盆饭就没了。”司明明在一边提醒聂如霜。企图离间丈母娘女婿的深厚感情。

  “妈是夸我吃饭香,你不懂。”苏景秋说。连日阴沉的心情终于有点转晴。吃过饭从聂如霜家走,苏景秋跟在司明明身后说要搭她的车回家。

  “回哪个家?”司明明问他。

  “回咱们家。”苏景秋说。

  司明明没有拒绝苏景秋,让他上了车。苏景秋懂车,上车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修了空调:“不容易啊司明明,你那空调坏了多少年,终于舍得修了。”

  “如果坏了还能修,就修一修;修不好,就不要了。”也不知是说车还是说什么。

  奇怪的是,她明明修好了空调,苏景秋上了车,原本的温度却让她感觉到热。于是又调低了一度。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想离婚了?”苏景秋说:“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我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离婚、为什么不离了,你好像都不太关心。”

  “那你为什么不离婚了?”司明明问。

  “因为我还喜欢你。”

  “停止说这种话,否则就下车。”司明明踩了脚刹车为自己的话助力:“我觉得我们都客观一点吧。我不怀疑你喜欢我,但喜欢的程度有没有那么深,你自己清楚。我也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但现在你的表白让我心里不舒服。”

  “司明明……

  “如果你还是要指责我,那我请你不要说了。”

  “好好好,我闭嘴。”苏景秋举起手投降,转而笑了:“犟骨头。”

  司明明知道他没说错,回到家后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婚离不成了,她也的确如陆曼曼说的那样:离婚的意愿并不坚决。她承认,喜欢一个人并不容易斩断,她也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刚硬。

  张乐乐在群里发了一张穿搭照,问她们是否好看。她要去约会了。在经历人生的低谷后,终于努力爬出了那个沟壑,昂扬起了斗志。

  总算是有好事发生。

  司明明总结了一下,不管是欲扬先抑、还是先扬后抑,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人生。

  外面苏景秋在敲她门,问她是否想吃点夜宵。她想了想,把衣扣系严实,走了出去。

第83章 一个故事(十一)

  苏景秋在阳台上摆了一张桌子, 上头摆着几样吃食,还有两杯调好的酒。两杯酒不一样,司明明猜测苏景秋自己的那杯度数高一些烈一点, 她的那杯甜一些柔一点。

  “怎么跟摆贡供品似的。”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是想用这顿酒把我送走吗?”

  “用这顿酒殉情。”苏景秋说。

  司明明敷衍地笑了一下。她敷衍人的时候看起来很有礼貌, 嘴角微微扬扯一下,转眼就落回去。苏景秋跟司明明相处这么久, 她一颦一笑他都能看懂。知她虽然允许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但心里实在是膈应他。

  苏景秋想起司明明在老人家里告他那一状,恨恨说道:“要么说你这人蔫坏, 我妈打我一顿你高兴了吗?”

  “不高兴。打太轻。”司明明比划一下:“应该将你腿打折。”

  “打折你就解恨了吗?不生气了吗?打折你会照顾我吗?”苏景秋问她。

  “不解恨,还生气,照顾你。让你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顺便看我跟别人亲亲我我。别枉费你给我扣上一顶不忠的帽子。”司明明拿起那杯酒喝了一口,太过辛辣,忍不住咳了两声, 快将肺咳出来了。怎么回事?苏景秋怎么调了一杯这么辣的酒给她?

  咳完了瞪着苏景秋, 后者则爽朗一笑,是在报复她白天告状。手段无伤大雅, 但此时的心眼也就针鼻大。

  苏景秋笑完了对司明明说:“你还生气吗?”

  司明明摇头:“不生气了。”

  不生气, 但心里对苏景秋有了距离。吵这一架把司明明对苏景秋的感觉吵回了初相识, 不远不近的他、让她内心波澜不惊的他。

  司明明其实最过不去的是歇斯底里的自己。

  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 她被迫脱掉了文明的外衣,用她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方式跟苏景秋进行了一场较量。痛快是痛快的, 只是事后想起觉得自己那时应该很丑陋、很绝望,即便言语上痛快了, 但内心的骄傲没了。

  司明明很喜欢施一楠的爱人。

  那时施一楠在深圳宴请她去家里吃家宴,他的爱人带着她侍弄小花园。那花花草草长得好, 似乎寓意了身居高位的施一楠身边的莺莺燕燕。女子灵巧的手一触一剪,残枝败叶枯草就收拾干净。她轻声细语说:“年轻时真是热情刚硬,到了这个年纪呀,才学会不动声色。”

