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温渡怔怔地看着妹妹，鼻子一酸，眼眶滚烫。

　　真的是妹妹！

　　活生生的妹妹！

　　他像是才回过神来，蹲下就把失而复得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萦萦，你不知道哥哥看到身为白骨的你，心中有多恨！

　　一串滚烫的眼泪掉在温萦脖子里，她直起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哥哥，心疼地伸出小手给他擦眼泪。

　　“哥哥，别哭！”

　　可是她刚说完，哥哥脸上的眼泪就掉的更凶了。

　　温萦想到梦里历尽千辛万苦寻找自己的哥哥，想到被车撞倒在地上，无人管的哥哥。再看看现在这个见到自己，哭的泣不成声的哥哥，她心里真的好难受。

　　温萦伸出小手搂住哥哥的脖子，主动贴贴哥哥的脸，软乎乎地说：“哥哥，萦萦逃出来了！以后还做哥哥的小跟班。萦萦要赚好多好多钱，让哥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哥！”

　　这样哥哥再也不用入赘到别人家去受委屈了！

　　“好，哥哥等着。”

　　温渡用手抹了一把脸，心里更难受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要让妹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温萦终于把哥哥哄好了，露出傻甜傻甜的笑。

　　忽然，她想起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攥着哥哥的衣襟，激动地说：“哥哥，和我一起逃出来的芝芝生病了。他发烧了，就在卫生院里。你能不能跟奶奶要点钱，给芝芝治病呀？”

　　芝芝？

　　那是谁？

　　温渡听到芝芝是和妹妹一起逃出来的孩子，知道那也是个上辈子没活下来的孩子。想到上辈子自己过的那么痛苦，温渡将心比心，他不希望别人也经历这样的痛苦。

　　“好！”

　　温渡抱着妹妹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重生，抱着妹妹这种真实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的心得到了慰藉。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妹妹分开，甚至不想让妹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害怕自己和妹妹分开后，一切就会回到现实。

　　不过没关系，妹妹让他去救的人，他一定会救，还有那该死的人贩子，也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奶奶，你把萦萦的衣服找出来，再来给萦萦洗澡。”温渡还没进屋，就冲着里面大喊。

　　“小渡你咋地了？”

　　温老太太听到孙子喊的话，以为孙子疯了，吓得老太太忙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孙子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走过来。

　　她仔细看小姑娘的眉眼，苍老的眼睛里瞬间冒出一串水光。

　　“萦萦啊？”老太太不敢相信地喊完，看到孙女跟小乞丐似得，捂着胸口嚎啕大哭，“奶奶的萦萦啊！杀千刀的人贩子，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他们怎么不下地狱啊！”

　　温老太太以前不喜欢这个孙女，觉得这个孙女命不好，一出生亲妈就不要她走了。等小孙女走丢后，她才知道这个被她冷落的小孙女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没了这个孙女，这个家就像是垮了似得。

　　温老太太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女，害怕她再一次消失。

　　“奶奶别哭，萦萦以后哪儿也不去，留在家里让奶奶骂。”

　　温老太太哭的一梗，绷着满脸褶子的老脸，凶巴巴地说：“奶奶以后不骂你了。”

　　“奶奶，你真好！”

　　温萦主动抱抱老太太，不像走丢之前那么害怕老太太了。她知道奶奶是最疼她的，奶奶要是喜欢骂她就让奶奶骂好了。

　　“我要是不好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你以为我是你那个没良心的亲妈？生下你就跑，也不管你死活！”

　　温老太太不舍得骂孙女，掉过头就去骂儿媳妇。

　　那些知青没一个好东西。

　　干不动活，吃不饱饭，又怕被冻死，才嫁到他们家来。

　　她还以为那个女人能踏踏实实的跟儿子过一辈子，谁知道一听说可以回城，就哭着求儿子。儿子也是个废物，信了那个女人的花言巧语，跟女人离婚，还亲自把她送到火车站。

　　结果倒好，那个女人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还音讯全无。

　　别说儿子，就是刚生下来的女儿都不要了。

　　“奶奶，你先给萦萦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给萦萦做点好吃的。”妹妹一看就没吃饱。

　　温老太太看着孙女瘦的凹陷下去的眼眶，心疼地说：“奶奶给萦萦做好吃的，奶奶记得萦萦最喜欢吃蒸蛋。奶奶蒸三个鸡蛋的鸡蛋羹给你吃。”

　　温老太太一个锅里温水，另外一个锅给温萦正鸡蛋。

　　温萦坐在小板凳上乖巧地等着，软乎乎地催促：“哥哥，你能快点去卫生院救芝芝吗？要不是芝芝，我肯定逃不出来的。你要盯着大夫，让大夫一定要治好芝芝呀！”

