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什么情况？”沈凝烟划开屏幕，被绿江编辑的新消息炸得脑子发懵。

　　【看下站内短信，版权编辑应该会在近期联系你。】

　　沈凝烟赶紧给现言的责编发了条“哪类版权”的消息，结果收到一条自动回复。

　　而系统早在看清责编消息的那刻，就打开了沈凝烟的作者后台。

　　果不其然，在未阅的消息里，有版权编辑的来信。

　　【艹，难道我有成为紫微星的气运？】沈凝烟早就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可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过于离奇，以至于提前步入“老年期”的沈凝烟，也在与系统的相处中变得活跃起来，令系统条件反射地拆台道：【喂！醒醒，别做梦了。我是内卷系统，不是修仙系统。】

　　不是系统见不得沈凝烟取得成绩，而是它看了下后台数据，无论是收藏量还是收益金额，都达不到出售版权的地步。

　　【你不能用18年后的标准评价12年的小说。】沈凝烟记得她初高中时期乃至小学，都会在校门口的书店里买到那些有着硬纸壳封面和韩系美图的玛丽苏小说。

　　虽然在13年后，这类小说就已经成了时代的历史，然后在16年左右被版上小银幕，成为影视区UP主的吐槽素材。可是在12年，也就是这类小说的最后辉煌前，由于纸媒依旧强势，再加上网文处于鄙视链的低端，所以在出版上卡的不死，甚至会有编辑放宽出版限制。

　　然而在时代的推动下，沈凝烟的出版速度还是太快了些，快的有些不正常。

　　【或许你该逛下粉江论坛。】系统打开小说的评论区，看着“从粉江而来”，“卧槽！真有日三万，在一周内完结小说的肝帝”，以及“作为一个拖延症患者，我对你表示敬意。Salute！”等耐人寻味的书评，将错愕中的沈凝烟拉回神来：【别愣着啊！赶紧去粉江的论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在系统的催促下，沈凝烟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在论坛里搜寻自己的作者名，以及跟“肝帝”有关的帖子。

　　虽然距离沈凝烟完结第一本小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但是论坛上有关于她的讨论热度却丝毫不减，甚至在部分读者公开喊话后，论坛的首页出现了一则耐人寻味的热帖——“某话题现言的背后是工作室在绿江的试水”。

　　沈凝烟满怀兴趣地点开一看，好家伙，仅在一小时内，就有200条跟帖。

　　不过在帖主洋洋洒洒了两千字后，二楼的跟帖一阵见血道：【哪个傻逼工作室会来晋江试水？二三十万字的篇幅都不够他们拼几天字数，而且在你发帖前，就已经有人对原文进行查重，或是去公众号上搜索原文的收藏变化。】

第16章

　　【3楼：1楼说的有理，要是那些挣快钱的工作室不搞复制粘贴，我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查重图片. Jpg），（近几日的收藏变化. jpg）】

　　【5楼：等等，这书在一周前和昨天的涨幅有点诡异，不会是刷子吧！】

　　【6楼：你是新人吧！仔细看看涨幅的日期。有夹子和完结榜的加持，这个涨幅在现言的新手作者里，也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8楼：这种涨幅还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本扑街瑟瑟发抖。那现言新作里的一流水平是咋样的？我订阅了全文（消费记录. Jpg）。怎么说呢！感觉作者不像个新人，这种文笔和对剧情走向的把控，没有几年的写文经历，是练不出来的。】

　　【10楼：8楼的夸张了，别把一个成绩一般的新人捧得辣么搞。毕竟这年头，切文重来的作者还少吗？好多紫微星都是废了三四个笔名，才用一篇反响不错的文在新晋榜单上打出名头。】

