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汪老太太满脸茫然：“不可能的，我们家的小孩不可能不尊重老师的。”

　　陈光立刻来了劲儿：“汪……老师，你这话不对，邵曦不尊重老师是我亲眼所见，你不能武断地就说她不可能。”

　　“我没有武断呀。”老太太看着陈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你刚刚说的是，宣布了解散自由活动之后，你去问曦曦卷发的事，曦曦回答了你，你不相信，说要问班主任，曦曦支持了你的决定，这个过程中哪里不尊重你了？”

　　“可……可是她一声不响地就要走开。”

　　“嗯？体育课，她要去锻炼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陈光有些气虚，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全程笑眯眯地老太太，根本不是个普通听了老师告状就会教训小孩的家长！

　　她护短着呢！

　　汪老太太没有继续跟他讨论的意思，扭头对教导主任笑着说：“哎呀，反正已经来了，离放学还有一节课吧，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等曦曦放学了接她一起回家。”

　　教导主任很茫然：“啊？这……这里是学校，不方便家长……”

　　“哦，我不打扰你们工作的，赵校长在不啦，我去她办公室坐坐就好了。”老太太笑眯眯出门，临走前对邵曦说：“曦曦好好上课，不要惹老师生气了，等一下到校长办公室来找我。”

　　邵曦目瞪口呆，直到老太太走了，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奶奶护着了！

　　原来如果当年自己也这样闹一场，也是会被这么护着的吗？！

　　邵曦忽然眼角发热，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呀！

　　“咳，陈老师，先让学生回去上课吧。”教导主任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震惊和尴尬，他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什么来历，她是校长赵文的恩师的孙女，返城知青子女落户在老教授家，插班进了学校……刚刚那位老太太正是校长的大学教授！

　　搞半天这孩子是关系户啊！教导主任暗暗记下了这个女孩的模样，同时向陈光使了个眼色。

　　陈光终于领会到了上级的意思，这是个惹不起的小孩……

　　他心里自然有一万个不服，同时又给邵曦套上了“被长辈溺爱”、“刁蛮霸道”、“没家教”等等定义之后，愤愤地领着邵曦下楼回到了操场。

　　*

　　邵曦被老师带走时，高一3班的学生们都看在眼里，孩子们不知道这个女生做了什么，只远远地看她跟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陈老师就生气的带着她去了教导处……

　　“她怎么了？”

　　“不知道啊……”

　　过了一会儿，邵曦又跟着陈老师回来了……

　　孩子们好奇死了，此时课已经上了大半，再过五分来钟就要下课了。

　　陈光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吹了一声，大吼：“集合！”

　　学生们一一将健身器材放回竹筐里，排好了队。

　　邵曦也站进了队伍里。

　　陈光看着排好的队伍，又看了一眼邵曦，还是忍不住说：“我希望有些同学知道，就算你在家里是爷爷奶奶的宝贝，你在学校首先要有学生的样子，尊师重道是一个学生应有的觉悟，不要以为靠家长逞威风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学生们都不是傻子，目光悄悄地聚在了邵曦身上，更好奇了，这个平常没声没响的女生到底干了什么？！

　　邵曦感受到了被关注的炽热，孩子们直白的钦佩和好奇令她心情很好，陈光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他现在也只能这样发泄了，之后应该也不敢再说三道四了。

　　一想到被奶奶护着，邵曦心里就格外的满足和得意，这是过去十多年，乃至上辈子都没有过的感受！

　　*

　　最后一堂课是自习，这所市重点中学对升学率卡得极紧，学生的压力自然也是极大的，不用老师监督，自习课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写作业，这些学生大部分在放学后还要去参加各种补习班，为未来挤大学的门坎助力。

　　邵曦在这群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她握着笔瞪着本子上的题目只觉得宛如天书，最后索性翻到本子最后，开始凭着记忆梳理起来。现在是90年，再过几年整个华国都会开始腾飞，海市是这场腾飞的领头雁，九十年代想要富实在是太容易了。