　　她胆子那么小。

　　又那么笨。

　　都是芝芝带着她，她才能再次见到哥哥和奶奶的。

　　芝芝绝对不可以变成小傻子。

　　“能。”

　　温渡咬牙，他才见到妹妹，就要去救人。

　　他害怕自己这么一走，回来妹妹就不见了。可是对上妹妹那双期盼的大眼睛，他完全没办法拒绝妹妹的任何要求。

　　温渡走的时候，发现锅里的水热。

　　他到院子里把洗衣服的大盆拿进来，放在外屋地上，又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放在盆里，从水缸里舀出冷水兑上。

　　温渡蹲下试探水温差不多了，瞅了眼妹妹说：“奶奶，你赶紧给萦萦洗干净，换上衣服。我去看看萦萦的朋友。”

　　“哥哥！”

　　温萦看到哥哥走到院子里，忽然大声喊他：“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呀！”

　　温萦好害怕哥哥一出去就回不来了。

　　温渡背对着妹妹听到这声呼唤，眼眶滚烫，有种想哭的感觉。

　　“嗯，哥哥会早点回来的！”

　　温渡握紧拳头，憋着一口气往外走。

　　他骑着他爸的自行车，直接来到卫生院。

　　“大夫，咱这儿是不是有个发烧的孩子，另一个小孩儿送过来的。”温渡敲了敲医生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问里面的值班医生。

　　医生抬眼看到温渡就皱眉，严厉地说：“你们家大人怎么回事？孩子都烧成这样还让孩子过来？真是不靠谱！”

　　温渡等医生训斥完才说：“那不是我们家孩子，是和我妹妹一起，被人贩子偷走的孩子。”

　　医生也听说过农场有孩子被人偷走了。

　　他面色缓和，指着旁边的门说：“那小孩儿已经吃了退烧药，人还没醒，就在隔壁病床上躺着，你过去看看吧。”

　　“嗯，我先去交钱。”

　　温渡交了钱，回到隔壁病房里。

　　病床上躺着一个脏兮兮，看不清长相的孩子，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温渡都分不清他是男还是女。

　　之前他听妹妹说这孩子叫芝芝，下意识以为这也是个女孩儿，谁知道竟然是个男孩。这孩子的衣服款式不像是他们这儿有的。他又看到孩子脚上穿的小皮鞋，更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孩子家庭条件肯定很不错。

　　温渡估摸着孩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跟大夫打声招呼，转身从卫生院里出来，直奔对面的派出所。

　　上辈子他死之前，才知道妹妹已经死的消息。可惜两个该死的人贩子，一个还在逍遥法外。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两个该死的人贩子的。

　　温渡阴沉着穿过马路，心里发狠地想，一定要让他抓到那些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人贩子。

　　“赵叔，我妹妹回来了！”到了派出所，温渡直接去找所长赵大河。

　　“真的？”

　　赵大河抓起大檐帽戴上，就往外面走：“快点，带我去你们家见见你妹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人贩子呢？”

　　赵大河在前面骑着自行车，温渡也麻利的骑着自行车跟上来。

　　到了温家。

　　温萦已经洗完澡，穿着温渡小时候穿的毛衣，坐在炕上吃着鸡蛋羹。白嫩的脸蛋一点肉都没有，尖尖的小下巴，大的快要冒出来的大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大娘，我来问萦萦点事儿。”赵大河进了屋，先跟老太太说明情况。

　　温老太太可不是普通的老太太，过去他们家可是有钱的地主老财。男人在外地置办了一百亩的地，还有一个大宅子，打算接她跟女儿过去。

　　谁知道回来之后得了急症人去了。

　　外面置办的那些东西，也拿不回来。

　　温老太太一个小寡妇挺着大肚子，带着个丫头片子过日子，外人眼里他们家就跟贫农没区别。可闹饥荒的时候，温老太太也没饿着俩孩子。

　　温老太太把儿子养的跟小少爷似得，别人家孩子穿得邋里邋遢，她儿子永远都是很讲究的个性。衣服永远干干净净，吃东西也特别讲究。

　　不管是穿毛衣还是穿棉袄，里面永远都有个白白净净的假领子。

　　“你问吧，早点把人贩子抓到，别让他们再去害人。”温老太太拿着暖壶，沏了一缸子茶水。

　　赵大河忙客气的说：“大娘，不用忙活，我不渴。”

　　“一会儿要说那么多话，不喝点茶嗓子干。”温老太太把茶放下，自己坐在旁边陪着客人，“萦萦，你大爷问你啥，你就说啥，别瞒着，知道不？”

　　“嗯。”

　　温萦很乖巧地点头，然后怯生生地看向赵大河。

　　赵大河看着这乖巧懂事的闺女，心里边把人贩子骂了个臭死。整个红星农场，谁不知道温家有个穿的跟过去地主家小姐似得小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