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把手给我。”

“......啊？”苏念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季林深又提醒她，“......听话，给我看看。”

“哦。”苏念夏不明所以，却还是十分听话的起身，把手递给季林深。

她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嘛？”

“你都不会感觉痛的吗？”

“......”为啥要痛啊。

苏念夏是真的不明白，所以她眨眨眼，神态里都是疑惑。

她想再问一句到底怎么啦，但季林深已经抓着她的手，开门，进了玄关。

苏念夏俯身要换拖鞋，无奈一只手被他扯着，施展不开，她仰头求救，“小舅舅，拖鞋......”

季林深淡淡撇她一眼，说，“别动。”

“......哦。”

“我帮你换。”

“......啊？”

苏念夏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跳进一个巨大的甜筒漩涡，明明是她贪恋靠的太近，却在沉迷欣赏时，被他拉扯一把陷了进去。

甚至是没控制好力度，陷得太深。

她半天呆滞，季林深却已经弯腰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脚腕，他喊她，“苏念念。”

她下意识就应“我在！”，又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啦？”

“抬脚。”

“......哦哦哦。”

哪有换鞋子不抬脚的道理。

进了客厅，苏念夏的手还没从季林深掌心里抽出，她自顾自的呆了那么几秒，竟然配合的握紧他，将自己柔软仿若无骨的小手，彻底钻进他掌心。

她弯着眉眼低低地笑，不知道从哪里来那么多满足感。

季林深顿了下，随后攥紧她的手，将人牵至沙发，塞进去放好。

他站在她面前，修长的双腿在狭小的桌椅空间里，显得格外局促。

于是不得不弯下腰，与她视线对上。

但苏念夏依旧保持着仰头，才能与他勉强对视的姿势。思量片刻，季林深承受不了她明亮又热烈的目光，再次屈膝，单膝蹲坐在她面前。

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喊她的名字，“苏念念。”

她点头，“嗯嗯嗯。”

“你的手......”

“......怎么啦？”她的手挺好的呀。

季林深神情淡漠，开口时却带了几分微弱的柔和，他耐心解释，说她的手刚刚，“撞到了电梯的门上。”

“......”

“你没有感觉吗？”

“......没。”真的没有。

客厅的灯还未完全开启，只透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几点灯光，而季林深的侧脸在这样的情境下，竟意外的多出几分柔和。

导致苏念夏看向他的眼神，又贪婪了。

她想再凑近些去看他好看的脸，却被他伸出的掌心拦截。

“怎，怎么啦？”苏念夏揣揣不安地想扯下他虚盖在自己眼帘外的掌心，急切的仰头去找寻他的脸。

谁知道他沉声，阻止她，“别闹。”

苏念夏就保持着两手攀在他掌心的姿势，视线不及他，唇瓣张了又合，最终没发出一个字。

好气，谁闹了啊。

半响，他开口，说，“苏念念，你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先不说这话里的内容是什么，可单是这声音的温度，就足够冰凉的了。

苏念夏两手并用的抓下他掌心，闻言结实一愣，语气可委屈，“我哪里和你作对了啊......”

接着就垂下脑袋来，委屈要做全套。

他这才放下遮着她眼帘的手，复又轻柔抬起她下巴，语气满是无奈，却不见方才冰凉的温度。

他说你要不要自己算一下，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摔了膝盖不够，还要赔上一只手。

“......”苏念夏歪头蹭他指尖，声音小小的，讨好意味十足，她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林深帮她把蹭乱的发丝捋顺，复又用指腹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摇头叹气，“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仿佛划清了很多距离。

她下意识就反驳，“我已经不小了啊！”

“......”沉默。

“还有三个月我就成年了。”

“......”还是沉默。

苏念夏气了，“......小舅舅你太过分了！”

“......”

见他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苏念夏是真的要生气了，她霍地站起身子，甚至季林深反应不及，她就气呼呼的往次卧里跑。

他下意识起身拉她。

她只丢下一句，“你不要过来和我说话！”

“......”

“我生你的气了！”

“......”

再然后，她一鼓作气跑进了卧室，却没敢把门完全锁上。

又是压了一条小缝儿，苏念夏鄙视自己的胆小。

灰溜溜地钻进被窝，她有一点儿烦闷。

季林深总是习惯把许多想法陈述的直接明了，即使他说的没错。

可苏念夏什么都忍的了，就是唯一无法接受，他说她是小孩子。

小孩子这个定义，从出发点开始就违悖了她心里的那份欢喜。

这个词汇太狭隘，甚至会曲解许多她的举动，自动将她的真心与实意归档，定义为不成熟。

就如他所言，这是奇怪的话。

甚至将来，还有奇怪的举动。

大蠢蛋，没有喜欢，哪里来奇怪。

苏念夏把脑袋扎进被窝里，来回几十下蹭着，突然就想哭。

但是半秒后她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目标是她的卧室。

季林深就在她床边坐下。

苏念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侧的凹陷，却等不到他开口，说一句不要生气。

五秒......

十秒......

二十秒......

苏念夏忍无可忍，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子。

季林深大概是没料到这一幕，身形有片刻的微怔。

但她偏不说话，就只是瞪着他。

瞪的他有些想笑。

然后——

“你太过分了！”还是她先开口。

季林深抬眸，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否认。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在沉默着让步了。

苏念夏敏锐的读懂他眼神里的信息，一瞬间没了非要斤斤计较的必要，便稳下嗓音同他解释，“我不是小孩子了......”

却还是少女的甜糯。

片刻后觉得不够准确，又更正道，“你不要再把我当作小孩子了！”

以为提高嗓音就是在表明重要程度，季林深沉默的代入她的思想，忍不住想要勾唇微笑。

不是小孩子，却比小孩子还要可爱。

但她开口，竟然比想象中成熟。

苏念夏说，“我六岁时不敢一个人睡觉，胆小起来怕敲门声也怕脚步声，我经常缠着你要哄我睡觉，千万次嘱咐一定等我睡着了你才可以走。还说门不要压实，记得留一条小缝儿给我呼吸。其实我那时候的害怕是真的，恐惧也是发自内心的。人都有弱点嘛，更何况我那时候......”

她歇一口气，中场休息的补充，“......真的是个小孩子啊。”

不给他插话的机会，苏念夏占着理，就继续道，“可后来你走了......”是个悲伤的开头。

又说，“我还是一样怕黑也怕敲门声啊，但我后来一次也没有缠着我妈妈让她哄我睡觉，也没有要她帮我把灯熄了，门关上。甚至就连留一条小缝的这种习惯，我都是一个人独立养成的，直到现在为止。所以......”

苏念夏吸了吸鼻子，“我这是成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