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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你们快点来, 拜托你们快来!”

  接着,电话就中断了。

  雁林派出所立刻启动山区应急救援预案, 组织了包括值班民警、消防队、林业站护林员、当地农家乐老板(向导)和孤狼户外救援队在内的救援队伍, 一共20人,赶赴龙吟山实施救援。

  龙吟山一共有7座海拔1700米左右的山峰, 地势险峻,山路复杂, 救援队兵分两路, 从主峰的东南和西北方向上山展开搜救。

  深夜的山路不好走, 但因为大都是专业人员, 速度比一般人要快, 整整攀爬了一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半山腰。

  这时,留守派出所的民警又接到报警电话,那边换了个女声, 情绪同样很不稳定, 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又哭又吼, 信号又极差,民警费了好些功夫才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一是他们此时的位置在山顶附近,二是有人坠崖,生死不明。

  这情况就严重太多了,民警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立即向上面汇报。

  A市政府值班室接到求助,第一时间启动空中救援应急机制,安排市局第二飞行救援队的直升机前往营救,考虑到有人坠崖的特殊情况,分秒都是在和死神争时间,为了提高坠崖者的生存几率,值班室又联系上了昭远航空公司空中救援的负责人。

  昭航前年引进两架专业的医疗救援直升机,这种直升机又叫“空中120”,里面配备了专业的医疗设备,可以直接在飞机上连接心脏起搏器和氧气系统等,即使是在飞行过程中也可以为伤者提供一定的救护。这两年来,昭航使用这两部医疗救援直升机参与了多次营救,成为A市民间空中救援的重要力量,去年被正式纳入包括A市、C市等五个地市在内的政府救援体系中。

  凌晨两点整。

  熟睡中的程遇风听到床头手机铃声,接听后得知有大学生在龙吟山坠崖、生死不明,需要出动医疗直升机救援的消息,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龙吟山,不就是陈年今天要去露营的那座山吗?

  后背爬上丝丝缕缕的凉意,程遇风紧握拳头,“我知道了,立刻赶过去。”

  通话结束,他又拨通了陈年的电话,她没有关机,还是能打通的,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听着悦耳的音乐铃声,愈加的心急如焚。

  衬衫扣子毫无章法地扣乱了,程遇风干脆一把扯了下来,力度过大导致扣子崩落,他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十几秒后,铃声停了,程遇风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然后耳边听到一个还带着睡意的模糊声音,“喂……”

  “年年,你没事吧?”

  原来是虚惊一场。

  程遇风看着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倒影,陌生得可怕,他多久……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情绪了?

  时间刻不容缓,所有属于私人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程遇风讲了几句话,交待陈年待在原地哪里都别去后就挂断了电话,他随便套了一件T恤和外套就到车库取车,匆匆出门,赶去机场。

  随着航空领域的管制越来越严格,民用直升机必须提前一周向民航局提出申请,只有得到批准后,才能进行空中飞行。但由于救援直升机性质特殊,加上相关部门已经对低空救援开放绿色通道,所以在申请程序上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最快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完成起飞。

  凌晨两点五十三分,由程遇风操纵的救援直升机缓缓升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先去正华医院接了等候在停机坪的医生和护士,然后才前往远郊区的龙吟山。

  搜救队的行动仍在继续,此时,他们离陈年所在的露营点还有半小时路程。

  露营地里一片死寂。

  大家都裹着外套围坐在重新燃起来的篝火旁,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呼呼呼刮面吹过的风声,冰冷而绝望。

  会长捡起手机拨了报警电话,给民警提供了更多有用的信息,通话结束前,民警又嘱咐他们待在原地等消息,绝对不能私自行动。

  贸然行动,非但帮不上忙,可能还会给救援队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会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又清点了一遍人数后,让大家先回帐篷休息。

  然而这种危急时候,大部分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加上同伴坠崖,生死未卜,谁还能睡得着?