　　【11楼：可是这样一来，她们也不算是“新人作者”，那岂不是对第一次写文的新手很不公平？】

　　【12楼：没办法，规定如此。只要不签约，就能切文重来。】

　　【楼主：我说你们是不是跑题了，不是在聊那个一周完结的肝帝吗？如果不是工作室？谁会写的那么赶，在拼字榜上一骑绝尘。】

　　沈凝烟饶有兴趣地下滑鼠标，看着楼主用洋洋洒洒的几千字论证了工作室为何进入“日万上勤奋，十万一篇文的晋江”，从男频的市场饱和聊到女频的用户粘性，甚至还引用了学术论文，看得沈凝烟啧啧称奇：【是个公关的好苗子。】

　　当过文宣的沈凝烟自然有些公关朋友，再加上文宣的工作内容和公关略有重合，所以她对引导舆论的小作文很有研究。而这篇帖子的楼主也很清楚如何用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引导人们往阴谋论的方向猜测。

　　至于那些【如果是工作室的话，以这篇文在上架后的成绩，完全可以再水几章，多赚点钱。】和【现在的工作室水平都这么高吗？在不用复制粘贴大法的情况下，还能上频道的新人榜榜首？】等质疑充耳不闻，甚至将以“防屏蔽”的理由，将自己的帖子复制粘贴了好几遍，冲得那些质疑声淹没在被煽动人群的附和声中。

　　【宿主，你最好看下书评区。】深感不妙的系统赶紧提醒道：【有群从粉江而来的读者给你打负分。】

　　【嗯！那我的积分掉了多少？】完全不慌的沈凝烟看了下后台记录，觉得在突破四千的收益和飙升的收藏面前，那些黑评连洒洒水都算不上。

　　绿江的读者可比职业刷子要嘴下留情。

　　再加上粉江挂人是要出示订阅记录的，而沈凝烟的书评区里也不止有被粉江的帖子煽动而来的人，还有替沈凝烟说话的读者，以及劝架的人。

　　要是搁在18年后，沈凝烟的评论区就是网文饭圈的典型。

　　系统见沈凝烟半天都没动静，于是火急火燎地催促道：【别看了，再不澄清，小心你被网暴，连带着作品都要下架。】

　　【慌什么吗？她们就算要下架我的作品，也得先举报我。】沈凝烟不紧不慢道：【我有什么是值得举报的？】

　　抄袭？都有读者替她查重了，难道绿江的审核机制看不出她有没有抄袭？

　　工作室下场？

　　不说沈凝烟签约时要出示手拿身份证的照片，就说她寄合同的地址，就有“江城大学”四个字。

　　一个大一新生能扒上枪手工作室？

　　这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男频趋近于饱和所以想往女频发展一事……

　　现在的网文圈还没奴隶合同一事，再加上绿江的无CP比百合还冷。你让那些写后宫文的男作者来写言情和耽美……怕不是在为难他们。

　　【就让她们多闹一会儿吧！】沈凝烟关掉后台，继续研究文字游戏的引擎：【黑红营销也是营销！有人免费宣传是好事。没准她们稍稍一闹，我的文不仅能繁体出版，还能简体出版。】

　　当然，沈凝烟也不想放任绿江的帖子把自己黑得体无完肤，所以把列大纲时的手写草稿，码字记录，存稿箱记录，以及站内短信都根据时间线编辑好，拜托系统在周末发到粉江论坛上。

　　对于沈凝烟的做法，系统在无语的同时，又忍不住无条件地相信她。

　　或许是长期咸鱼的人都会变得异常佛系，导致她们激动的阈值较高，容易给人一种“尽在掌握”的忽悠感。

　　总之系统听了沈凝烟的话，没有理会粉江上的帖子和鱼龙混杂的书评区。

　　不过到了晚上七点，一篇《工作室的小说绝不会这么用心》的长评终结了评论区的吵闹。

　　【在你们为了作者太太的背后是否有工作室一事而争论不休时，我倒是想从工作室的角度聊聊我该如何写出一篇现言爆款。

　　根据粉江的流量密码，我的女主一定得是又乖又甜的软妹，最好是那种ABB式的名字，然后肤色白到能掐出水来，动不动就眼眶微红，小嘴微撅，眼泪比水龙头都多，让琼瑶的女主角都甘拜下风。然后在上学的第一天就惹上脾气不好，家世一流的校霸。】

