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言絮这脾气真的得好好收一收，要不然迟早还是得出事。

　　言玟在一旁也紧张地扯了扯言絮的衣袖，暗示她别耍小脾气了。

　　“小絮你也真是的，”邱慧儿立刻又嗅到了兴风作浪的机会，“不就迟到几分钟嘛，何总是在忙工作，又不是去外面玩，哪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的，咱们还是应该多体谅……”

　　何憬时瞟了她一眼，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哪位？”

　　邱慧儿愣了一下，尴尬地道：“我是邱慧儿啊，邱文林的女儿，你忘了？上次你来参加过我的生日宴会。”

　　“我不记得了，”何憬时面无表情地道，“对无关紧要的人，我向来不会浪费我的注意力。”

　　邱慧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何憬时转过身去，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仿佛春风吹过，手里仿佛变魔术似的，忽然冒出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来：“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看，我拿这个赔罪行不行？”

　　茉莉花含苞待放，散发着浅浅的清香，言絮转嗔为喜：“哪里找来的小玩意儿？”

　　“酒店路边有个老奶奶在卖，我特意停车下来买的。”何憬时把花系到了她的衣服纽扣上，蓝色的毛衣和白色的小花互相映衬，仿佛点睛之笔，让原本有些成熟气息的打扮顿时显得俏皮可爱了起来。

　　“好吧，原谅你了，”言絮喜滋滋地拿起了筷子，把自己碗里留的一块红糖糕夹给了何憬时，“快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特意给你留的，都快凉了。”

　　何憬时的嘴角有点压不住了，一口就把红糖糕咬掉了一半。

　　红糖糕松软，越咀嚼越有甜味，他一边吃，一边矜持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翟东方，招呼道：“大家也吃啊，别拘谨。”

　　几乎被冻住的视线在这一刻解封了，大家从震撼中醒过神来。

　　无论是对邱慧儿的不留情面，还是对言絮的做小伏低，何憬时的一言一行就连傻瓜都看得出来，他疼爱他的妻子，和邱慧儿背后说的“无可奈何”、“被逼婚”、“凑合在一起”完全不符，身为社会人，都知道现在该站在谁这一边。

　　餐桌上重新热闹了起来，所有的话题都围着言絮和何憬时打转，邱慧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彻底被冷落了。

　　热菜陆陆续续地上了十几个，酒过三巡，何憬时这才去长辈那一桌应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恭维，唯有那个翟东方的爸爸一直审慎地打量着他，几乎一语不发。

　　他的心里略略烦躁，忍不住往对面言絮所在的那一桌看去，翟东方一扫他刚才在的时候的沉默，变得活跃了起来，现在刚好站起来和别人在玩一个酷似猜拳的游戏，也不知道闹了个什么笑话，全桌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言絮也笑趴在了桌子上，一个劲儿地拭着眼角。

　　虽然只和言絮相差了六岁，但在这种玩乐上，他和言絮始终还是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运动方面他可以耐心陪着，但剧本杀、密室、酒吧……这些言絮日常喜欢的消遣，他都融入不进去。

　　而翟东方和徐乔波两个人，都是和言絮趣味相投的，相较之下，前者和言絮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一直让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要是能和翟东方老死不相往来往来就好了。

　　原本回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不太想去参与这幼稚的活动，也担心会在言絮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索性转头询问了一下服务生，去了洗手间。

　　其实他心里明白，言絮已经做得很好了。翟东方纠缠不休的时候，她就毫不留情地和翟东方划清了界限，后来应翟爸爸的要求和翟东方见面时，也提前征求了他的意见，甚至连见面的定位都发了过来，足见言絮的坦荡。

　　今天这样的场合，无可避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会吃醋。

　　每次看到言絮和翟东方同框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些画面，登对的俊男靓女青春逼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好像夏日的阳光，对视的双眸中有着甜蜜的浓情。

　　翟东方拥有过的，是言絮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一想起这个就有一种剜心的疼痛，要是这种剧烈的情绪在言絮面前泄露一丝一毫的话，可能会把言絮吓坏了。

　　冰凉的冷水在脸上轻拍，稍稍浇熄了一点胸口翻滚的醋意，何憬时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水珠从发梢滑落，迅速把衣服的前襟濡成了一簇一簇的深色，一阵凉意袭来。

　　他定了定神，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脸。

　　手定住了，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旁站定，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污渍。