　　邵曦飞快的写下一串在未来二十年中将会带来暴富的几个行业，排名第一的就是房地产……

　　等一下，邵曦手里的圆珠笔停下，愁了，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哪来的钱？！

　　完结！她在“房地产”三个字上划了一把叉，埋头，重生之后，她依旧是个穷逼……太惨了！

　　得赚钱！邵曦心想。

第4章 倒嗓子的小美人儿

　　于是邵曦就在如何赚钱的头脑风暴中迎来了放学铃。

　　邵曦没有多耽搁，抓起书包就往校长办公室跑，奶奶还在等她呢！

　　校长办公室在四楼，与楼下放学纷乱的景象不同，这里安安静静，邵曦也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到达办公室前，刚要推门，就见校长办公室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迎面遇到，邵曦自然的让了一下，那男生咦了一声，说：“是你啊！”

　　邵曦打量他，不认识，但是男生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好像有点熟悉……

　　男生见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朝她比了比脑袋：“昨天……你，头好了吗？”

　　邵曦愣愣地点头：“好了。”

　　男生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走远，消失在楼道转弯处。

　　邵曦则礼貌性的叩了一下门，然后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

　　办公室里，赵文校长正在跟老师汪云溪谈论着——

　　“学校已经给写了推荐信，明年高考，他会直接去参加科大的校内考核，我觉得他肯定没问题的。”

　　“哎，我就是来替老邵问问，你知道的，他还不肯退休，就是想带启文一程，启文能早点进科大，他也就放心了。”汪云溪笑着说。

　　赵文笑着安抚：“您让邵教授放心，京大和华大启文都没选，就想进科大，他呀！是铁了心要跟邵教授学的。”

　　汪云溪点头，目光一侧看到了进来的邵曦，笑着朝她招手：“曦曦，来，赵校长你认识的吧？以前来我们家里坐过客的。”

　　邵曦对于坐过客这种事早已没了印象，但是她知道，这位赵校长是奶奶的得意门生之一，当年邵晨高考分数差了四分，就是她写的推荐信，让邵晨破格进了科大。

　　虽然邵曦并不觉得自己能进大学，但还是朝这位赵校长笑着叫了一声：“赵校长……”

　　赵文面上笑着，对汪云溪说：“邵曦刚转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外面开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老水灵的嘛！”

　　汪云溪也笑着说：“唉，我就知道，你要是有空肯定会跟下面的老师打个招呼的，曦曦刚刚回来，还不太适应，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一下。”

　　“一定的！一定的！唉，陈光这个老师嘛……唉，您知道的，男老师，脑子一根筋别不过弯来，但是人不坏的，老师您不要在意。”

　　“不会不会，老师嘛，教育学生是工作，我理解的，曦曦以前在湘中，那边的教学质量嘛，确实不如咱们海市，该教的还是要教，我没有意见的，哈哈哈哈”

　　两人谈笑间，并没有再对邵曦再说一句话，邵曦就这么站着，一直等到汪老太跟赵校长道别，招呼她跟上，邵曦才反应过来，匆匆向赵文道了别，跟着奶奶下楼，离开学校。

　　路上，汪老太默默地走着，没有跟孙女说一句话。

　　邵曦原本轻松的心情也被这沉默慢慢吊了起来。

　　回到了家，进了房间，汪云溪放下包，摘下眼镜，邵曦看着祖母平静如水的目光，却没来由的心头一紧。

　　汪云溪看着面前的女孩，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捧起女孩尚有些婴儿肥的脸庞，柔声感慨：“曦曦，学校不比家里，你要学会收敛脾气，你爸爸妈妈不在这里，我和你爷爷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将来到了社会上，也没有人能时刻护着你，如果你只会硬碰硬，会吃大亏的。”

　　邵曦懵懂地瞪着眼，祖母的话轻轻柔柔，却犹如当头棒喝，将她从睏梦中打醒，是啊！陈光凭什么忍气吞声，不是因为怕了她邵曦，而是怕赵校长，这一场，陈光没有赢，她也没有赢。

