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警察，蹲下。”

　　三组的人冲进去把七八个传销组织的头目抓住，他们刚刚大概在开会，客厅餐桌上还摆着不少文件。这种组织，最追装模作样。

　　陆晟走了进去，踹开最里面的门就看到五六个男男女女。狭小的房间，这些人有蹲有躺看起来十分可怜。他们对于进门的警察显得有些麻木，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其中一个女孩最先反应过来，突然尖叫一声，“警察来了！警察来救我们来了。”

　　徐戈在外面守了两分钟，林峰拖着个男人下楼，“就这还想跑呢，跑天上去。”

　　“看着外面，我进去看看。”

　　林峰相对来说性格稳重，徐戈放心把外面交给他。

　　“你去吧。”

　　徐戈进了门，地上蹲着一排抱头穿西装的人。屋子里很大的烟味，客厅门口放着桌子，上面有台阖上的笔记本电脑。

　　他们怎么知道警察要来了？装监控了？

　　徐戈看了一眼，转身挨个房间查看。一共三个房间，主卧里两张床，次卧两张床，还有个卧室地上扔着几套被子和乱七八糟的行李。应该是被骗进传销窝的人，现在正围着刘洋哭呢，刘洋在挨个登记询问。

　　窗户被钉死，徐戈走过去看到崭新的铁钉，牛小花刚跑了，他们可能是怕再出这样的事就拿模板给钉上。徐戈看了一圈，再没有发现。

　　客厅里有窗户，不大，窗帘很厚拉的严实，其中凸起的一块引起了徐戈的注意。她走过去掀开窗帘就看到了一个摄像头，回头喊道，“陆队，这里有个摄像头。”徐戈走到窗户边看过去，摄像头监视的位置是小区正门。“设备挺齐呢，难怪我们进门他们就要跑。”

　　陆晟打开电脑，页面就在监控录像上，他没有抬头吩咐徐戈，“二号摄像头在滨河公园方向，找找去。”

　　徐戈放下窗帘转身去主卧，这里只有主卧的窗户是对着滨河公园。很快就在空调外机上找到了二号摄像头，她踩着桌子上到窗户上探身去看摄像头的位置。

　　摄像头正对滨河公园，徐戈想再看看具体位置，身后就响起个低沉嗓音，“干什么呢？上那么高？”

　　徐戈差点跌出窗户，连忙跳下窗户，说道，“我想看看监控范围。”

　　陆晟把电脑打开放在窗台上，修长手指划过触摸板，点开二号监控画面，抬眉嗓音沉咧，“用得着那么看？”

　　徐戈张了张嘴，瞬间怀疑自己的智商，这尴尬。只得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监控画面上，干笑着，“我不是没想到。”

　　陆晟靠在窗户边看监控位置，微微眯了眼。

　　“二号监控画面是滨河公园方向，能看到一部分入口。”

　　他也想到了，徐戈连忙拿过电脑打开储存，看到监控视频录像的时间，松一口气。她这回是真笑，嘴角上扬，眉目都明朗起来，“三个月内的监控录像保存完好，很好，可能会有发现。”

　　陆晟推开了窗户，黑眸落在遥远处。

　　徐戈阖上电脑抬头看过去，此刻的滨河公园亮着寥寥灯光，夜幕之下，显得沉重荒凉。

　　“从这里抛尸，也有可能。”陆晟面色沉下去，“把电脑带上，回单位。”

　　打击传销窝点，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十一点半，徐戈回到办公室把监控视频放出来，她从四号开始看。凶手具体哪天抛尸，他们谁也不知道。

　　徐戈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脑袋有些懵，困的。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要点燃，烟就被拿走。徐戈回头措不及防撞上陆晟的视线，立刻收回视线看向电脑屏幕。

　　凌晨四点了。

　　陆晟把一杯热饮放在徐戈面前，“去休息。”

　　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还没结果。”徐戈很困，想打个哈欠因为陆晟在面前强行忍住了，“人手不够。”

　　“我在这里。”陆晟点了一根烟，他靠在椅子上看大屏幕。

　　徐戈又看陆晟，白色烟雾缭绕，他的脸沉邃。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他已经有黑眼圈了，徐戈心里痒痒的。

　　“你昨天已经熬夜了，你先去休息，明天有人接我。”

　　陆晟蹙眉，轻声说，“去。”

　　徐戈喉咙滑动，盯着陆晟完美的脸嗓子有些干，扬起嘴角，因为熬夜嗓音有些哑，“不走。”

　　陆晟对上她灼热的视线，咬着烟起身直接把徐戈拎开座位。坐到了电脑前，看了眼监控室的大屏幕，重新把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拿下烟弹落烟灰，“把喝的拿走。”

　　徐戈拿起纸杯，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的热饮，这个时间段还能买到，厉害了我的哥！

　　于心不忍他在这里熬夜，“陆队。”

　　“嗯？”陆晟抽完最后一口烟，按灭烟头，视线还落在电脑屏幕上。

　　徐戈盯着陆晟的后脑勺看了有半分钟，没说话，陆晟回头撩她一眼，“有话说。”

　　“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餐，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屁，他对吃估计很挑剔，徐戈给他带过两次早餐，他全没吃。

　　“你有什么偏好？”

　　“没有。”

