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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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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见月复工那天,她和陆遥笛、南钰一起在会馆附近的小餐厅吃晚饭。戏馆的几面之缘,让陆遥笛对程榆礼很感兴趣。几句闲聊又扯到他的身上。

  聊他的车。

  “两个M叠在一起是什么车?”陆遥笛用牙签在桌上画了一下她形容的车标。

  南钰告知:“迈巴赫。”

  程榆礼来会馆通常开这辆。

  “听起来就很贵。”很有探索精神的陆遥笛随即便拿出手机搜索价格,又问道,“这车是不是坐着很舒服?”

  南钰笑说:“你这不废话。”

  陆遥笛道:“我听说他是在部队工作吧,哪儿来那么多钱。”

  南钰说:“靠专利啊,国内只有他能做的出来的项目,你想想看这技术得多香饽饽,一个专利都够吃一辈子了。更别说人手上还有好多。”

  “欸,”陆遥笛想了想什么,又好奇地看向秦见月,“他上学那会儿是不是成绩特好?”

  秦见月吞下一块排骨,点头说:“特别好。”

  这掷地有声的语调里还带点莫名其妙的骄傲。

  陆遥笛饶有兴趣地看向秦见月:“你说说他以前的事儿啊,我可太好奇了。”

  见月想了想:“他成绩很好。”

  陆遥笛:“说过了。还有别的么?交过几任女朋友之类的?”

  说实话,没有听说过程榆礼交过什么女友。

  秦见月尚在思忖,南钰的奚落已然蹦了出来:“还在做梦嫁入豪门啊?”

  “……”

  不怪陆遥笛气得龇牙咧嘴,南钰讲话的确是直接。太过直接的话总是刺耳。

  “八卦一下都不行了?”陆遥笛别扭地鼓着嘴巴,有点气急。

  南钰给她顺了顺毛,笑说:“好了好了,赶紧吃吧你——别夹那么多豆芽,齁咸。”

  陆遥笛被几句话哄好,才算安静下来,闷头进食。

  秦见月寥寥几口就已然饱腹,她放下筷子安静等候。

  今晚的戏结束得早,秦见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想着留下来打扫一下后台卫生,便没有跟着车走。

  在休息室卸了妆,褪下单薄的绣花鞋,从敞开的推窗往外看去,秦见月渐渐停滞了动作,望着那一两片阴云悬在天上,瓦片形状,阴沉天空看似又酝酿一场雨水。

  哪天才能放晴呢?

  无端这样想着,忽闻会馆门口一阵骚乱声。

  “是这儿吗?”

  “就这儿吧。这不写着呢,沉云会馆,不识字儿啊你!”

  是两个男人粗线条的争执嗓音。

  被惊扰的秦见月从窗户往下看去,楼下约莫有四五个男人。手里正提着一个铁桶,桶里装了一团浓厚,具体是什么东西她辨别不出。只隐隐有预感山雨欲来。

  而后便听见一道踹门的声音,来势汹汹的男人在楼底下大吼:“有人吗?姓秦的在不在?”

  会馆已经闭灯,楼上只有秦见月一人,楼下还有一个值班的叔叔。

  后勤大叔睡得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为首的男人已经噔噔噔往楼上走了。大叔直嚷嚷:“诶诶嘛呢?”

  叫也不应。

  秦见月把休息室的门带上,站在楼梯尽头,不明所以问:“你们找我吗?”

  男人抬头望着她:“你姓秦?”

  她点头说:“对。”

  “秦沣是你哥是吧?”男人走到见月的面前,垂眸看她。并没有很好的眼色。

  “是我表哥。”秦见月坦诚接话,心中直打鼓。

  “他欠钱不还,你今儿替他还上。我就不跟他计较。”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给自己点上。

  秦见月皱眉问:“他欠了多少?”

  “五万。”

  她一下腿发软:“五万?!我没有这么多钱。”

  男人把烟抽得风生水起,对这个回应倒也不意外,只咬着烟蒂说:“没钱借什么高利贷。”

  接下来,秦见月被一把推到旁边。

  “滚开!”

