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江明彤大嫂就是这届下来的，也是巧了，来红旗大队还没多久，就和江明彤大哥江向东看对了眼。

　　这个时候江向东已经是二十一岁大龄青年。

　　在周围人普遍早婚早育的影响下， 刚高中毕业那会儿王秀英还一点儿都不着急，想着自己儿子长的好，家里也不错， 高中毕业还进了公社当小干事， 这是极好的条件了，但是之后每过一年都没点动静， 这才开始急了。

　　就这样， 江向南还在旁边点火浇油道，“妈，我看我都能叫您先抱上大胖孙子嘞。”

　　气的王秀英当时手里一把扫帚砸过去。

　　可幸的是，过完夏天这一季， 江向东就带着人姑娘回家给王秀英看了，差点把她给吓到，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而这个时候的江明彤也已经上高二了。当初她以为是小学要读到六年级，哪知道刚好碰上教育制度改革的推行， 一下变成了五三三学制。所以她现在下半年就开始上高二，等九六年上半年刚好高中毕业，这也合了她的希望。

　　“小彤，后天回县里记得叫你爸带你去百货商店买个暖水壶学校用，带去学校的盐水瓶也要时常装到热水来暖手暖肚子，女孩子受多了凉可不好，今天这天气越发的冷了。”

　　“知道了，小哥还说要给我带一个铁皮制的汤婆子回来呢。”江明彤嘻嘻笑到，自从小哥进了县运输队，得了个开长途运输车的师傅，常会跟车出去，家里现在能弄到最多好东西的就是他了。

　　小哥高中毕业已经不考大学了，都是优秀生才能得到推荐上工农兵学校，不过这些名额许多都被有背景人家的子弟得了去。因此小哥高中毕业就被江爸给找关系送进了运输队，开车是他自己的爱好，运输队也是县里绝好的去处。

　　每回他回来都会给江明彤带许多东西，一个月的工资大半去的容易，要得回来也容易。大情况下是管的越来越严了，但干那行的就没有哪个不会私带些东西，有师傅的师傅带着，没师傅的自己也能学会。对于这个，她是不发表意见，只交代小哥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着些。

　　“明儿着叫他多带些外面的大枣回来，你带着去学校。”王秀英拿着棍子敲打敲打晒开的被子，抖抖灰尘，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要把被子衣服都拿出来晒一下，然后就是一个冬天，要明年才会晒了。

　　“大哥和大嫂的日子定下来了没？”江明彤知道她家两兄弟，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可能大哥还比较正人君子，小哥那是要有自己喜欢的肯定早早就骗回家里。

　　“快了快了。”现在一说起这个，王秀英就是满意的笑。

　　之前大儿子一直没有定下来的时候，隔壁那个臭嘴巴天天在外边瞎嚷嚷，还说什么东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呢。现在她未来儿媳妇也是个高中生，还是城里人，看到她们那嫉妒的脸面就开心。

　　“妈，那个白菜今年多种一些，到时候腌一些我带去学校下饭，最好多加一点辣椒。”快十二月了，稻子早就收了，粮也分了，现在田里什么都没种，修养生息。

　　前几年实在饿的时候，很多大队在收稻子后还种上东西就想多收一些，哪知道地用狠了第二年稻子长的稀稀疏疏，收成不到头年的一半，那年饿死了十几个老人孩子。后来大家再也不敢这样了。

　　再说这几年雨终于下多了些，收成好了，日子也就好了。如今大家伙都猫在家里，都在准备过冬的东西呢。

　　她们家的日子也比以前好多了，爸妈都要工资，大哥二哥不用上学了也都拿着工资，全家只有她一个还需费钱读书的。家里自留地里的东西也多起来了，想种什么种什么，所以她才会叫她妈多种些白菜。

　　“好好好，知道了，你就喜欢吃腌的白菜，偏又不喜欢吃新鲜的。”王秀英莞尔，也不知道闺女这习惯哪得来的，“去地里把胡萝卜给挖出来，这种嫩萝卜腌到最好吃，现在拔了还能再种下去一波。”

