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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他最可恶的地方,也是因为给了她一段海市蜃楼般的炽烈爱情,最后摔落在地时,其实她很疼,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

  傅清泽没有察觉到她此刻那恍然若失的怔忪神情,突然问:“对了,你为什么做记者?”

  这问题把许愿问得难过起来。

  “因为我爸爸。”她说,“他是个很优秀的记者,我想将他没完成的事继续下去。”

  随即苦丝丝一笑:“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事,算不算是一种他事业的继续,应该不是的,如果他知道了,只会觉得我这记者,当得太小儿科。”

  傅清泽好像听懂了什么:“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还没死。”许愿笑里有哀伤,“他只是睡着了。”

  傅清泽“啊”一声:“说起来我伯父也干过好些年记者,后来新闻跑不动了,进了我们传媒大学新闻系做老师,读书那会儿他开讲座好像提起过有一个很出名的记者摔成了植物人,叫什么来着……”

  他在绞尽脑汁回忆那个模糊的名字,许愿倒也不清楚记者界有没有第二个摔成植物人的记者,某种程度上,调查记者因为揭露现实下的人性阴暗,总是以身涉险,这些年出过事挨过打的记者不是没有。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唐浣打来的,这会儿她在月隐上班,也不知道找她什么事。

  许愿接起来,“喂”了一声。

  “老……许……”

  电话那头传来唐浣短促的喘气声,那声音许愿太熟悉了,像是在嗓子眼放置了一个哨子,发出高低不一的鸣音,唐浣向她形容过这种感觉,说是像脖子被人死死卡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唐浣哮喘发作了!

  许愿脸色骤变,神情紧张地三两下摘掉手上的油腻手套:“唐浣你怎么了?你没带药吗?”

  “没,快……给我送药。”唐浣艰难无比地发出声音,“送来月隐……”

  “好,你坚持一会儿,我这就给你送来。”

  这顿刚开始进行的小龙虾没法继续了,许愿心急火燎要去买单,却发现傅清泽已经在她摘手套的那会儿就站起来去把账单付了。

  “走吧,还好我没喝酒,坐我车子。”他看出她有很急的事,很讲义气地提出帮忙。

  许愿这会儿也不推了,幸好夜市离家也不远,她狂奔回家取了药,又坐上傅清泽的车,马不停蹄往月隐赶。

  “这会所层次挺高的啊。”对于传说中的月隐,傅清泽也有所耳闻,“我听朋友提起过,一年会员费就是我们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他其实已经不算普通人,收入已达到金领级别,能让他感叹贵的,也确实只有月隐这样的富豪才消费得起的场所。

  “我朋友在那里兼职做服务员。”许愿心焦,唐浣电话打不通了,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能再快点吗?”

  “那你可要答应我,交警叔叔扣我的时候,你得给我送牢饭。”傅清泽油嘴滑舌地踩油门,开始弯道超车,“坐好了,带你起飞!”

  唐浣电话终于拨通,揪心的气喘声好了一些,只是有气无力,让许愿在门外等,她出来。

  许愿耳朵尖,听到她身边似乎有男人,可能是主管之类的角色,怕她出意外殃及到会所。

  月隐坐落在环境绝佳的景区,在丛丛密林之间,坐山望水,说它吸收了天地灵气,也不夸张。

  还没到月隐门口,许愿便在小路上一眼捕捉到唐浣的身影,她坐在一个低矮树桩上,微微弓着身,不是形单影只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个气质卓然的高个男人。

  走近一看,才认出是陆丰南。

  “许愿?”陆丰南见到她,也面露诧异,随即看向唐浣,“她就是你室友?”

  唐浣傻傻点头。

  “快把药喷上。”

  许愿暂时没心情和陆丰南寒暄,给唐浣递上喷雾,唐浣对着自己喷了几下,这药的效果立竿见影,唐浣表情中因为喘不上气而产生的痛苦缓解许多。

  她的注意力全在唐浣身上,身后的两个男人也在不动声色观察彼此。

  特别是陆丰南,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其实心思不输林季延,打量傅清泽一眼后,两个社牛竟然聊上了。

  “兄弟在哪高就?”

  “我电视台的,许愿同事,您呢?”

  “我自己开一小公司,许愿是我发小妹妹,我看着她长大的。”

  许愿听不下去,什么叫看着她长大的?明明没大她几岁。

  “你和唐浣为什么在一起?”她看向陆丰南,眼神带上隐约的猜疑戒备,陆大公子花名在外,换女友犹如换衣服频繁。

  陆丰南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因为我侠骨柔肠,我英雄救美啊。”

  “这次多亏陆先生了。”唐浣缓过来后表达感激,“我哮喘发作差点被经理发现了,是陆先生帮我打了个幌子,带着我出来了,室外空气好,我才好一些的。”

  沮丧挂在她年轻还稚嫩的脸庞上:“怪我自己,今天出来急忘把药带在身边了,我真的好久没发作了,我太大意了……”

  “下回别忘就好,今天真的很惊险了。”

  许愿安慰她,一想到陆丰南在月隐,就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人也在这里,哪怕人在门外,也不愿意逗留哪怕一刻。

  正准备走,听到陆丰南接了一个电话。

  “快到没?辛苦攒局你们一个个的不给面,老顾个女儿奴我已经当他死了,迟早我得把他踢出去,傅珩个死人来了就是看报表,要不是看在他每年替我挣钱的份上我早就揍他了,快到了啊?那你利索点,我这路边站着迎你大驾呢。”