  男人领着几个人往里面走。

  秦见月赶忙追上:“你们不要进去,这是公家的地方。”

  男人哪儿听得进她的话,指使身边的小年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能拿都拿走。”

  秦见月说:“不行,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戏班子能有什么值钱的。你用不到的——喂!不要动里面东西!”

  被人扯着衣领,秦见月摔倒在门外。

  几个壮汉提着铁桶,对着衣架上的戏服就开始泼东西。一大片一大片通红的油漆无情地被倾倒在精美的袍子上。

  秦见月绝望地喊了一声:“不行,你别泼衣服!”

  她的制止是无效的,每次往里面冲都被男人捏着肩膀扔出来。

  于是秦见月眼睁睁看着那半桶油漆已经让整个墙角变得泥泞难堪,刺眼污浊的红色令秦见月瞬间湿了眼眶。

  谁愿意白白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秦见月攥着男人的胳膊,被他挥一挥手,她跌撞到墙上。

  “一点小教训。”男人的烟吸完了,随手丢弃在地板上,踩灭,“让你哥赶紧把钱还了,否则我明天还来。”

  敞开的门送着一点暮春的风。

  她没有应承,余光送走这群肇事的混蛋。看着木门一下一下撞到墙壁,发出哐哐的声音。疼得锥心刺骨。

  说一点小教训,确也只是一点小教训。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没有把她怎么样。

  闹剧很快结束了。

  秦见月在这个风口倚着墙壁坐下,腥臭的气味嚣张地冲上天灵盖。

  楼下的大叔这才赶上来,“怎么了这是?”

  他扶着见月起来:“我去,怎么把屋里搞成这样。”大叔拿出手机要打110。

  秦见月捏了一下他的腕子:“先别报警。”

  大叔又关切问:“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招什么人了?”

  “一点家事。”缓缓地,她摇头说:“您去忙吧,我自己打扫就行。”

  “你行吗?”

  “没事,一点漆。擦掉就行。”

  秦见月走进去,看着狼藉的地面与被毁掉的戏服。她迟钝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开始收拾清扫。

  门框撞墙,不停地发出平衡规律的声音。

  她将不能再用的衣服尽数取下,暂时堆叠在一旁的红木沙发上。

  哐、哐——

  下一秒,门像是被人抵了一下,声音顿时滞住。

  秦见月回头望去。

  男人站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穿一身黑色衬衣,显得他的体肤尤为干净惹眼。手闲闲地抄在裤兜里,站在高高的槛外,足尖顶着被风吹得乱撞的门框。

  他站的地方没有灯光,因而自她的角度看去,像是一道颀长的虚影。

  宛如梦境。

  许多许多遍,在梦里见过这样的他。

  但通常,只是她在窥探。他在做自己的事,忙碌、游戏,或是闲散与人闲谈。他并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双黯然的眼。

  永远不会。

  而这一次,程榆礼却同时也在直直地望向她。

  因此,他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到让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梦。

  秦见月赶忙摸到沙发上一件干净的外套,遮住脚边一片没有清理干净的斑驳油漆。

  她用手指轻蹭眼睑,拭去一层薄薄水汽。低低说道:“今天没有月亮。”

  程榆礼看着她泛红的眼,心迹难测。少顷,才淡道:“没有月亮我就不能来了?”

  他往里面走。

  秦见月表现出很刻意的排斥,堵住他的来路,她说:“打烊了,今天不唱了。”

  程榆礼也很及时地打住步伐,打量她,似笑非笑的:“大晚上来看你一眼,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

  语气是无奈的,漫不经心地揶揄她:“秦见月,你说说看,我的殷勤都献哪儿去了?”

  怔愣一刻。秦见月终于敢抬眼看他。

  雾蒙蒙的一双鹿眼撞上他狭长的眸子。

  程榆礼别开眼去,偏头环视一圈,看见被堆在沙发上的污浊衣物,预料到什么,他问了一句:“让人欺负了?”

  她抿着唇,一语不发。

  程榆礼伸手去够了一下脏乱的戏服,展开细看。粘稠的漆狡猾地沾上他的指腹,轻轻一搓,将其揉去。

  楼下又一阵响动,秦见月变得风声鹤唳。她警觉细听,发现是女孩的声音,正要缓下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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