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客房的面积不算小，有二十多平米，放一张小床，铺上新买的床单，推开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那条贯穿整座城市的清澈宽阔的河流。

　　“晚上你们这间房可能有点吵，但关上窗户会好很多。”

　　方月曦看着放在地上的两个的小行李箱外加属于段扩的一个书包，便问：“你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段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打算明天就走。”

　　“哦，”方月曦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说：“也对，你今年刚毕业一定很忙。”

　　她转头看向客厅，方艺含和方卓君正陪着段西西坐在沙发上，兄妹俩对这位小表妹喜欢得不得了，没话也要找话逗她玩。

　　段扩想了想，点头应下，没否认。

　　这边天黑得晚，下午六点天空还是一片淡蓝色，碧波万顷，万里无云。

　　可段西西的肚子却非常准时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姐姐，我饿。”段西西揪着方艺含的衣角晃了晃。

　　不仅饿还渴，偏偏两位奇怪的哥哥姐姐一直不停地找她说话，越说她越口干舌燥。

　　听见这话，方艺含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叮嘱方卓君好好看着段西西后便去找了方月曦。

　　“妈妈，我们去外面吃饭吧？叫上外公，我都好久没去饭店吃了。”

　　方月曦皱着眉头说：“家里那么多菜，去外面吃做什么？”

　　方艺含撇了撇嘴，没敢反驳。

　　“行了，我现在就去做饭，你去叫你外公过来，待会儿大家一起吃。”方月曦边挽袖子边向厨房走去。

　　方艺含跑到客厅上，冲着方卓君说：“听见没，妈喊你去叫外公吃饭。”

　　“我又不聋，妈妈明明叫的是你。”

　　“下次，下次再我去，外公家的狸花猫太凶了，我不敢去！”

　　方卓君瞄了方艺含一眼，嘲讽说：“现在知道怂了？”

　　“晚上不许跟我抢西西！”

　　方艺含咬了咬牙，忍痛点头说：“行，成交。”

　　方卓君一听这话立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走到玄关处，再度看了她一眼，说：“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方艺含头疼地眯了眯眼，好不容易把他送出门，转头看去，却发现沙发上空空如也，本应该坐在上面的段西西跑到了厨房里。

　　方月曦为这次晚餐准备了许久，大块的羊肉炖得软烂辛辣，饼皮擀得又薄又宽，摊开来铺到沸腾不止的羊肉锅里。

　　段西西站在一旁，两眼一刻也不敢眨地看着，鼻子嘴巴里都是这股浓郁的肉香。

　　方月曦转头看了眼段西西说：“西西去客厅里待着，等大姨做好了再叫你吃饭。”

　　“好。”段西西点点头，乖乖地走了出去，她站在客厅中间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就跑去客房找段扩。

　　段扩正在房间里整理段西西的行李箱，两个行李箱被塞得满满的，收拾起来颇费一番功夫。

　　段扩收拾到一半，感受到有视线在注视着他，一抬头，刚好看见段西西蹲在门口那里，抱着膝盖看着他。

　　“西西，你蹲在那里做什么？”段扩下意识擦了擦脸，起身去把她拉进屋里。

　　“你肚子不饿吗？”

　　“饿呀，”段西西点了点头，拉着段扩的手说：“哥哥，大姨跟妈妈长得好像。”

　　“可是妈妈爱笑，大姨不爱笑。”

　　段西西挠了挠脑袋，补充说：“大姨做的饭好香，妈妈做的菜不好吃。”

　　这倒引起了段扩的好奇心，他问：“对了，平时在家里都是妈妈做饭给你吃吗？”

　　这几天他算是领教到了西西知道的菜名有多少，一顿报一个菜名，也不知她才这么点大，怎么就知道这么多菜？

　　段西西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不是，妈妈做不出我喜欢吃的菜。”

　　她低头伸出十个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说：“妈妈说，再过三天就可以去王奶奶家。”

　　“去王奶奶家做什么？”

　　“吃饭呀！”

　　“……西西你闻到香味没有，可以开饭了。”段扩把行李箱推到一边，剩下的衣服打算等下再收拾，抱着段西西去了厨房。

　　晚饭差不多煮好了，她看见段扩过来，笑说：“来得正好，可以开饭了。”

　　段西西听见这话，她伸出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舔了舔嘴巴说：“哥哥，我要吃饭！”

　　段扩悄悄松了口气，笑道：“好，我们去吃饭。”

　　餐桌上，方艺含已经拿出来六副碗筷，正中间放着一大盆刚出锅的炖羊肉焖饼皮，中间放着好几碟凉菜。

　　“你外公呢？还没到吗？”

　　方艺含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方卓君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方卓君的声音，“来了来了。”

　　紧接着，门便被推开，方卓君迅速蹿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着蒲扇的老头子。

　　“爸，快进来吃饭。”方月曦笑着迎了上去，拉着他走到餐桌边上，给他介绍说：“看，段扩带着西西来看你了。”

　　外公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脑袋上的头发掉了一大半，只有耳朵两边的头发还多些，但都已经花白。

