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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钗身金纹镂空,雕工细致,钗头点缀了一颗鲛珠,更让她瞧了眼熟。

  “这是什么?”她低声问道。

  她声音细软,犹带着刚刚哭过的尾音,面上泪痕也未干。

  “发钗。”

  “做好有一阵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送给公主。”

  晏朝指背轻轻拭过她的面颊,“也怕公主不喜欢。”

  傅瑶光指尖轻轻摸了摸那颗鲛珠。

  “这像是父皇赏赐给我的。”

  “嗯。”

  晏朝也朝那颗鲛珠看了眼,眸中掠过浅淡笑意。

  “这是新婚第一日公主拿着扔臣的那颗。”

  他不说还好,她原本都没想起来。

  现下听他一说,立时想到那日晨起后,她漂亮的婚服上,丝线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后来琼珠还试着为她修补过,也没能补好。

  当时她浑身都乏地不行,铜镜里映出她没精打采的脸,他便从外面走进,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她瞧了便生气,随手捻过半落不落的珠子便朝他扔了过去。

  这会再见到这颗珠子,竟又是这种时候!

  她将发钗塞进晏朝的手中,颇为生硬地命令他。

  “你给我挽头发。”

  晏朝将她垂落的发丝拢到手中,指腹在她发间轻轻顺过,他其实此前也从未挽过女子的发髻。

  但他拆过。

  凭着记忆将她的发髻挽好,晏朝顺带着将她衣衫也细细整理过,而后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公主是臣心中唯一的妻,臣待公主,从未有过他意。”他轻叹道。

  “今日乃是情难自禁,是臣逾越了,但臣心中绝无半分轻薄羞辱之意。”

  晏朝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地也格外郑重,听得傅瑶光心里莫名也跟着怦怦地跳。

  她何时听过他同她说这些,除了那些床笫之间的羞人话,绝大多数时他说的都是公事,是正事。

  “情难自禁?”

  她小声重复了句,而后看向他。

  “为何情难自禁?”

  “……”

  “晏朝,你是喜欢我吗?”

  她挑着他言辞间的字眼,轻飘飘地问了句。

  闻言,晏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朝她看过来一眼,片刻后复又移开。

  “嗯。”他低低应声。

  他的回答格外直接,让傅瑶光有些没缓过神。

  她有些不大确信地追问道:

  “不是瞧得顺眼,也不是相处和睦,也不是喜欢和我……和我欢好,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晏朝看着她。

  她瞧着并不怎么欢喜,面上神情也谈不上羞赧,问他这些话时,神情和她平时问他那些她不懂、不明白的事时差不太多。

  此前晏朝几次同她表意,都说得语焉不详,因为他不希望她因为不爱他而心怀愧疚。

  但今日是她主动问及的,他虽不会主动说,却也不会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可饶是他明知自己现下从她这里得不到同样的回应,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

  他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

  “嗯,便和公主当年待晋王一般,臣待公主也是一样的喜欢。”

  傅瑶光微微有些出神。

  她和晏朝成婚到现在总也不过月余,他竟然就说他喜欢自己。

  尚未回过神,她被晏朝极轻柔地抱了抱。

  “公主,你我已是夫妻,我待你有珍重,也有情意,这都是应该的。”

  “倘若臣做不到这些,陛下说不定还要问罪于臣。”

  傅瑶光想了想,轻轻回抱了他。

  他说的对,他们是夫妻了。

  便是无关情爱,这一世本也是要携手共度的。

  “公主。”他低声唤她。

  傅瑶光刚应了声,便听他问道:

  “公主可还觉着气恼?”

  她在他怀中稍稍偏头,想看看他的神情,却被他揽在胸口挡了大半视线。

  “……我不喜欢在外面。”她小声道。

  “嗯,那下次不在外面。”他笑着应她。

  “文会多半开始了,公主同臣一起去?”

  顿了顿,晏朝又道:“或者先送公主回去?”

  “我要去。”一听要回去,她立时道。

  “那便同去。”

  言罢,晏朝牵动旁边的摇铃,片刻后,马车缓缓驶动。

  傅瑶光后知后觉地想到,若按着正常的时间和路线,这会早便已经到定州府西郊的珉山了。

  她掀开帷帘往外瞧了瞧,却也没认出来这是哪。

  晏朝将她带进怀,往后靠了靠。

  “只是在附近绕了绕,离得不远。”

  绕了绕。

  她都没听见他吩咐,车夫便主动绕了路。

  瞬间她脸颊便觉着似是要烧起来。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抬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晏朝只是瞧着她笑。

  他实是喜欢她因他或羞恼或嗔怒的样子,只是这会也确是不敢惹恼她。

  他朝着车夫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隔着帘帐,什么都瞧不见。

  这车夫大抵是跟陆文清久了,对这些竟显得极为熟稔,主动在珉山外绕了一圈又一圈。

  重阳文会定在珉山山腰的璇玑亭,坐落在半山腰处一块极为平坦的山石旁,是前人兴建的七座观景亭台,在山顶俯瞰正能看清这七座亭台乃是按璇玑北斗星阵排列。

  十几丈远之外是自山顶湍流直下的飞瀑,落至山腰处沿着蜿蜒小径正好在这观景亭周遭绕了一整圈,而后沿着北坡顺流而下。

  傅瑶光和晏朝来地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但因后来的人说,看到了陆大公子的马车出城,这边的人竟一个都没走,尽数在这等着。

  这会见到她和晏朝,不,主要是见到晏朝,三个两个的尽数围上来。

  他们不敢挡了路,只亦步亦趋跟在两旁。

  “陆公子可算是来了。”

  “方才还觉着惋惜,没想到这会便见到了。”

  “……”

  都是些年轻的学子,有几个不大安分的,眼睛还往她身上打量,被晏朝瞥了眼便讪讪地收回目光。

  傅瑶光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目光。

  一进这边的几座观景亭台,方才进山沿北坡上来的乏累便一扫而空。

  最靠南坡的亭台中,几位妙龄少女抚琴而奏,傅瑶光只这么一看便瞧见了琴筝琵琶还有几支萧。

  她是喜爱音律的,这么些年,好琴音不知听过多少,只一耳朵便能听出鼓奏之人技艺的高下。

  此间的琴和筝虽也是纯熟,可比之那把琵琶到底还是要逊色些。

  傅瑶光走近坐到一旁,饶有兴致地听这些官宦之女们斗曲。

  宫中的舞乐素来不是这般带着比试性质的,她瞧得新鲜,倒是也不大在意技巧的高低了。

  一连听了几曲,终是觉着无趣了,傅瑶光转头去寻晏朝的身影。

  进珉山前,他让人回府去取了两套熨烫好的衣衫和她换了,他的衣襟被她眼泪浸湿,而后留下一大块湿痕。

  这会他眉目舒展,唇边噙着笑,坐姿也不是他惯有的端直,而是随性又肆意的。

  他在一众在定州甚至附近州府都小有名气的文人中,显得既轻松又随意。

  和她熟悉的晏朝都不像一个人。

  他们对诗,赋颂,旁边有书童将成文抄录后挂起。

  这些与他而言似是轻松至极,别的人冥思苦想,他则信手拈来,且无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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