　　“哦。”江明彤去屋角处拖过小簸箕，再拿上一把小锄头，胡萝卜不如白萝卜好拔，得要工具。

　　这萝卜只种了两个月，挖出来竟然还有半个手掌大，一看就是浇水浇肥勤的。敲落泥土扔进簸箕里。土壤松散，这工作做的十分简单。

　　偶尔停下来，伸手去掉不小心飞落额头的泥土，逆着光，一身素雅，微微一笑，显得怡然倾城。

　　王秀英看到这一幕，感叹不仅两个儿子大了，连女儿也长大了，以后也会出嫁到别人家，养这么大的人就成为别人媳妇了。

　　“我们小彤长的可真好看，是老江家长的最标致的，以后可不知道归了谁家。”江二伯母叶红芳挑着砍下的芥菜回来，看到侄女的模样，又看到妯娌这样子不禁感叹到。

　　“还早呢，你家小瑶听说找到对象了？”这还是上次东子说在公社那边看到小瑶和一个青年在一起，买的都是一些礼品，看着像是要谈事了的。

　　“说是过几天来家里呢，我们也还没见过。”聊起大女儿的对象，叶红芳心里暂时看着很满意的，就等着那天看到真人了。

　　“这转眼，小孩子都长成大人了，个个都快要结婚嫁娶了。”王秀英有点感伤，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好像几年前才嫁到江来，现在孩子都那么大了，她们也要老了。“男方家怎么样？好相处吗？”

　　“小瑶说他父母都是在公社厂里上班，上头一个大哥已经结婚了，下面还有两个妹妹等着出嫁。”叶红芳嘴里聊着天，手里还动作利索地洗菜切菜，嘀咕到，“就是家里有些重男轻女，不过这是到处都有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还不错，不是独子，以后生孩子也不会管那么紧，还有个缓冲。下面的小姑子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二哥二嫂自己看好了就行，她们就是隔房的叔叔婶婶，对这事不好发表意见。

　　“小彤，把白萝卜叶子撸一些下来，等下伴着吃好吃。”对着自留地里的闺女叮嘱到。

　　“行，知道了。”

第35章 ……

　　回到教室， 大家都在晨读，同寝室的其她八个人也都已经在晨读，几个和她一样是今天到， 还有几个住的远加没人送， 昨天就过来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 放好东西也加入大家一起晨读。这时候的人， 大多女孩子的读书机会都来之不易，每个人都十分珍惜。但初入城里被城里生活迷昏了眼， 走岔了路的人也存在。

　　校内朗朗书声响起，既充满朝气，也彰显了文化气息。路过的人们偶尔也会驻足欣赏欣赏这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这时候的老师也还带着很重的文人气息，上课一板一眼又满腹文墨， 眼神坚定，带着对国家人民未来美好的憧憬。能吟诗懂科学，写得了一手好板书， 教得了文理知识， 也做得好为人榜样。

　　江明彤她们的语文老师是受过中国传统教育，也经历过国外新式教育的人。每每上课都要穿正装， 上课的时候也偶尔给同学们讲讲国外见解， 开点幽默玩笑。每到这个时候，她既能学到东西，也会为老师在那场浩劫到来后的生活忧心。

　　“哇，小彤你带了暖水壶啊， 真好，以后我蹭你的用好不好。”室友李云看到江明彤提回寝室的暖水壶，双眼发光央求到。

　　去年冬天她就冻的要死，可是她们家的条件本来就不好， 能上高中还是家里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平常吃饭都要节省这，什么蛤蜊油暖水壶更想都不能想。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用，一壶水够的两个人用。”江明彤欣然同意。

　　“太谢谢你了，到时候我和你轮着打水吧，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你的暖水壶，绝对不会弄坏了她。”李云感动地一跳上去抱着江明彤好好保证到。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那么开心，都挡着路啦。”邱英和另外两个同学从外面进来，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嘻戏忍不住出言吐槽。

　　“啊，小彤你带了暖水壶啊！！太好了吧！”后面进来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放在地上惹人注目的暖水壶，都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声。

　　“呜呜，我之前看旁边寝室有一个暖水壶就羡慕死了，现在竟然有一个在我寝室。好羡慕啊。”邱英转过身抱着江明彤，“小彤，我太羡慕你啦，我也好想有一个冷的时候就可以有热水用了。”