　　徐戈把那点骚动的心思给压了回去，估计他就是比较照顾女同事，和别的没有关系。徐戈抱着滚烫的热饮，咳嗽一声，“那我回去了。”

　　“嗯。”

　　徐戈没有回住处，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几分钟，浪费时间呢。她就近在单位的临时住所睡了四个小时，她是被电话吵醒。

　　徐戈闭着眼接通电话，“我是徐戈。”

　　“小戈，我是爸爸。”

　　徐戈脑袋还在懵，全心全意就一个感受，困。

　　“嗯？”

　　“嗯什么呢？马上清明节了，你还能回来么？”

　　“回不去。”徐戈身子后仰倒在床上，身体和思维全不受控制，只想睡觉，“又出命案了。”

　　“不是说好回来？”父亲提高了声音，“怎么又变卦？你们警察队伍是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就地解散？”

　　“服从命令。”徐戈强行睁开眼看时间，真的不能再拖了，已经八点多，她得去办公室，“服从组织安排，有命案就得上，我真回不去。”

　　现在单位的情况，她走不了。

　　“那我去C市找你。”

　　徐戈睁开眼迷迷糊糊看着头顶，晕了大概有半分钟，才算是清醒。从大脑到身体，渐渐复苏，“你别了。”

　　“我去找你是丢你人了还是怎么？我是你爸爸么？一年多没见，你忙回不来我能理解，我去见你行么？”

　　徐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胃里空虚，她看着床头放着的纸杯，“爸。”

　　电话那头静了下来，徐戈抬手盖在脸上，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妈么？”

　　短暂的沉默，父亲说，“她已经走了六年，小戈，我们都该放下不是么？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徐戈想笑，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只觉得心酸，“你何止是放下，你早把她踢出了你的世界。爸，你——过不去。”

　　母亲冰冷的尸体躺在她怀里，徐戈静静的看着她，她死前应该遭受过很多痛苦，她死也不得瞑目。徐戈把手盖在她的眼睛，她仍然是睁着，徐戈知道手心下是她的眼睛，她看着自己。

　　徐戈闭上眼，泪划过眼角落在枕头上，她笑了笑重新睁开，“有时间我会回去。”

　　“你妈的事是意外，你怪我？”父亲的声音沉了下去，“徐戈，你不应该这么想。”

　　“我妈刚去世你把阿姨接进家门。”徐戈嗤笑一声，“爸，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她不想回去，她在母亲去世后就换了一所寄读高中，选择B市大学，一方面是她的偶像陆晟在这所大学毕业，另一方面父亲干涉的太厉害。大学几年，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毕业后选择了C市，再没有回去过。

　　“我和你阿姨的事和你妈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

　　徐戈不说话，有人敲门，徐戈坐了起来。这是公共休息区域，徐戈坐起来，“我还有事，回头再联系吧。”

　　“你恨我？”

　　徐戈抿紧嘴唇，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徐戈。”外面响起郑旭的声音，徐戈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挺忙。”

　　她听到父亲的叹气，随即电话被挂断，徐戈起身揉了揉脸过去开门。

　　郑旭看到徐戈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女汉子徐戈也有柔弱的时候？“哭过了？眼睛这么红，怎么回事？”

　　徐戈去洗脸，“刚睡醒打几个哈欠都这样，泪眼。”拉下毛巾擦了一把脸，徐戈又打了个哈欠，“有事？”

　　“没事，通宵办案困死了，现在有人接回来休息会儿。”郑旭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抬起眼皮打量徐戈，徐戈真还挺漂亮，“刘冉案还没有结果？”

　　“没有，这案子做的太干净，找不到证据。”

　　郑旭啧了一声，靠在椅子点了一根烟，“案子真复杂还是新队长不给力？”

　　郑旭对陆晟有怨念徐戈明白，但是案子这事怪到陆晟身上，徐戈就有些不高兴了。她从包里找到护肤乳擦脸，看了眼郑旭，“郑哥，这事怪不得陆队吧？”

　　“你胳膊肘往哪里——”郑旭话说了一半，忽的笑了，“就开个玩笑，没有怪任何一个人。当我没说，当你没听吧。”

　　徐戈也笑，“吃早餐了么？请你吃饭。”

　　郑旭本来翘着腿抽烟，闻言立刻放下腿站起来，“走，门口永和。”

　　走出门外面太阳毒辣，不知不觉天就热了起来，徐戈眯着眼睛看太阳，“春天了。”

　　“可不是，这漫天的柳树毛子。”柳絮眯了眼，郑旭抬手擦脸，跟在徐戈身后，“市区里种这么多柳树，真不知道市委怎么想的。”

　　徐戈也烦柳絮，一到这个季节就过敏。

　　“明天买一包口罩。”

　　两人走进永和点了餐，徐戈又多叫了三份打包，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是个短信。刘洋，“你出去了？给我带早餐。”

　　徐戈按着手机回复，“等着。”

　　放下手机，抬头就对上郑旭的视线，徐戈笑了起来，“怎么？看什么？我脸上怎么了？”

　　“外带三份？”

　　“刘洋林峰陆队。”徐戈说，“一视同仁，要请都请，不能搞特殊化。”

　　郑旭微微拧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徐戈对陆晟好像是有点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徐戈和陆晟的相处让他很不舒服。

　　“你今年二十三是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