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如今若是患病，要么由家里人送去医院，不过这个法子比较危险，一出门离开了空调环境，很可能会导致送人的人也晕在半路上。而若是独居的人中暑晕倒，几乎只有尸体发臭了，才会被邻居知晓。

　　目光所及之处，道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整个世界陷入了空前的寂静。

　　乔苏祺正要放下窗帘，一声震天巨响突然从城西的方向传来，她循声看去，只见那一片腾起了冲天的黑色烟雾，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人们的尖叫和求救声。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想要搜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微博上还没有相关的报道，想来是事情刚刚发生，还没来得及传播出去。网络平台上没有线索，反倒业主群揭晓了答案。

　　101住户：“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正睡午觉，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直接把我吓醒了！”

　　1701住户：“听声音好像是城西，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当大家都疑惑不解时，702的住户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住在城西附近，据说是一个老旧小区的线路失火了，引发爆炸和火灾，现在大半个城区都电路故障停电了。”

　　1701住户：“电路爆炸？！那岂不是死伤了很多人？”

　　702住户回复：“好像大半个小区都炸了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乔苏祺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小区少说也有上千户人家，真要是炸了半个小区，瞬间的爆炸以及后期引发的火灾，足以让小区里的所有人丧身火海。

　　更何况现在气温本就高达50℃，火场之中的气温只会更高，人体根本承受不住。

　　“希望消防车快点到吧……”乔苏祺喃喃道。

　　业主群里大家还在讨论着这件事儿，有人害怕，有人庆幸不是发生在自己小区，有人祈祷更多人能活下来，好不热闹。

　　她叹了口气，业主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爆炸所造成的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全市电路都在同一张电网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城西的爆炸很可能会引起其他地方的电路也出现故障，从而导致停电。

　　现如今南川市能保证基本稳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是省会城市，经济等各方面比较发达，城市电网比其他地方更稳定强大。居民只要不找死地往外跑，一直待在安装了空调的室内，并不会出现大问题。

　　但好多县城早就爆发过数起老旧电路故障而引起火灾的事故，最后都导致城市开始大面积停电，没了空调风扇，人类太难熬过高温天灾了。

　　傍晚时气温稍微回落一点，降到了45℃以下，乔苏祺趁着现在稍微凉快便开车出了门。

　　她之前在农贸市场买种子和树苗时加了一两个老板的微信，下午看到他们发了朋友圈，大意是天气太炎热，好多水果还没卖出去就全烂掉了。

　　她立刻联系了他们，言明自己想买水果，跟他们约好了晚间凉快时直接去果园取货。

　　乔苏祺之前租的货车到期了，她又去临时短租了一辆，然后就顺着果园老板给的地址摸了过去。

　　果园老板本来愁的头发都白了，眼看着那么多好水果都要烂在园子里，却又无计可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问遍了自己的朋友圈，也不找几个人愿意回收这些水果的。

　　即便侥幸找到一两个买家，也找不到工人来送。谁都不愿意冒高温出来干活，和钱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所以在得到乔苏祺愿意买果子，还能自己承担运输时，老板高兴得恨不得把她当神仙供起来，价格也给得极低，生怕价高了惹得她不满意，扭头走了不愿意买了，那才是从天堂跌落地狱。

　　最后平均100个一箱装的各类水果，一箱只花了乔苏祺100块钱。她刷刷刷买了上百箱，直到把货车装得满满当当，一点空余位置都没有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离开果园，乔苏祺把水果收回仓库，又开着车去了南川市周边的农村农贸销售社。

　　为了大力发展农业，促进农产品的销售，经国不少地方都成立了农村农贸销售社，专门负责将农民手中多余的农产品回收起来，再统一由他们出售，最后再把卖来的钱给农民，他们只需要收一点中介费。

　　合作社的存在本来促进了滞销农产品快速进入市场，不用农民们自己辛苦去集市兜售，提高了农民的生活质量，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只是没想到今天的一场天灾让合作社里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蔬菜烂了大半，合作社的经理急得嘴里出了好几个水泡，陷入了和果园老板一样的困境。

　　乔苏祺意外认识经理，通过朋友圈知道他的难处后，当即拍板决定自己可以把还没烂的蔬菜买走，有多少她买多少。

　　合作社里的农产品都是农民伯伯们亲手种出来的，既新鲜又富含营养，如今价格大贬值，乔苏祺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最后满载而归。

　　回家路上，乔苏祺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儿，这时崔若若突然打来了电话。

　　“宝贝，你看到新闻了吗？南川市城西发生了爆炸，引发巨大火灾，死伤了数百人。”崔若若机关枪似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不仅如此，现在整个城西的线路全部故障停电了，电路工人紧急抢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这鬼天气，要是停电了没有空调，真不是人活的日子。”

　　“停电是迟早的事。”