　　书评的楼主显然深谙爆款校园文的套路，吐槽起来也是一针见血，十分带感。【而且校霸一定得有个悲惨的童年，这年头原生家庭不惨的校霸都不配当校园文的男主。如果校霸的原生家庭不给力，那就安排个前女友或者死对头的打脸剧情。总之要让娇滴滴的学霸女主在日常相处中拯救校霸男主，让他重拾爱人之心，最后在高考前突然用功，和女主一起步入名校。】

　　写到这儿，书评的楼主还不忘“拉踩”下沈凝烟的小说：【像作者这样脑残到能写出一米八三的体育生女主和一米七四的学霸男主的人，怎么配在糍粑成精的绿江里出人头地？女主怎么能有六块腹肌和强壮的二头肌，把男主像是抱小孩那样提起来转圈圈？

　　我要是枪手工作室的老大，一定会在上传全文前，被作者这种不懂潮流的亏钱大户活活气死。】

第17章

　　长评的楼主无疑是个阴阳怪气的好手，那一通明贬暗褒的操作，让系统都为之侧目：【人才，真是个人才。】

　　【所以我超喜欢绿江的，里头的读者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书评写得比相声还精彩。】沈凝烟靠着硬梆梆的椅背，脸上终于有了浅浅的笑容：【虽然这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总归是好事。】

　　说罢，沈凝烟瞧着长评下的跟帖，只见那些文采飞扬，精通阴阳学的读者都十分默契地接道：【对啊！对啊！这个作者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怎么能完美避开校园文的关键词，写一对辛苦刷题，直到高考结束才接吻的CP？懂不懂小甜文的秘诀啊！三章牵手，五章接吻是基本常识。看看作者的文吧！第一次牵手居然是在十五章，而且还是女主十分残暴地拉着弱鸡男主跑步，避免他在运动会上出丑】

　　【对啊对啊！作者的校园文实在是太真实了。没有杂七杂八的活动，也没有周末就放飞自己的操作。一周里有六天班都在上课，寒暑假都得提前回校。】跟帖的读者应该是个高三生或者大一生，所以从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深深的怨气：【运动会的当天还要上晚自习，百日誓师大会后就是月考。】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哭了。】

　　沈凝烟记得18年的某个报告里显示绿江的消费主力是95后和00后。虽然这是八年后的报告，不过考虑到12年的95后正是上高中的年纪，所以对言情小说里的“休闲市重点”有所不满，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长评的跟帖里也不全是赞同声，还有反对拉踩的负分读者：【说一千，道一万，作者不还是没有现身解释。】

　　【就是。如果这本书的背后真是一个工作室，那就是有人蓄意破坏绿江的公平性。】

　　【可问题是工作室向来都是逮着热点霍霍，怎么可能写这种费力不讨好的题材。】质疑声一出，立刻有人反驳道：【况且粉江那边不是有人分析过工作室的行事作风吗？如果真是工作室在背后操作，那么在本文上了新手金榜后，为何没有多水几章？或是不要更得那么勤，至少混上三大神榜，等日收低于两百后，再考虑一口气完结。】

　　【是啊！我觉得这个作者不大像是工作室，反倒像是第一次来绿江的菜鸡，因为不懂绿江的榜单规则，再加上这文很有可能是签约前就已经写好的，所以……】

　　系统瞧着替沈凝烟说话的评论，忍不住吐槽道：【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绿江的申榜规则。】

　　对此，沈凝烟也只是耸了耸肩，在关掉后台前提醒道：【别忘了周六的澄清帖。】

　　【知道啦！你也只会使唤我。】如果系统有实体，一定会对沈凝烟翻个白眼。

　　而将绿江的风波暂时搁置后，沈凝烟又扎进文字游戏的引擎研究中。

　　毫不夸张地说，对于一个能被《C语言入门》的第一章 难到整坏电脑的菜鸡，沈凝烟在试错的过程中就没摘过痛苦面具。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因为系统的帮助，沈凝烟才没有被游戏引擎的分支条件搞得几近崩溃，但是为了实现跟系统夸下的海口，只能硬着头皮与不断重复的支线步骤相爱相杀，然后从测试阅读里查漏补缺。

