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邵晨大声抗议的声音和他母亲强势的坚持声中，整个邵家别墅都不情不愿的清醒过来，邵曦自然不能幸免。

　　邵曦洗漱之后，被徐阿婆告知不能去餐厅吃早餐了，因为邵春生夫妇要办沙龙，餐厅被布置成了自助餐点间了……

　　邵曦撇撇嘴：“那我去爷爷奶奶房间吃。”她说。

　　徐阿婆答应着，把她的早餐端到了主卧那边。

　　老两口已经起来了，邵老爷子正皱着眉头坐在方桌旁喝着咖啡，吃梳打饼干，看到邵曦跟着徐阿婆进来，了然的往对面的座位指了一下，示意她可以在那里坐着吃早餐。

　　邵曦说了声：“爷爷早！”左右看看，又问：“奶奶呢？”

　　邵征喝了口咖啡，指了指更衣室。

　　徐阿婆笑说：“老太太起得早，已经吃过早饭了，曦曦你也快点吃。”

　　徐阿婆买来的早点是豆浆和油条，邵曦不爱吃豆浆，但此时牛奶还需要订购，邵家只有邵征和邵晨订了牛奶，其他人是没有的。

　　邵曦吃完早餐，汪老太才从更衣间里出来。

　　老太太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缎面旗袍，走到老先生面前转了转身：“这件有点小了，改天要找阿青帮我重新做一件。”

　　邵征看了一眼老妻，打趣：“上次量的时候，你非说自己腰只有二尺二，这会儿说小了？”

　　老太太抬手拍了老头一下：“瞎讲！明明是衣服做小了！”说完哼了一声，扭头看到邵曦面前的空杯碟，刚要开口。

　　邵曦举手：“奶奶！我回房间做作业！”

　　“哎呦，我又没要说什么，你这孩子就吃这么一点点怎么行？！再吃个煮鸡蛋！”老太太冲着孙女儿嗔怪。

　　“不要——我吃饱啦！”

　　是的，狗粮吃得好饱……邵曦无奈又快乐地想。

　　*

　　这对老夫妻一辈子没吵过架，没红过脸，上辈子，爷爷邵征在八十七岁时突发心脏病去世，当时汪老太太悲痛欲绝，几乎跟着去了，之后的余生都在整理老爷子的学术论文中消磨，直到百岁逝世，他们的婚姻是邵曦最羡慕的，因为她得不到。

　　不论如何，此时此刻，一个煮鸡蛋是逃不掉的。

　　邵曦跑到小厨房倒了一小碟子酱油，把剥好的白煮蛋蘸着酱油吃，老太太又看不惯：“少吃些酱油！皮肤都吃黑了！”

　　“奶奶，酱油里没有黑色素，吃了不会变黑的！而且我又不是拿它当水喝……”邵曦一边吃一边说。

　　“就是，酱油是用大豆做的，这大豆磨的豆浆还是白的呢！”邵征在一旁帮腔。

　　汪老太啧了一声：“我不管，它变成酱油就黑了，吃多了肯定得变黑！不许多吃！”

　　邵曦看看祖父，老头子耸耸肩表示：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哦，那我就蘸一点点，空口吃太淡了，下不去嘛！”邵曦只能服软，然后趁老太太没注意又用力多蘸了几下……

　　邵征打量老太太这一身：“准备去哪？”

　　汪老太说：“去阿青的铺子看看，要是有新料子就扯点给曦曦做裙子。”

　　邵曦说：“我们学校有校服的。”

　　“你平常不穿衣服啦？”老太太又怼她，“出去做客怎么办？衣着是门面，不要马虎。”

　　邵曦连忙点头：“哦哦！”心里苦笑，哦，是的，奶奶最看重打扮，自己却早已在做不完的家务中忘了打扮是什么……

　　老爷子摆摆手：“那你把曦曦也带去，今天肯定吵死了，我等一下也准备出去逛逛。”

　　汪老太有点怜惜地看看老伴儿，叹了口气：“唉，所幸也就这一天。”又问孙女，“曦曦要不要跟我去店里？”

　　邵曦看着老两口，觉得憋屈，明明只想安安静静过个周末，却被儿子吵得不得不上街去躲清静。想了想，她摇摇头：“启文哥哥留给我一大堆卷子，我要做卷子。”