　　是翟东方。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装的，”翟东方看也没看何憬时一眼，嗤笑了一声，低头耐心地用洗手液在指缝中搓出了泡泡，“能装一辈子吗？”

　　“嫉妒吗？”何憬时慢条斯理地道，“嫉妒也没办法，她现在是我的人了。”

　　翟东方的手一顿，轻笑了起来：“那你有和她在湖边放烟火吗？她有给你折过写着你们俩名字的纸飞机吗？你们俩有半夜偷溜出去手拉手从雪山顶滑下来过吗？你有和她一起在草原上策马飞驰过吗？”

　　何憬时面无表情，只是手帕不自觉地被握紧了，手上的骨节微微泛白。

　　“没有吧？”翟东方嘲弄地笑了笑，“你看，你拥有的我没有，我拥有的你也没有，很公平，就看未来谁能笑到最后吧。”

　　“你和小絮退婚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何憬时的语声森冷，“别再幻想了。”

　　他把手帕放回兜里，转身往外走去。

　　手碰到把手的那一刻，翟东方的声音压低了，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何憬时，你能骗得了小絮，却骗不了我。童白露的事情明明早就可以曝光的，你却把它压了下去，看着她和我吵架伤心难过，你觉得很开心吗？是，那次是我不对，我错了，我混账，可我一直心里知道，就算小絮和我暂时分开了，最后我们俩还是会在一起的。那个徐乔波本来就是她气气我的，那人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早晚有一点会爆雷，小絮忍不了他多久。我一直等啊等，你知道我这一年来忍得有多辛苦吗？好不容易忍到徐乔波和她分了手，结果你却横插了一脚，何憬时你太阴险了，你处心积虑破坏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和你有仇吗？”

　　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何憬时转过头来，哂然一笑：“翟东方，你高看你自己了，你连做我的对手都没资格，更别说是仇人了。”

　　回到餐厅，宴席已经差不多快散了。

　　言鸿志和家人在一个个送客，翟东方一家还在大厅里等着，翟爸爸和言絮在说话，翟妈妈和姐姐一家赔笑着，一副想插话却插不进去的尴尬。

　　没一会儿，翟东方也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已经没有刚才的失态，俨然又变回了那个礼貌热忱的世交之子，一一和言鸿志他们道别，跟家人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回到家里，何憬时冲了个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了酒，还是这水温太高，身体里好像有把火在燃烧似的，以至于一股郁郁之气在胸口冲撞着，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整个人都难受了起来。

　　洗完澡出去，卧室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言絮蜷缩在被子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手肘撑在言絮的耳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翟东方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错过的这八年，言絮和翟东方有过多少甜蜜的时光？两人有多少次耳鬓厮磨、喁喁细语？言絮的心里，还有翟东方的位置吗？而他，又被言絮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呢？

　　人好像就是会越来越贪心的。

　　几个月前，他的目标只是把言絮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渐渐地，他盼着言絮能成为他真正的另一半，而现在，他贪心地不仅想要言絮的身体，还想要她的灵魂。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言絮往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道：“你干嘛呢……睡了……”

　　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冲动，何憬时在言絮的额角轻吻了一下，喃喃地问：“小絮，你爱不爱我？”

第32章 谁不会为财帛动心啊……

　　话一出口, 何憬时有点后悔。

　　两人相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要拿来和翟东方的青梅竹马相提并论，是不是奢望了些？这样追根究底, 不是让言絮为难吗？到时候反倒惹得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何必呢？

　　“什么……”言絮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别闹……我困死了……”

　　她往外一翻身, 半边脸压在了枕头上，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何憬时松了一口气, 从背后抱住了言絮，将脸贴在了她的后背上，贪婪地汲取着诱人的体香。

　　“没关系，不用回答我，”他喃喃自语着，“不管你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只要我们俩能永远在一起就可以了。”

　　第二天周六, 言絮美美地睡了个懒觉才起来，吃完早饭一看, 何憬时在客厅里翻看着一些旅游简介。

　　“我们要去度假吗？”言絮好奇地拿了过来, 几份简介上分别是几个世界知名滑雪度假圣地, J国延绵的粉雪、S国巍峨的雪山……

　　“对，去滑雪，”何憬时兴致勃勃地道，“我看这粉雪不错，有玻璃小屋, 雪道也比较平缓；要是你喜欢雪山的话也可以去S国，我们定一个山上的度假村，这样晚上也可以……”

　　“等一下, ”言絮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里都开春了，舒舒服服的，干嘛要去滑雪受冻啊？年底再去不好吗？”