　　她们学校的热水虽然是免费的，但是是在食堂那边，离宿舍有些远，不说直接用桶装提回来就冷了，热水也只有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有，晚上根本就没有。

　　“我也好像要一个暖水壶。”旁边坐着的一个室友万清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地上放着的暖水壶，“不过我们家也就是我哥结婚的时候我妈狠心买了一个，别的想买肯定是白想了。”

　　“今天冬天又不好过啊，夏天再热还能熬过去，冬天天冷衣服又不能想穿就有的穿，连热水都没得用。”大家对待冬天都是这个样子，每年的冬天只能熬着过去。

　　“班上谢珍家好像是有人在医院当护士吧？要不然明天去问问她能不能匀几个盐水瓶给我们，就算是出一些钱也好啊。要不然手又要长冻疮烂掉。”上铺的人听着下面的人聊天，也探出头来建议到。她一个人是不太好去人要盐水瓶，多几个人一起去更好。

　　“这个行，小彤，我记得你也有两个盐水瓶，是怎么来的啊？能不能帮我们弄一些，我们会给钱的。”李云也赞同大家的想法，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去年手长冻疮写字读书翻书都不利索。

　　“我的是我外公给我的，他在公社卫生院上班，下次我去他那里的时候帮你们问问。”下个星期她就要回外公外婆家。初中是当初外公外婆说两个人过着寂寞，把她叫过去了桥湾大队公社上的，三年也一直在那里生活，只有过节过年才红旗大队。

　　为这个，大姨还跟外公外婆她们吵了一架，至今两家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平常一年也只回去一两次。这样，她自己下了决心以后要好好孝敬外公外婆的。

　　后来上高中了，她就有的时候回红旗大队有的时候回桥湾大队，通常是两边轮着来。

　　当天晚上，江明彤就用中午打的水和李云两个人泡了个热乎的脚，泡完脚之后她都不需要再在脚边放一个盐水瓶了，这个洗干净下次带回家去给妈暖脚好了。

　　爷爷奶奶那里有一个手提火笼不需要这个。想好这个，一会儿便睡着了，晚上两个人泡了热水脚都睡了个好觉。

　　忍不了冷天气，邱英她们第二天就去了找谢珍谈盐水瓶的事，到时候早上中午去食堂装热水，晚上再出点钱让外边住着的人帮着装点水，晚上就好睡觉了。

　　“江明彤，校门口有人找。”被门卫大爷抓装丁的同学在门口喊了一遍就跑了。

　　不知道是谁，猜测大概是小哥回来了吧？

　　带着这个心思，江明彤很快下楼往门口跑去。

　　“小哥，你回来了。”看到门口跟门卫闲聊着的人，远远地就兴奋挥手喊到。

　　“小妹。”江向南心有灵犀地转头，果然看到自己妹妹。

　　“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回家了没？”江明彤上去挽着小哥的手，过会儿再放开，实在是现在管的严，亲兄妹都不能太过亲密。

　　“还没，先过来看看你，还有一节课吧？等会儿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多吃点好吃的补补。”江向南宠溺地摸摸小妹的头。

　　“快要上课了，那我先走了，小哥你在大爷这里待一会儿。”

　　“嗯，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江明彤挥挥手，赶着在上课铃敲响前回到教室，进教室前还往校门口看了一眼。

　　回到教室后她就有点心不守舍的，调整了几分钟才调整好认真听课。

　　待下课铃一响就跟着老师前后脚出了教室。

　　“走吧。”快跑了这么长路程，她都气喘吁吁了，扶着小哥深呼吸了缓了两下才好一点。

　　“嗯，我东西都放过爸那边去，吃完打包一份再给爸送去，他忙起来总是忘记吃饭。等下你也去那边午休吧，那边有炉子再拿个毯子盖一下睡着更暖和。”边说边带着江明彤往县里国营饭店走去。

