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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话说到这,陆嘉泽也明白地点头:“这个项目前前后后打点了几个月,拿下后,等到夏天,你那公司就能有上市资格了。”

  段宵衣袖卷到小臂那,手腕就这么搭在了膝盖处,眼尾拖着抹漫不经心的醉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不以为然,也不太在意目前成果的样子。

  陆嘉泽不得不承认,他兄弟的生意头脑真的很不错。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那一年,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虚拟币会大火。可偏偏那时段宵就投资了比特币,在币圈赚了一大笔本金。

  大一那会儿线上直播和网络经济这一块兴起,他又站在了这风口上,手下大大小小的投资轻产已经不少。

  听过老天追着喂饭的。

  没听过老天追着喂钱的。

  他们这一圈人里,不管是将来从商还是从政,目前看来也只有段宵能有底气做选择,也有那本事和家里人较量。

  现在做的这一块新能源和光伏产业又回到了实体工业上,看似还算是新兴力量。

  但有政府扶持领航,陆嘉泽已经能预想到未来必定前景无量。

  有电话打过来,在深夜平缓前行的车里显得突兀。不过响了三秒钟不到,就被段宵不耐烦地挂断,

  陆嘉泽朝后面看过去,发现这人注意力正放在车椅后边的平板播放器上,在看什么赛程的重播。

  不用想了,应该是舞蹈大赛。

  荷花节舞蹈大赛的决赛在白天已经结束,结果也出来了。

  段宵正从开头看起,是夏仰进赛场前的视频,她正被一群记者围过来采访。

  “夏仰同学你好,能给几分钟问答吗?”

  “听说你是这届选手里唯一一个几乎拿了国内满贯大奖的舞蹈生,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这一届赛程比上一届简单,厉害的舞者也没有几个。就算你这次拿了金奖,会不会觉得捡漏啊?”

  听到这一句,夏仰平静地看向左下角的镜头,直视问道:“你是哪家的报社,你的名字是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有职业操守吗?”

  女孩大衣里面是件轻纱的舞蹈服,她是一到冬天就极为怕冷的体格。两只手一直捂在袖子里,抱臂冷淡地睨向镜头。

  本来就长得高,又站在阶梯上。

  明艳的一张脸上毫无情绪,却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清傲感。

  记者怔了两秒,结结巴巴地赶紧扯开话头。

  段宵视线闲闲地落在画面中的女孩身上,唇边的弧度勾得大了些,很是满意她此刻展现出来了尖锐的刺。

  如果夏仰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大概会说他这人真是奇怪。

  明明他从来都希望她顺从听话,有多乖就多乖。可又矛盾地常常敲打她,要她有脾气和性格,要沾染他身上那份狠戾。

  决赛里,夏仰选的是朝鲜舞。

  通俗来说,这是舞蹈生听了都觉得难跳的一支民族舞,更别说会有人要拿来参赛。

  因为朝鲜舞中的柳手鹤步需要绝对的凄美感和力量感,强调身体的律动和节奏,普通人根本练不好。

  而她出场时,舞台上一片锦缎轻舞,流光溢彩。

  刚柔并济,她像是凛冬里泛着寒光的利刃。

  比赛结果毫无疑问,夏仰拿到了一等奖,甚至被众位评委老师赞了一句“舞魅”。

  段宵关了重播的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看了眼,并没有新消息。

  京州的雪又落下来了,随着狂肆的风浪猛拍上车窗。郊区即将开进市区的中环内,风雪交加的夜晚,高速路上都没有几辆车。

  “‘人们常说,如果爱一个人就该给她自由,但我从来无法理解这句话。’”

  黑暗中,男生嗓音里带点懒散的哑意,被夜色朦胧得不太真实。

  “‘要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该把她关在地下室。从门上的小孔里喂东西给她吃,直到她也爱你为止。’”

  坐在副驾驶的陆嘉泽本来都快打瞌睡了,听见后边传来自言自语又猛地一惊,睡意跑了一半。

  今晚的酒将近一大半是段宵挡的,毕竟他们这几个人里,也就他喝高了还靠谱。

  按说是没什么异常,可陆嘉泽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算了解他,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太佳。

  陆嘉泽愣了愣,转身问:“怎么了阿宵,嘀咕什么呢?”