　　“哟！知道要努力啦？”老太太很高兴，“那行，你做作业吧。”

　　邵征也很满意，点头：“很好，认真做，不要怕出错，不懂的地方先空着，留着问启文。”

　　邵曦应着声，吃完了白煮蛋，回房间去了。

　　真的做作业？那怎么可能……她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叫《电影艺术》的杂志，这个杂志会刊登一些著名的海外影视剧本，邵曦再找出一盒空白磁带，放进录音机，开始尝试录一段配音练习……

　　而在此时，魏启文和他父亲魏远峰一起登门了……

第12章 非礼勿视！

　　魏家父子来时邵曦并不知道，她正沉浸在配音练习的情绪中。

　　这一期的《电影艺术》上刊登的是一部日本著名悬疑电影《逃亡》的剧本片段，被人诬陷的男主人公在逃亡和申冤的路上遇到了独居的女画家，被女画家误认为是上门来干活的园丁后，男主人公决定在女画家的家中避一避风头……两人相处的日子里，渐生情愫。

　　杂志上刊登的这段剧情正是电影中男女主人公难得的温馨相处的日子。

　　邵曦是看过这部电影的，那位饰演女主角的日本女明星曾是邵曦少女时期的偶像，现在回忆起电影的画面依然能想起电影中女画家恬静幽雅的神态。

　　“木川先生，可以把那盆鸢尾花挪过来一些吗？是的，再过来一点，谢谢您。”

　　……

　　“木川先生，您有家室吗？”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这样啊……我想文子小姐说不定正等着木川先生您回去呢！”

　　“因为像木川先生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值得女性等待的呀！”

　　……

　　魏启文站在门前，眉间拧起肉疙瘩，为什么邵曦的房间里会传出陌生女人的声音？而且说话还一股日本译制片的腔调？！

　　*

　　魏家老爷子在帝都生活了大半辈子，直到魏启文这个孙辈读小学的时候才举家搬到海市来定居，也是到了海市之后，才跟邵老先生这个老同学恢复了联系。

　　因此，两家的第二代关系其实挺生疏，魏远峰这位一般人想请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在其父的带领下研究金石古玩，并且三十五岁就加入了东泠印社，在圈子里更是出了名的高傲，只可惜他的儿子对于这门家传的技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却偏偏迷上了爷爷的老同学邵老爷子的专业——物理动力学。

　　魏远峰眼高过顶，原本是不把邵家老大放在眼里的，在他看来这种附庸风雅的沙龙不过就是一群海市小资装腔作势的玩意儿。不过，看在老爷子的交情的份上，人家直接开口请他，自己儿子将来还要在邵老手下搞学问。

　　魏远峰也还是愿意替儿子赚这个面子的。

　　父子俩被邵春生夫妇高调迎进了楼下布置好的沙龙休息区，邵春生招呼自己那群朋友们认识魏远峰的时候，魏启文则在四下张望，然而并没见到邵曦的身影，只有邵晨一脸灰败地坐在窗边的钢琴凳上。

　　“曦曦呢？”魏启文过去问邵晨。

　　“在楼上。”邵晨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

　　“你家搞聚会，她不参加的吗？”

　　“嘁！她又不是我家的人，为什么要她参加？再说那么土的乡下女人，别出来丢我家的脸了。”

　　“你有毛病啊？她是你妹妹好伐？干嘛老是这样说她？”魏启文终于忍不住怼他。

　　邵晨哼了一声，不以为然：“我又没说错，我妈也这么说。”

　　魏启文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休息室，他运气不错，走出门没两步，就遇上了徐阿婆。

　　徐阿婆自然是认得魏启文的，听他说要找邵曦便指给他看：“二楼中间那个门是曦曦的房间，老先生和老太太都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大概在做功课吧！曦曦今天老用功了！”老阿婆笑眯眯地说。

　　魏启文朝老保姆道了谢，上楼。

　　然后站在门前满心疑惑，这是做的什么功课？

　　这么想着，他抬手叩了叩门，说：“曦曦，你在吗？”