  司明明记住了不动声色。她自己原本就是很冷清的人,做到不动声色好像并不难。但苏景秋让她发狂,她其实讨厌那样的自己。

  “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好吗?我再次跟你道歉。”苏景秋打断她的思绪。

  司明明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我性格实在不算好,也知道自己有明显的缺陷。我无意刻意修正,绝非源于傲慢。”司明明说:“我真的不傲慢、我只是觉得想用自己舒服的方式活着,那要好过抽筋断骨委曲求全。”

  “其实跟你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我很快乐,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了解我性格的瑕疵、接受我的执拗和固执,信任我的良知和道德底线。我觉得虽然我们结婚的动机并不单纯,但我们相处的过程很单纯。”

  “可是那天吵架让我意识到,我想错了。好像这段关系里,你只看到了我的瑕疵并以此攻击我,而忘记了或许我也在包容着你的。你也不是可着我心意长的爱人,但我一直不断在你身上发现你的闪光点,除了对你个人身体健康无益的,我对你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或许我们都错了。”

  司明明身处一个高速发展的行业,产品日新月异,有时候前一晚无事发生,第二天睁眼就有新的产品问世。但这样的产品往往会面临很多问题,所以在上线后需要不停地修复bug、迭代、再创新;一旦经过了测试周期,运营数据不理想,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很像他们的婚姻。

  匆匆上线、不断报错、不断修复、不断升级,这都没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产品的发明者对此根本没有信心,会有匆匆砍掉的念头。

  就像苏景秋冲动之下提出的离婚。本质上是:他不信任这款产品,也不想长久地维护。

  司明明并不想把过错都推到苏景秋身上,她在最开始就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她太过理想化了,以为上天丢给她一个完全契合的半圆。

  现在她不指望苏景秋包容她了,而当她想到她要被塑造成一个失却自我的她方能得到真正的爱情时,她退缩了。就这样吧。她想。

  反正离婚也很难,维持下去也不容易,就先让它自生自灭吧。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这样的事了。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杯酒,表面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少司明明不准备再提。而她的话给了苏景秋极大的触动,他也失却了激进,意识到或许生活本该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他应该给生活这棵树以更多时间,让它开花、结果。

  喝完了司明明感谢他调的酒,他说:“嗨!这点小事,没喝够再调。”

  “那再来一杯不这么辣的吧。”司明明提出要求。

  “等着。”

  苏景秋去到酒柜前,突然对司明明说:“我准备再加一个柜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这里你做主。”

  言外之意这是你的房子,当然要你做主。

  “那你回头陪我去定制?”苏景秋又问。

  “没问题。”司明明说。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她的小房子了,于是第二天下班后抽空回去了一趟。屋子里有很多灰尘,她决定简单打扫下。好像打扫干净,她就有了撤退的阵地了一样。

  陆曼曼听说后果断前来帮忙,司明明知道她肯定是为了躲避小男友。果然,她进门后就叹气,对司明明抱怨:“我再也不游戏人间了,再遇到一个要死要活的小弟弟,我真的要崩溃了。”

  “甩不掉了是吧?”司明明问。

  “让我负责任呢!说他的青春也是青春,对我也付出了真心,我不能不要他,除非给他钱。”陆曼曼学小男生的样子,时而痛苦时而激进,可谓惟妙惟肖。

  这男孩转变这么快,也超出了司明明的想象。毕竟她见那男生有限的几次面里,他都阳光晴朗,看起来很单纯。

  “你被勒索了?你不会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司明明问。

  “我能有什么把柄?我又不拍裸照、不拍激情视频。”陆曼曼拍拍胸脯对司明明说:“你还不了解我吗?谨慎着呢!”

  “他跟你要多少钱?”司明明又问。

  “20万。”陆曼曼说起这个被气笑了:“他当自己卖身呢!”

  事实上小男友还说了别的:比如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跟你在一起没嫌弃过吧?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或者说当初那么多二十岁的姑娘喜欢我,我选择你这个岁数大的,你得为我负责。

  陆曼曼之前总说弟弟真好,哪成想弟弟们已经被社会驯化成为了蛇蝎心肠。

  “这世上还有单纯洒脱的人吗?”她问。

  司明明想了想,摇头。苏景秋单纯吗?她不知道。

  她陪了陆曼曼一会儿,在此期间再三与她确认她跟小男友相处的细节。她隐隐担心会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哪里会有问题。

  等她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苏景秋没去酒吧,而是在研究他的新酒柜。

  他的酒吧最终没有出售,这要感谢他有一个殷实的家底。王庆芳女士有偿借给自己儿子两百余万,让他打了欠条,相当于放了一个“高利贷”。她的说法是:我儿不偷不抢,有这么个爱好。从前经营得不错,无奈赶上了天灾。既然如此,我助他一把,兴许往后有大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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