　　“宝贝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我又听不到了。算了，这不重要，我刷了刷新闻，全国各地爆发过数起类似的事情了，尤其是那些经济不太发达的地区，已经开始全城限电。也不知道南川市还能撑多久。”崔若若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这个时候来经国挺好的，我看亚美国那边已经彻底乱了，好多个政府高官都被人暗杀，犯罪率直线飙升。反观经国的社会相对稳定，至少能保证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

　　“在人民向心力上，经国确实是全球领先。”乔苏祺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若说天灾之下，国家这个政治形态的分崩离析是必然趋势，那经国绝对是全球数百个国家中支撑最久的国家。

　　“这倒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说起来挺好笑，亚美国都乱成一锅粥了，我的那些同学还铁了心想回去，天天和校方闹呢。”崔若若有些无语，平时也没见那些同学多爱国，这些天在经国吃好的喝好的，还一副出身亚美国就比经国人要高贵的嘴脸，让她作呕。

　　“灾难面前，想回自己的母国也能理解。”乔苏祺问道，“若若，你打算继续住在学校吗？”

　　“暂时住在学校吧，我还想劝你搬来京都和我一起住呢。”崔若若说，“我得到了内部消息，南川市也快要断电了，估计全国只有京都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一旦限电断电，城内的电力首先供应的必然是政府单位、学校以及各大国企。居民区的人太分散了，很容易造成电力的浪费，不便于统一管理。”

　　乔苏祺眸光微闪，事实上也正如崔若若所说的那样。

　　上辈子南川市断电后，只有政府部门和学校、大国企依旧24小时有电。这么做的本意是因为这些单位面积比较大，可以安排居民进入学校和企业中，享受中央空调，不用分散在各个居民区里平白浪费电。

　　可是这个政策一经宣布，还没等真正落实，就被民情民怨推翻了。大家还以为政府抛弃了他们，不少反/社会分子更是趁机浑水摸鱼，制造了一系列动乱。

　　那是经国政府最接近崩溃的一次。

　　乔苏祺收回思绪，道：“我就先不去了，你留在京都也挺好的，比其他地方要安全一些。不过要是京都出了什么意外，你要立刻联系我，我这里还给你留了一个客房。”

　　“好，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乔苏祺挂断电话，踩着油门飞快地回了小区。

　　后来几天，乔苏祺依旧是蜗居在自己的小家，除了每天下楼一趟扔垃圾，几乎不出门。

　　如果不是因为垃圾一天不处理，就会滋生各种细菌和蚊虫，只怕她连楼都不想下。

　　同时，她每隔几天也会去一趟超市，购置一些米面和食物。买的不多，只是充充样子，避免有心人发现她一直不出门买东西，还能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从而盯上她。

　　尽管潜意识觉得被这种原因盯上的可能性很小，但乔苏祺还是下意识防备着，不敢有一丝大意。

　　她向来不介意以最恶的角度看待他人。

　　这是乔苏祺在十年末世中养成的习惯，也是她生存的法则。只有这样，才不会轻信他人，生存的可能性也会更高。

　　这一天，她正在家里打太极拳，既能锻炼身体，还能修身养性，是她近来最钟爱的一项活动。

　　只是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乔苏祺深深吐气，顺势收回拳，从沙发上捞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她大伯母的声音登时传入耳中。

　　“小祺，你快救救我们吧，我，我和你大伯，还有你堂哥，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啊！”

　　乔苏祺挑起眉，颇有性质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大伯母哭喊道：“我们住的小区从昨天开始限电了，每天只供应四个小时的电。夭寿啊，四五十度的天没有空调，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而且自从升温以来，我和你大伯的工作也都停了，现在每天没法工作，坐吃山空，现在存款也不剩多少了。”大伯母声音顿了顿，搓着手问道，“小祺啊，你看你爸爸留给你的遗产，能不能先借我们一点。不多，一百万就行，让我们先渡过这一关。等到这鬼天气结束了，以你堂哥的本事，肯定能很快赚到更多钱还给你的。”

　　乔苏祺嗤笑一声，她这位大伯母有意思得很，眼皮子浅得似乎只能看到她手里那点遗产，每次和她说话，不是借钱就是分遗产，当真是可笑。

　　“大伯母，借钱是我堂哥的意思？”

　　“不，不是，这跟你堂哥没关系，是我和你大伯的意思。”大伯母连连否认，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害怕什么，“小祺，我也知道一百万太多了，你不想借也正常。但是自从昨天限电以来，你堂哥他整日什么都吃不下去，到今天已经开始昏昏沉沉，睡不醒了。没有空调，我只能拿扇子给他扇风。可是手都要累断了，你堂哥也不见任何好转，脸白得跟纸一样，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人命啊！”

　　大伯母哽咽道：“小祺，你如果不想借钱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先去你房子里住一段时间。你的小区高级些，想必现在还没有限电，我们过去了，也不占用你的主卧，给个次卧就行。”

　　乔苏祺冷笑，借钱不成，就想抢房子了？真不愧是她大伯母，说话做事一点底线都没有。

　　“大伯母，我家里一共就两个房间，一间我住，一间我朋友住，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