　　何憬时愣了一下：“你不喜欢？”

　　“一般般啦，偶尔去度个假可以，”言絮不知道何憬时怎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现在没什么兴趣。”

　　何憬时有些遗憾地把这几张宣传册放到了一旁，又抽了两张新的出来：“那你看看这个，呼伦贝尔大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言絮有点狐疑，昨天还听何憬时说这阵子很忙，除了几项投资合同到了关键性的时间点之外，《吞噬日2》第二次定档在即，主题曲和配乐好像还有瑕疵……总而言之，需要何憬时拍板的事情不少。

　　把几张宣传册来回看了两眼，再一看，剩下那几张没看过的简介上，印着璀璨的烟花照片，应该是国内最有名的游乐园，每晚都会有盛大的烟火晚会和花车游行。

　　言絮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不是跟以前她和翟东方游玩过的一些项目大同小异吗？

　　再联想一下昨天和翟东方的会面，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故意道：“你找的这些我怎么一样都不感兴趣？”

　　何憬时拿着资料的手一顿，旋即神情自若地道：“你要是没兴趣，那我找找别的看……”

　　“别找啦，”言絮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掰过他的脸来，嘲笑道，“你又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了？小气死了。我以前和他去过好多地方呢，你一个个地都要覆盖过来吗？要不你把我们家的地板都翘掉重装一下，他还来过我们家呢。”

　　何憬时的心思被戳穿了，有点狼狈地掩饰：“没有的事，我随手找的，就是想消遣一下而已，你不爱去就不去，我无所谓的……”

　　言絮的目光清澈明亮，何憬时的声音顿住了。

　　半晌，他才悻然收回了刚才违心的话：“好吧，我说谎了，昨天我听说了以后是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他再嚣张也是过去式，我和他计较什么。”

　　他把手里的简介一收，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不去了。”

　　“真的不去了吗？”言絮忍着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脸的遗憾，“我倒是有点想去游乐园看烟花，你要是不想去那……”

　　何憬时呆怔了两秒，又惊又喜：“去，当然去，现在就去。”

　　游乐园就在安州郊区，驱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因为临时起意出的门，两人先去了金城广场吃了个中饭，这才慢悠悠地到了目的地。

　　阳春三月的季节，春风不疾不徐、阳光不骄不躁，正是游玩的好时节，游乐园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排得长长的队伍。

　　何憬时买了快捷通道的VIP票，两人闲适地玩了几个热门的项目，最后依偎在小火车上，绕着整个游乐园开了一圈又一圈。

　　吃完晚饭从餐厅出来，城堡的灯光刚好一个个亮起，整个游乐园被点缀得仿佛童话王国一般，神秘而浪漫。

　　童话王国的街道上，都是为了看花车和烟火而提前占位的游客，言絮不想去凑热闹，远离人群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何憬时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两个人肩靠着肩坐了下来。

　　巨大的烟花一个个在天空绽放，夜幕被照耀得仿佛白昼，璀璨、绚丽。

　　言絮仰着脸，发出一声声的轻呼，闪光的玩偶发箍戴在她的额头上，照亮了她的眉梢眼角，也照亮了她嘴角的笑靥。

　　比烟花更璀璨，比夜色更迷人。

　　昨晚因为翟东方带来的郁郁之气，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盈在心间的满足。

　　何憬时揽紧了言絮的肩膀，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爱不爱的，暂时放在一边，只要他耐心地守候，所有期待的，总有一天会欣然而至。

　　双休日在游乐园和二人世界中很快就过去了，周一，言絮迫不及待地叫上了陆心怡，一起到鹿言书吧和虞心海开了一次“高层会议”。

　　会议的议题主要有两项，一是正式任命虞心海为鹿言的经理，上调工资，并从言絮和陆心怡两人的股份中各取出了百分之五，赠与虞心海百分之十的干股。

　　这件事言絮和陆心怡已经单独商量过好几回，最后达成了一致。

　　虞心海一听都愣住了，连声推辞：“涨工资我可以，但干股不用给，你们别对我太好了，我真的受之有愧。”

　　“见外了吧？”陆心怡笑了起来，“现在你这帅哥经理也是我们书吧的门面了，是时候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给你当然就是因为你值得，我们又不是慈善家，”言絮摆出了老板的样子，“那会儿跟我预支工资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谦虚过。”

　　虞心海呆怔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却之不恭。小絮、心怡，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鹿言书吧当成我自己的家，把它做成一个独特、有生命力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