  头顶横伸出来的枝丫,在许愿脸上投下一片模糊又斑驳的阴影。

  不安又盘踞心头。

  来者不是顾淮远,也不是傅珩,那么就只可能是周勒,或是,那个人。

  她毫不犹豫地开口:“既然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唐浣却哭唧唧拉着她衣角:“老许你再陪陪我,我腿软,刚才我们经理有点凶,问我是不是体检作假了,这份工我才干了没几天,要是被炒了我可就太丢人了。”

  年轻女孩脸皮薄,唐浣一个父母四十多才生出来的独生女,娇养惯了,确实受不了挫折经不起社会的毒打。

  许愿大约知道月隐招人标准是很高的,也有点爱莫能助,陪着她发愁。

  “愁什么啊,有我在,炒不了你。”陆丰南好像跟唐浣认识了多久似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彰显公子哥霸气,“我外号吵架王。”

  唐浣原本以为工作稳了,结果听完最后一句,眸底又漫上水汽,感觉被忽悠了。

  在月隐见到他不是一回两回了,以为是个多有能量的公子哥,老板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原来是靠吵架。

  那她的工作还是悬。

  许愿要她别哭:“工作没了就再找。”

  唐浣伤心:“哪里都没有这里的小费多。”

  “你忘了你来这儿干嘛的?”

  “不是来挣钱的吗?”

  许愿:“……”

  不远处有汽车朝着这边驶来,速度不快,银色奔驰开了近光灯,犹如利刃刺穿夜暮,惊醒了几只林上栖息的小鸟。

  车行到几人身边,减速,停下,前排坐了一男一女。

  “许愿?”武子昕那张姣好的脸从车窗里讶异地探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第25章

  许愿看着车里的男人女人, 那一刻的震惊是真实的,能明显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道裂缝在无声扩大,但她惯于收敛情绪, 并没有将惊讶表现在脸上,只是解释说:“我朋友在这里工作, 给她送点东西。”

  她的眼睛并没有和驾驶座上的男人对上,自从上次在他律所碰面之后,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交集更谈不上。

  这很讽刺, 她明明拒绝和这人有进一步的交集, 一心想要摆脱他, 大脑却产生惯性,仍清晰记得和他断联的精确时间。

  林季延将车靠边停下, 和武子昕同时下车走来, 两人外形契合,武子昕靓丽白衫配波纹黑裙,和他的白衬衫黑裤子,产生情侣装的效果。

  “出什么事了?”在场这么多人,林季延却是看着她问的。

  外人如武子昕都当他们是一对感情算不得浓的异姓兄妹,其实论起人前演戏, 他才是最热衷的那个。

  “我朋友哮喘发作了, 给她送点药。”许愿实在厌烦现下这情形,目光飘向唐浣, “你好点了吗?出来这么久,你们经理可以吗?”

  “实在不行, 还是回去请个假吧。”

  “我没事了。”唐浣动了动, 挺费劲地站起来, 暗地里拽了拽许愿的衣角,跟她咬耳朵。

  “老许,这帅哥谁啊?”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许愿只好小声:“……我哥。”

  林季延先是看向唐浣,眉眼友善温和:“这位小姐是愿愿的?”

  唐浣嘴甜:“大哥好,我是许愿的室友唐浣,叫我小唐就行。”

  “小唐,哮喘没事了吧?”

  “啊,没事了没事了,多谢大哥关心,其实今天多亏许愿送药及时,不然我铁定要上急诊室报道了。”

  林季延一笑:“你们住在一起,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愿愿身体也不好,以后也要麻烦你多关照。”

  “不麻烦不麻烦,其实我比较废柴,还是许愿照顾我比较多啦。”唐浣心直口快地吐舌,因为过于可爱,引得一旁的陆丰南多瞧了她几眼。

  林季延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又朝向傅清泽,温润君子模样,俨然是一个关爱妹妹的好大哥:“这位有点眼熟,也是愿愿的朋友吗?”

  听说是许愿她哥,傅清泽也是腰板暗自一挺,拿出最佳精气神来:“对,是朋友也是同事。”

  “她提过他有个麻友。”林季延演好哥哥上瘾,目光晦暗深邃,“应该就是你。”

  傅清泽也算阅人无数,却没有瞧出对面的男人在待人接物上有一丝一毫的古怪异样,言谈间都是兄妹友爱,从男人的角度度量,得出结论:许愿的这个哥哥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

  上次许愿拉着他躲她哥,他猜想这位大哥应该挺爱管着妹妹的,竟然连他这个“麻友”都知道。

  武子昕静静站在一旁,亲耳听到林季延对许愿不同一般的关心,心里吃味,嘴上便表现了出来:“许愿,真羡慕你有季延这样的哥哥。”

  她已经从“林律师”,直呼“季延”。

  许愿听出了那点炫耀的意味,浅浅一笑:“我是很幸运。”

  说这句漂亮话时,她是目视着林季延,双眸明亮有神,坦荡大方出口的。

  这种幸运,要打一个引号,是她许愿独有的,他心里再明白不过。

  林季延平心静气:“我和你之间,没必要说这些客气话。”

  在场众人,只有陆丰南闻出噼里啪啦火.药味,四角恋虽然看得过瘾,却不能听之任之,万一较起劲来,就不好收场了。

  “既然大家都在,要不咱们这群人进去月隐喝几杯?”又对唐浣说,“不包括你啊小唐,该打工还是得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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