　　大伯母好说歹说，见她还是不松口，一下子怒了，破口大骂道：“你这死丫头，自己家里的房子连流着相同血的亲戚都不给住，反而给别人住，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亏你小的时候掉进河里，还是你大伯把你救上来的。要是没有我们，你早就死了知不知道！”

　　乔苏祺也恼了，“我的房子是住人的，不是住畜生的。想住进来？下辈子记得投胎当个人，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说罢，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刚退出通话页面，就见向来沉默的业主群忽然炸了，近百条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来。

　　她滑到首条未读消息的位置，一条条往下看。

　　最上方的消息是小区物业总经理发的：“3单元的各位业主，早上好。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天气异常，极端的高温引起了市里不少老旧小区线路爆炸、引发火灾。加之高温后供电难等因素，小区决定从明天开始实施暂时性限电政策，每日供电四个小时，时间是上午十点到午后两点。”

　　乔苏祺看到这则消息丝毫不意外，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自从上次城西爆炸后，南川市不少小区都实行了限电，她就想到自己小区不过多久也会限电。更何况看各地新闻，不少地方全市断电，还有个别地方甚至陷入了缺水停水的危机。

　　相比之下，南川市和乔苏祺的小区做得已经很好了。

　　但是业主群里的业主可不会这么“开明”，各个吵得翻了天。

　　住户101：“现在天天45℃以上的高温，你们要限电？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住户702：“一天只有四个小时也太少了吧，这么热的天儿没了空调可怎么活啊？”

　　住户1401：“暂时限电？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们年轻人每天出去上班，可以蹭公司的空调也就算了。可一直待在家里的老年人和小孩怎么办？”

　　住户1802：“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物业管理费，现在出意外了，你们就是这么保障我们的权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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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主们各个怨声载道，逼问和抱怨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乔苏祺飞速跳过这些埋怨和质问的话，飞快翻到下面，突然看到另一条消息。

　　住户802：“我看别的小区限电之后还限水，咱们小区不会也这样吧？@物业。”

　　物业没有回复，反倒是本就处于一点就炸的业主们彻底爆发了。

　　住户702：“限电就算了，还要限水？你们是想搞谋杀？”

　　住户1501：“气象局说高温最起码维持一个月，这么高的温度人体怎么硬抗啊，热射病可是会死人的！”

　　住户901：“电线路过高压使用，在高温天气下容易发生意外，限电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限水？高温和限水有什么关系？那么高的温度，没有空调，再不让喝水，不想让我们活就直说！”

　　住户1502：“我之前是看中了这个小区环境好、物业好，才在这买房子，现在看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这么不负责任的物业！”

　　眼瞅着局势越来越控制不住，物业总算顶不住压力出来说道：“暂时还没有接到限水的通知，大家请安心。”

　　乔苏祺把所有未读消息翻完，发现整栋楼18层36家业主，只有她和1202没有说过话。其他业主即便不太活跃，也会发个“震惊”或者“愤怒”的表情包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只有她们12楼一片寂静。

　　她是打电话错过了消息，等点进群聊时已经聊完了，不知道华安辰那边是什么情况。不过想来以他的能力，定然不会让自己受苦，自然没必要跟着群里的人一起抱怨。

　　乔苏祺又去看了看网上的消息，三天前国家就已经颁布条例，建议外出作业工人全部停工，以防引发中暑或者热射病，影响生命安全。

　　在经国政府的统一调配下，近来国内没发现什么大事儿，网上也一派风平浪静。反观外网，一个比一个热闹。

　　乔苏祺翻墙出去看了看，发现原本处于战乱的国家现在也因极端高温休了战，偌大的蓝星第一次彻底熄灭了硝烟。

　　大型战争没有再发生，反而是某些国家内部的冲突纷争愈演愈烈，有些小国的国家政权甚至已经被推翻，国民不满意高温下政府的措施，便纷纷自立为王，妄图一统全国、乃至一统世界，中二得不行。

　　有一些小国自己挺不过去了，想要抱大国的大腿，可大国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比方说亚美国现在每日发生的枪击案、抢劫案、杀人案等等恶性案件数以百计，政府官员也死了好几个，就连之前十分重视的“寻找黑匣子”行动也被搁置，整个国家乱成一团。

　　比起这些血腥的□□，乔苏祺更关注的是菲华洲。

　　这个大洲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性气候，百分之八十的陆地都被沙漠覆盖，原本温度就不低，常年处于缺水的状态。更别提大洲整体经济发展落后，流民、贫民数量众多，他们连个安稳的家都没有，又怎么找到一个安装了空调的房子来避暑呢？

　　乔苏祺叹了一口气，如今菲华洲的温度达到了全球最高，已经突破了70℃。

　　在高温、缺水等等艰难条件下，菲华洲上的人每天死亡的数量难以估计。

　　她想起上一世听到的传闻，菲华洲所有人都死在了高温天灾下，就连第二轮天灾都没挺到。后来那个大洲被变异的动植物占领，彻底成了一个蛮荒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