　　没有回应，那个陌生的女声也消失了。

　　魏启文又等了几秒，再次说：“曦曦？我是魏启文，你在里面吗？”

　　这次有了反应，房间里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之后，门开了……

　　邵曦脸通红的站在门里，满头卷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的睡衣睡裤，眼神慌张：“我……我在……你……你来干嘛？！”

　　魏启文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一步：“呃……你……我……我我我和我爸爸过来……茶会……那个，我……”少年的脸瞬间也红了。

　　邵曦瞪着眼，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呯的一声将门关上，想了想隔着门说：“我……我换身衣服，你到花园等我吧！”

　　魏启文看着面前的房门，半晌，张了张口，弱弱地应了一声：“哦……”

第13章 孔武有力邵小姐

　　邵家的花园在这片洋房聚集的地段并不算大，大约四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每季度由街道绿化管理局的来打理草坪，这时候的草坪刚修剪过，也是本年度最后一次修剪，接下来就要过冬了，草皮的颜色焉焉地黄，有一些已经开始枯死，露出了土色，看起来斑驳难堪。

　　据说刚搬来这幢别墅时，邵征在楼下大书房的窗前种了一株腊梅，还有一些夜来香和紫薇，然而老先生对书本之外的乐趣，向来是一时兴起一时丢，不肯下功夫去好生侍弄这些花草，渐渐的这些植物便在书房的窗前野蛮生长，腊梅最霸道不过，年年发新枝，等到邵曦长大的时候，这腊梅丛生直接在书房的窗前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而夜来香和紫薇则委委屈屈地被挤在角落里。

　　邵曦换了身衣服，到阳台看一眼，果然见魏启文低着头站在花园里等着，想了想她下楼，绕过正厅，从厨房边的小过道进了花园。

　　“启文哥哥。”她走近，叫了一声。

　　魏启文扭过头，看到穿着一身淡蓝色衬衫和运动裤，一头松软的卷发被束成马尾垂在脑后的少女松了口气，想到刚刚自己冒失的去敲人家姑娘的门，又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你在做功课……”

　　邵曦看着魏启文，这少年实在太容易脸红了，他眉目本来就柔和，脸再一红，简直有种画中的美人微醺般的味道，明明个子比曾奕辉还要高一些，但却丝毫没有倾轧的架势。

　　邵曦又看得挪不开眼，直到魏启文叫她：“曦曦？”

　　“啊？哦！我就是在做功课呀！”邵曦一省，连忙回答，但是她暂时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在练习配音的事，尤其，虽然觉得眼前的男生赏心悦目，但是轮交情也不过才认识一两天而已。

　　魏启文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面前的小姑娘在对自己说谎。

　　尽管她回答得流利又爽快，眼神也淡定沉着，魏启文还是觉得她在隐瞒什么……想到在房间外听到的那个陌生的女声，魏启文忽然有点儿明白了，邵爷爷说过给曦曦买了一台录音机，她在听广播电台的广播剧吧？这么一想就明白了，不好好做功课，偷偷听广播剧被发现了……

　　“哦，那好吧。”魏启文决定不去拆穿她的小谎言，然后说，“我爸爸在邵伯伯他们那边，没我什么事，正好你在做功课，那我陪你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跟你说。”

　　邵曦瞪眼，张嘴想拒绝，自己那配音练习才刚录了一幕不到！但是对上少年坦然信任的目光，邵曦内疚了，不该骗他的，早知道就说在补觉好了……

　　“要是你房间太小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把作业拿到露台来做，正好花园里空气也好。”魏启文又补充了一句。

　　邵曦一愣，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避嫌，忽然有种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邵曦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小道绕过厨房再次上楼，拿了两张卷子和文具下楼，她跑得有些快，等回到魏启文面前的时候，心跳得好像在敲鼓，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魏启文已经将露台上的矮茶几和躺椅挪出来些：“这样坐着写可以吧？”

　　邵曦看了一眼躺椅，几乎与茶几持平的高度，摇头：“不要，这样写不舒服！有了……”她想了想，将卷子和文具盒塞给魏启文，自己撸了撸袖子，将矮茶几端起来，晃晃悠悠搬到了花园的台阶下然后坐在第一级台阶上试了试……

　　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