  段宵支着额角,两边微黄路灯划过他冷白的颈脖和下颌线那。他黑眸沉沉地落在某一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这是要搞得彼此非生即死啊?哈哈哈。”陆嘉泽又放心地躺了回去,说道,“还怪瘆人的这电影。”

  他也淡笑着,像是醉了:“是么。”

  段宵睡着后,他的手机在这个深夜亮了两次。第一次是卡内入账,第二次是置顶的消息通知。

  【宵禁】:钱还给你了,你查收一下。

  还完这笔钱真的能彻底还清吗?夏仰不确定。

  快两年了,她也只是在赌。

  赌现在的段宵不会对她做得太绝。

  比赛过后是元旦节假期,夏仰顺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赶回京州。她本来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来了,正好去趟坟山祭拜父母。

  说来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开长途的货车司机,因为在公路上帮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过多去世。

  父亲去世没多久,母亲也在一个雷雨夜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确实是为人称道的恩爱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时还没成年,才刚进申城南汇一中读初一。

  开学没几天,上学、住房和领取赔偿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个监护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温云渺的母亲还在世,依旧住在京郊现在的那栋筒子楼里。

  夏仰的情况特殊,她不想放弃舞蹈。来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几家学校帮忙,但那时郊外会招录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镇中学。

  千方百计,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温云渺的母亲,也就是她大姨。

  同时还是个单亲妈妈。

  夏仰以前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外公的女儿,大姨却从来没有被允许过回去过年探亲。

  外公那边的亲人也不和大姨来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来没两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养,学籍也转到市区里的京大附中艺术部读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转学。

  因为专业出色,面试满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学杂费。

  这其实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养她的原因,把她当成了将来能赚钱报恩的潜力股。

  那段时间,夏仰总担心还在京郊镇上读寄宿初中的温云渺。也终于在某个周末,从自己姑妈的那张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大姨在读高三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家贫但脸好还会读书的渣男。

  渣男当时读大二,大姨不顾父母反对,早早辍学为他走上社会,打几份工来供这男生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国工作的offer降落,一张B超的怀孕单也递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钱远走高飞,说回来就和她结婚。

  夏仰有时觉得,温家这两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痴心人。

  她母亲可以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亲殉情,她大姨也是个为男人吃尽苦楚的。

  都是至亲至爱的长辈,她没有过多发表意见。却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们为戒。

  “所以,这婚结了吗?”夏仰问。

  “结了个屁。”大姑嚼着盐焗豌豆,“你以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和他们学校里一个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个…”

  大姑父在边上补了句:“波士顿。”

  “哦对,波士顿!”

  大姑唏嘘不已:“心疼男人,赚钱养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人家吃着软饭,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好。”

  夏仰问:“现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个学校啊,当了个行政主任。你那个学校多厉害啊,那么多当官的、有钱人的孩子,他当孩子王,可威风了!”

  “您记错了吧?我们学校的行政主任是个秃头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

  “我怎么记错了,你那学校的董事会会长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凿凿,“他就是咱们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赘晓得不!他们段家,现在是当初带他一起出国的那个女人当家,给他在学校找了个闲职。”

  后来夏仰闲来无事查了下,大姑确实没记错。

  她在读的艺术部校区并不是主校区,而那位主校区的行政主任名叫:罗良琛。

  官网的证件照上是张端正清秀的脸,男人四十多岁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当,看着儒雅和善。

  本来这件事,应该随着时间和逝去的人一样被忘却。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艺术部的校区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们这一批艺术部的学生被随机分班,转入了本部的主校区。

  那天是个大艳阳天,高三年级已经开学一个月。打了上课铃,校园里寂静得只能听见榕树上的聒噪蝉叫声。

  夏仰走进校门去报道,经过了立在校门一侧的荣誉榜单墙。大红榜上的毛笔字上写着一行:优秀学生。

  按照月考成绩排位,她被第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有些意外这主校区,随随便便的一个好学生居然都长得这么…勾人。

  少年脸部轮廓窄瘦凛冽,线条流畅。鼻挺唇薄,棱角分明英气的一张脸,穿着校服也遮不住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冷劲。

  除此之外,那双睥睨镜头的眼睛,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对方一股倨傲的盛气凌人。

  数理化几乎满分的优等生,果然都让人讨厌。

  姓名:段宵

  班级:三(1)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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