　　*

　　尽管如此，邵曦还是感受到了有个护短又有靠山的家长带来的好处。

　　至少这一次，没有人议论她的头发了，事实上邵曦多数时候都表现得相当低调，即便有人注意到她的头发是卷的，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议论纷纷了。

　　事实上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国庆节要到了，学校要举办庆祝国庆文艺汇演，各个社团都要出节目，这让向来沉浸在学习氛围中的学生们有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于是一到下午的自习课，班里就会陆续有人去参加各个社团的节目排练，这是唯一不会被老师诟病的课堂离席行为，甚至还会被提醒：“XX今天要排练节目吧？快去……”诸如此类。

　　不过这些跟邵曦关系不大，她是插班生，入学的时候已经开学半个多月了，社团的招新也结束了。

　　邵曦原以为既然不参加社团，排演节目的事就跟自己无关，可是万万没想到，联欢会前一天，歌剧社准备的节目《白毛女》选段中的女主角突然倒嗓，说是着凉了，喉咙嘶哑到几乎无法说话，更不用说唱歌了。

　　这位女主角恰好是邵曦的同班同学，还是文艺委员，因为长得好看被选为“喜儿”的扮演者。

　　《白毛女》做为压轴戏被放在汇演的最后，这么重要的节目突然换主角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也不可能让生病的同学在台上硬唱。

　　*

　　“哎哎！张媗在哭……”

　　汇演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原本应该去排练的文艺委员张媗没有去音乐教室，而是焉焉地趴在课桌上将头埋在胳膊里轻轻抽泣。

　　邵曦听着旁边的几个女生轻轻的戏谑：“可不是得哭嘛！当不成女主角了呢！”

　　因为班里有近半数的人都去排练了，老师索性也不管自习课上的纪律了，他们也要忙着给自己班上的节目做准备，于是自习课成了八卦大会……

　　“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当个文艺委员了不起死了，现在好了……”

　　“嘻嘻！平时眼睛翻上天，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怕不是报应哟！”

　　“不过说真的，他们这个节目怎么办？打算换人演吗？”

　　“换不了呀，明天就要演出了，上哪儿找替补呀，台词都来不及背好吗，还要唱歌？这节目多半是要黄掉了。”

　　“也好呀，提前结束，这种什么汇演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情愿早点结束放假回家。”

　　……

　　邵曦皱眉，回忆了一下，当年还发生过这种事吗？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毕竟当时的她早已被人们的指指点点烦得连学都不想上了，更不可能关心学校举办的活动了。

　　她看着趴在桌上的女孩，张媗……这个同学她稍稍有点印象，甚至可以说她是邵曦在桃源高中除了曾奕辉以外，仅有的记忆，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女孩长得特别漂亮。

　　邵曦有个毛病，她是个颜控，对美丽的人或动物乃至风景都毫无抵抗力，伤心的漂亮女孩在邵曦的眼中特别可怜。

　　她咬了咬唇，下定了一个决心，站起来走到张媗座位前边的空座位上坐下，轻声说：“张媗，我可以帮你解决嗓子的事。”

第5章 迟到的道歉

　　张媗是骄傲的，她生得漂亮，还有一副好嗓子，从小就被人夸奖，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是这一次的挫折却令她伤心欲绝，周遭的目光太刺眼，一时间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笼罩着她。

　　这时听到有人说能解决自己嗓子的问题，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然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新来的插班生长着一张像洋娃娃一样的脸，配上不知道是不是烫的大波浪长发，有种外国女明星一样的气质，班上不知道多少人悄悄地拿她和自己比较过，张媗虽然表面上并不太在意，但暗地里还是会拿自己跟这个新来的女生比一比……

　　可是她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她想接演自己的“喜儿”吗？

　　怎么可能，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中国穷苦人民的女儿！

　　邵曦看着张媗闪烁的神情内心里有些好笑，活了两辈子，再看到这样近乎透明的孩子气竟然让她有些怀念，毕竟她是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心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