  不远处,有两个女生相拥着低低哭泣。

  会长仰天长叹了一声,也倒在了草地上,望着满天星空,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黑色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如同野草,茫然无助地在风中东倒西歪。

  谈明天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好的一场露营,本来都开开心心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陈年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谈明天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陈年,我好怕。”

  家境优渥的女孩子,从小在父母羽翼下长大,何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更别提在这深山旷野中,亲自感受一个生命可能渐渐离去的绝望。

  陈年紧紧抱住了她。

  凌晨三点三十三分,程遇风的直升机盘旋在龙吟山上空,和市局飞行救援队的直升机一起从东、西两个方向,协助地面救援人员展开空地联合搜救。

  深夜的龙吟山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林间飘着淡淡的水雾,无边夜色也阻碍视线,且直升机只能停留在指定高度,底下林木繁盛,沟壑纵横,从上往下看,人无异于成了一只蚂蚁,搜救难度大大增加。

  山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木簌簌发抖,落叶纷飞。

  因左脚扭伤趴在杂草丛生的树下的温清欢抬头看向夜空,黯淡无光的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她使劲挥手,“救我,我在这儿,这儿!”

  在几米远外的另一个男生,自告奋勇当护花使者的外语系大一师弟,正深深地把脑袋垂在膝盖间,听到温清欢的声音,怀疑自己是做梦,当他看到头顶的直升机,这才整个人从地上跳起来,手脚并用,用尽全力呼救。

  然而,高大树木挡住了他们的身影,茂密的枝叶筛弱了他们深受饥饿寒冷恐慌压迫,从喉中压出来的并不算很大的声音,在螺旋桨的声响中,他们无力地落回地面。

  温清欢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心中无比懊悔。

  篝火晚会时,她也是一时兴起,想着来都来了,不爬到山顶未免遗憾,而且她看过网上驴友的攻略,龙吟山山顶才是最好的日出观看点,没想到她这个提议得到了旁边两个男生的响应,其中一个还是自称野外探险专家的大三师弟阿标。

  从露营地到山顶只要四十分钟左右,况且阿标还一脸自信地说自己知道一条近路,抄近路上去只需二十分钟。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开始非常顺利,快接近山顶时,温清欢一个不小心没抓稳,从小坡上摔了下来,左脚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都快昏过去了。

  不知道是扭到了,还是伤到了骨头。

  阿标察看过她的伤势,觉得眼下这情况不适合继续往上攀登,当机立断决定折返。

  不料,三人下山时却迷了路。

  月淡星繁,山间迷雾弥漫,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阿标交待让大一师弟先照看温清欢,自己则穿进夜色中去寻路,此处树高路杂,且因为是“秘路”,基本看不到任何的标识物,水雾将脚下的泥土浸得又湿又软,他完全没有防备一脚踏掉了软土,坠落山崖……

  坠落前的一声尖叫惊动了山鸟,鸟儿们振翅扑簌飞起,也跟着发出惨惨的叫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温清欢和大一师弟面面相觑,预感到阿标是出了什么事。

  大一师弟循声小心翼翼打着手电筒,沿着阿标在松软土地留下的脚印一路找过去,找到了脚印尽头的山崖口,当下就双腿发软,惊慌失措地掉头跑回去找温清欢。

  第一个报警电话是大一师弟拨出去的,山顶信号时有时无,好不容易拨出去,接通的那一瞬间,他脑子是一片空白的,语焉不详地告诉值班民警“迷路、受伤”,却忘了把最重要的坠崖信息告知。

  拜托他们一定要赶快过来后,他的电话就因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紧接着,温清欢用自己的手机再次拨打了报警电话,可每次都拨不出去,直到后来屏幕上直接显示无信号。

  她拨电话时,大一师弟又大着胆子回到山崖边,喊了好一会儿阿标师兄的名字,完全没有回应,他是哭着回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微弱的信号,温清欢终于成功拨出了电话,这短短一个多小时里的煎熬已经让她情绪近乎崩溃,民警尝试着安抚她情绪,让她冷静,可怎么冷静得下来?山崖下还躺着一个人呢!