　　“挺好。”外公语气淡淡，没有多大的反应。段扩并不奇怪他的态度，因为妈妈早跟他说过，外公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可他却有些担心段西西被吓到，然而段西西却抬起头来，把筷子含在嘴里，眼巴巴地看着外公，说：“外公，我饿了，我现在可以吃饭吗？”

　　外公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娃娃，罕见地笑了笑说：“当然可以，下次不用等外公了，你饿了就吃。”

第8章

　　“好呀，外公对我好好！”段西西高兴道，随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笨拙地夹起一筷饼皮塞进嘴巴里，入口咸香，肉香浓郁，段西西高兴得摇头晃脑，连汤汁蹭到下巴上都没注意。

　　方月曦招呼说：“快别站着了，都坐下来吃饭。”

　　方艺含和方卓君的位置紧挨着，看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怎么去这么久？是不是被外公家的大狸花赶出来了？”

　　“瞎说，我去的时候就没看见那只猫。”

　　段西西动了动耳朵，主动凑过来问他们：“什么猫？哪里有猫？”

　　方卓君转头笑道：“我们在说外公家的猫呢，西西是不是很喜欢猫？”

　　“是呀！”段西西点点头，打了个饱嗝。她这顿饭吃得很饱，觉得嘴巴周围干干的，想抽张纸巾来擦嘴巴，可惜她身体太短，伸手够了老半天够不到。

　　段扩看见了便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出来，盯着段西西的嘴巴看了一会儿，起身去倒了点水在纸巾上，转身回来给她擦嘴巴。

　　“还有手也给我。”段扩把她的两只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段西西老老实实地等着段扩擦完，然后立马跳下凳子，跑到外公坐的位置，抓着他的衣服抬头问：“外公，我要看你家里的猫。”

　　外公平日好喝酒，此刻的他正端着小酒杯慢慢地喝着白酒，感受到衣服的下摆被往下拽，他才转脸看向满脸期待的段西西。

　　外公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放下酒杯，大手一挥说：“想看猫是吗？外公带你去看。”说完便起身去牵她的手。

　　段西西高兴地伸出手，满脸惊奇地说：“外公，你的手掌好粗糙呀！”

　　“像你外公我这样的老人，手不糙才不正常。”外公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了想，他掀起眼皮，看向段扩说：“要不要一起去看？”

　　“好啊！”段扩起身站了起来，刚好他这顿饭吃得差不多，正好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

　　方卓君赶紧举手说：“还有我，我也要去看。”

　　“行，一起过来。”

　　“啊？你们都去啊？”方艺含不太想去，可又不想被落下，咬了咬牙说：“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方月曦却拉住方艺含说：“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方艺含着急得直跺脚：“妈，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他们都走了。”

　　“你急什么？”方月曦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钱，递给她说：“看完猫之后带着你的表妹去这附近逛一逛，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

　　“原来是这个呀，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保证完成任务。”方艺含接过钱塞进口袋里，然后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外公牵着段西西走在最前面，段扩和方卓君并排走在后面，最后面跟着气喘吁吁地追赶他们的方艺含。

　　“奇怪，去外公家不走这条路呀，难道外公搬家了？”段扩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方卓君摇了摇头说：“没，还是住在那个老小区。”他挠着后脑勺想了想，说：“我刚刚去没看见那只猫，可能是被放到别的地方养了吧。”

　　段扩点了点头，他上次来还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那时候可没听说过外公养了猫。

　　“猫是最近养的吗？”

　　“哪是呀，养了起码四年了，”说起那只猫，方卓君似有一堆苦水要倒：“表哥你不知道，那只猫凶得很，堪称狸花猫中的战斗猫，又肥又壮，比狗还凶，又会抓老鼠又能护主，每回我去找外公都得避着那只猫，不然少不了一顿打。”

　　方卓君朝身后的方艺含看了一眼，嬉笑说：“你看方艺含，就是被猫吓怕了才不敢去看猫，她现在肯定后悔跟过来了。”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也好想看一看那只猫了。”段扩抬头看着外公和西西的背影。

　　外公背部微驼，走路缓慢，西西昂首挺胸，因为步子小，恰巧和外公步调一致，不像他们俩，得特意放慢速度跟在后面。

　　外公没着急回家，而是拉着段西西拐进了一家老旧的菜市场。

　　“外公，这里的味道好奇怪呀。”段西西皱着眉头捂鼻子。

　　“烂菜叶的味道能不臭吗？”外公继续拉着她往里走，在一处卖鱼的小摊贩前停下，盯着大水盆里一条还在游动的大鱼说：“给我捞这条。”

　　卖鱼的摊主手脚麻利，把鱼拍死后装进袋子里递给他。

　　“外公，我们为什么要买鱼呀？”

　　“给猫吃的。”

　　买完了鱼，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卖鸡肉的小摊贩，走出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指着剩下的鸡胸肉说：“这些我都要了。”

　　方卓君在身后嘀咕：“怪不得那只猫养那么胖，原来外公给它喂这么好的东西。”

　　外公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方卓君不敢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