　　【经此一遭，我再也不会抱怨文字游戏的创作者更新慢，BUG多。】沈凝烟忙得忘了晚饭和洗澡，最后还是室友提醒她去接热水，才勉强搞定卫生问题。

　　“你最近真不是一般的忙碌。”某个跟沈凝烟关系较好的室友突然问道：“副班可是一边忙着学生会的杂活，一面做着沙盘社的模型，偶尔还要传达辅导员的通知。”

　　室友将胳膊搭在椅背上，瞧着沈凝烟哈欠连天地将护肤霜抹到脸上，其手法比刷墙还粗暴：“我怎么觉得，你比副班还忙碌。”

　　“对啊！就连每天到图书馆打卡的班长都没你这么拼命。”另一位室友立刻接道：“班长可是准备留美的人。难道你也要出国留学？”

　　江城大学虽然是一本，但是在名校遍地的荆楚，也算不上特别有名。至少荆楚本地乃至一线城市的大企业都很少会来江城大学招人。所以这类高校的“3+1”，“2+2”工程都少的可怜，比较出名的还是跟荷兰合作的理科专业。

　　由此可见，像物流系这种新兴专业，在江城大学里的待遇也只比隔壁的三本院校强上一丢。因此本系的学生要么咸鱼，要么等到大一下的转系，要么准备出国留学或是考研考博。

　　沈凝烟记得大学同班里最用功的就是正副班长，前者在四年后考入常青藤院校，后者去了985的物流系读博，准备毕业后留校教学。

　　可以说，即便是在人数众多的商学院里，她们班的正副班长也算是内卷里的佼佼者。

　　然而这种积极向上的风气并没有弥漫到沈凝烟的宿舍里。

　　甚至说得更直接点，她们这儿就是五条咸鱼外加一只被迫努力的死狗。

　　面对室友们“你为何这么努力？”“你真的好努力啊！”的敬佩目光，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的沈凝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就是瞎忙活。毕竟上了大学，才有时间发展爱好。”

　　“这倒是句实话。”想起噩梦般的高中，室友们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所以你在忙什么？我看你都折腾了好久。要是你日后出名了，记得‘苟富贵，勿相忘’啊！”室友冲着沈凝烟挑了下眉毛，那副揶揄的表情看得沈凝烟十分憋屈。

　　咋办，她真不想告诉对方自己在写网络小说，并且想在ACE GAME上发布一款开后宫的乙女游戏。

　　这就像是二次元死宅穿着印有老婆泳衣的T恤，在大街上喊出“来，大家向我看齐，我宣布一件事，我是傻逼”一样社死。

　　光是想想，就令沈凝烟羞耻到脚趾抓地。

　　“嗯……我现在做的事情也没啥好说的。”沈凝烟下意识地收好写有分支剧情的草稿本，决定在游戏完成的那刻，就将其毁尸灭迹。

　　“以后再说吧！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第18章

　　话是这么说，但沈凝烟发誓她要是哪天泄露了网络小说家和乙女游戏创作者的身份，一定会在熟人投来揶揄目光前，先用脑袋亲吻宿舍的墙壁。

　　太羞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羞耻的事。

　　【咋滴？我看你描述自己的远大理想时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系统在沈凝烟上课时瞧着对方因为心惊胆战了一夜，而变得愈发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嗤笑道：【来啊！夸夸其谈时不是很勇吗？怎么现在一声不吭啦！】

　　【当面勇跟背后勇那不是一回事啊！】如果不是在上课，沈凝烟真想叹一口长气：【哎！我算是明白那么多创作者为何要捂紧马甲，防止翻车。】

　　水性笔在指间处转上一圈，沈凝烟盯着干干净净的课本出了神，好像上面的文字插图都扭曲成文字游戏里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