  而且,这件事全是因她而起,要是阿标真出了什么事,她、她的前途肯定就全毁了。

  民警又让温清欢把定位发过去,重复说了三遍她才听清楚,手指哆哆嗦嗦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定位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信号又消失了。

  思绪到这里结束,温清欢握着依然信号全无的手机,手掌撑着草地爬了起来,“扶我去空旷地带。”

  大一师弟也迟钝地反应过来,狠狠揪了自己大腿一把,刚刚直升机过来时为什么不用手电筒呼救呢?至少那样被发现的几率还大一点。

  两人从林中走出,来到一小片空地上。

  电筒和手机手电筒全都开了,白光照着草地,草叶飘摇。

  正做着低空盘旋的直升机里,程遇风余光瞥见地面微光闪动,他眯着眼神色一凛,用无线电话通知其他人——

  “目标已发现。”

  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从直升机上下来,程遇风随后也下了飞机,参与到救援行动中。

  看到他们出现,大一师弟泪流满面地冲上去,连话都说不出来,边哭边带着医生和护士去山崖口救人。

  山里昼夜温差大,此时山顶的温度只有4、5℃,程遇风留意到趴在地上的女生冻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蹲下身把特地为伤者准备的御寒衣物盖到她身上,然后步履飞快地跟上了前面的医生和护士。

  衣服覆上来那一刻,温清欢怔愣住了,回头只看到一张男人的侧脸,然后就是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

  很快,市飞行救援队和大部队都赶到了山崖口。

  救援很顺利。

  坠落二十多米深悬崖底的阿标被救援人员用扁带绳索吊着送上崖顶,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又送上了医疗直升机,经过医生的初步检查,阿标头部、手部和腿部均有受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程遇风把他们送到正华医院。

  飞行救援队的直升机则是来回三趟把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员运回了山下。

  天一点点地亮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柔光照耀着这清晨的山林,鸟声清脆,仿佛昨夜惊心动魄的救援只是一场梦境。

  知道救援成功的消息后,营地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回帐篷睡觉去了,陈年却一夜未眠,天刚亮她就去找会长,告诉他自己想提前下山。

  按照计划,看过日出后,上午还有野炊活动。

  会长通红着眼,估计夜里也是没睡觉,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召集了所有人,宣布:“野炊取消,吃过早餐后就回A大。”

  身心俱疲的大家一致稀稀拉拉地响应。

  接近中午时,一行人抵达A大。

  半路上,陈年曾打电话给程遇风,得知他还在忙,就没打扰了。

  等她回到宿舍洗完澡,程遇风才发来信息,说他现在在家里。

  陈年拿起自己的包,对浴室里的谈明天说,“我出去一趟,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午饭你自己吃。”

  哗啦啦水声里,谈明天大喊,“你去哪儿啊?”

  回应她的是一记关门声。

  陈年打车来到程遇风的公寓,用他之前给的门禁卡顺利进入小区,上次他带她过来时,当着她的面按下了大门密码,她看一眼就记住了。

  门也成功开了。

  陈年弯腰换鞋进屋。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的门虚掩着,她走进去,果然看到了睡在床上的男人。

  空调还开着,温度比较低,程遇风穿着睡衣侧身躺着,薄被只搭到腰间,他看起来好像睡得很熟,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陈年刚靠近床边,程遇风就若有所察般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是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轻笑一声。

  男人的声音混着浓浓的倦意,听起来很沙哑,陈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微微弯下腰准备凑过去听。

  程遇风伸手准确地抱住了她,抱上床,锁在自己怀中,香香软软的一团,像没有骨头似的,他重新闭上眼睛,微勾唇角,笑得有些……不正经,“陪我睡一会儿。”

  陈年乖乖趴在他胸口,听他呼吸又重新变得平缓,虽然自己也很困,可这么一个巨大的干扰源在眼前,哪里睡得着啊?她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手臂,又红着脸去摸那鼓鼓囊囊、如沟壑般起伏的小腹。

  一块、两块、三块……八块。

  吃遍了男朋友的豆腐,陈年心满意足,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也眯一会,刚闭眼,她就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自己的腿好像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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