　　“今天有什么菜？”江向南往柜台去问营业员。

　　“看，后面的板上都写了。”营业员可能是看着两人穿着气质都还不错，就又多讲了两句，“今天有红烧肉，还来了鱼和牛肉，鱼和牛肉量不多，要点早点点。素菜都不变。”

　　“那来两份红烧肉，一份酱烧牛肉，一份蟹粉豆腐，再来两份米饭。”江向南看着牌子上写的菜名，鱼就不要了，想吃鱼大队里都能抓到，何必费这个钱。

　　“这里的菜就是少，像我跟师傅去外面，人家市里省城里的国营饭店，想吃什么基本都有，我们这里还得碰运气看有什么菜。”江向南不太满意地对妹妹嘟囔到，可惜不能带着小妹一起去吃，回来这里也吃来吃去就这几种菜，好的菜一运来就被送到了上头那些人那里。

　　“这已经很好了，这家店的红烧肉做的可是比我们市里的都更好吃呢。”江明彤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她觉得县里的已经不错了，偶尔来一次有这个菜就不错了，上次小哥带她去市里的国营饭店，也点了一道红烧肉，结果还没有县里的好吃。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独门手艺，尤其是在国营饭店里面掌勺的。她这些年跟着外婆学做菜成果已经很不错了，不过红烧肉跟这里的绝对比不得。

　　“快吃吧，你天天在学校里吃，一点营养都没有。”受王秀英的影响，家里人都对营养很重视，觉得一个月怎么也得吃点肉补补身体。

　　所以她们江家在吃这方面比住穿行都更在乎。以及她上高中了还会时不时的把空间里好的蔬菜带回去家里吃，家里人现在身体一个个的都健健康康，爸妈外公外婆的皱纹白发都少了一些。

　　她也早就脱离了以前那个瘦黄的样子，再胖一点就是白白胖胖了。

　　“这次我们去了海边城市，那里的海鲜真不值钱，我们在那里天天吃海鲜都要吃腻了。”自己在外面的见闻，江向南每次都很热衷于跟小妹讲，让小妹没去也感同身受，多一点见识就是好的，以后也不会被男人骗走。

　　“本来那些海鲜是很好吃的，一点都不比我们这里陆地上的肉类差。”

　　江明彤点点头，这个她赞同，因为她也很喜欢吃海鲜，各种各样的海鲜。

　　不过她们这里离海远，交通也不方便，根本吃不到，有也吃不起。

　　“可是问题是他们那里煮来煮去就只会清蒸啊，我们找的那户人家，连个酱油蒜都没有。吃到嘴里除了海鲜的那股鲜味什么味都没有，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江向南看到妹妹点头，说的更起劲了。“我们在那里每天吃海鲜，不过还真没花什么钱。”

　　“小哥你带回来了吗？我也想吃海鲜。”真的，她现在听小哥越说越想吃，终于明白运输车司机有什么好了，次次出差都可以吃的满嘴流油啊。

　　“带了，新鲜的带回来这么远会臭掉，我带了一大包干海鲜回来，有虾皮，干贝，鱿鱼干，还有一点干海参给你和妈吃。这个星期你带点去给外公外婆家，我都给分开来了。外婆做的肯定比妈好吃，到时候让外婆做给你吃。”

　　吃了一个多月没有什么味道的海鲜，现在看着红烧肉和酱烧牛肉这种重口味的肉菜一上来，江向南嘴里口水肆虐。大口吃饭大口吃菜，这才叫痛快。海鲜虽然好吃，但是还要剥壳。

第36章 捉虫

　　这还是江明彤第一次到江爸的办公室。是的， 靠着江志民出色的能力以及努力，他现在已经是公安局的大队长了。拥有一个独立办公室。

　　正因为这样，江向南才会带妹妹来这里午休。不然在一个闹哄哄的大厅还不如在教室呢。

　　“爸， 吃饭了。”

　　“你们都吃完了。”两人到的时候江志民还伏在桌上写工作报告。

　　“嗯， 就你没吃了。”

　　“行， 小彤你在这睡会儿， 我给你用椅子给铺了一下，直接躺上去睡就好。”江志民给报告结个尾， 把桌上的笔和本子收拾好，拉着小儿子关好门往外，“走，咱爷俩去外面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