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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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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得了母亲的示下,装出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扭捏着转身回屋去找私印。她在自己屋子里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又两手空空回到长公主跟前。

  “大约是出门太急没带出来,应该还留在府中。”

  “可我昨日寻了,并未……”

  话说到一半长公主突然住了口。当着李夫人的面,说出她随意让人进及笈女儿的屋子乱搜,实在是有失体面。

  阮筝装作听不懂的无辜模样,瞪着一双盈盈美眸望着长公主,倒把对方显得愈发失礼起来。

  长公主侧过头不去看她的脸,轻咳一声又道:“你可寻仔细了,会不会拿到你祖母这来了?”

  话音刚落侍候阮老夫人的丫头素喜便走了出来传话,说老太太请长公主进去叙话。长公主一听正中下怀,便同李夫人告了罪,携着阮筝一道进了内室。

  屋子里药香弥漫,多年不和的婆媳二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彼此都有些不自在。但阮老夫人到底经得事多,这会儿就靠坐在床头吩咐丫头们点灯。

  “你要寻什么便自个儿寻吧,筝丫头到我这儿来,让你母亲好好翻翻这些东西。”

  长公主当着阮筝的面被下了脸又不好发作,为了婚事也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嘱咐许妈妈带着下人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翻找起来。

  寻了一圈并未见到私印,阮老夫人又发话:“你若不急便在这寺里多住一夜,寻个机会引开那李夫人,让你的人在我这儿在筝丫头那儿好好寻一番。若再寻不着就回侯府去,左右筝丫头那院子能有多大,翻个底儿朝天终归是能翻到的。”

  长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挤兑地说不出话来。从前她这个婆母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她为的耳根子清净使了点手段才把她赶出侯府。想不到今日为了联姻之事,竟又要遭她排头。

  看她这底气十足的样子,私印必不在这里,她再寻下去也不过白费时间,倒不如先行回去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长公主也懒得再扮慈母,扭身出门寻了李夫人去大雄宝殿上了炷香,又捐了点香油钱便打道回府。

  只是回去的马车上,一想到今日白跑了一趟,长公主又恨得牙根直痒。趁着李夫人在另一辆马车上,她悄声叮嘱许妈妈:“让人给顾家传话,筝儿最近陪祖母在青雀庵小住。”

  许妈妈一听眼神一黯,想劝两句终究没说出口。

  到底不是亲生,长公主当真是下得了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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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长墨到家时,封瀛刚在院内和手下韩逸在院内交了一回手。韩逸执剑封瀛却是空手,两人缠斗片刻后封瀛突然欺近韩逸身边,空手便夺了他手中的长剑。

  衣袂飘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刘长墨见状却吓得赶紧上前,一把将封瀛手中的剑夺了下来:“你这是不要性命了,你身上的余毒未消,如今怎能乱用内力。”

  封瀛浅浅一笑:“未用内力,过招而已。”

  一番外说得韩逸颇为汗颜。

  他是封瀛近身侍卫,平日里的功夫自然不及封瀛一半,但今日王爷身上有伤,他出手时便未尽全力。可没成想对方轻易就来了个空手夺白刃,还当着刘长墨的脸,闹得他好不尴尬。

  转念一想却又释然。莫说整个王府,便是西北军营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身手能像王爷这般的,他输给王爷不算什么丢脸之事,能得王爷指点一二更是他三生有幸。

  想到这里韩逸面色稍缓,又见封瀛动了两下出了些汗,立马便亲自安排人为他沐浴更衣。

  封瀛洗了澡换了身衣衫,因身上有伤依旧只是套件宽大的外袍,半干的长发披散下来,往刘长墨面前的棋局一坐,自有一股威势逼得人不太敢看他。

  刘长墨白日里输给他颇为不服气,这会儿便重新摆上棋局要与他再争高下。

  他还拿出了今日阮筝给他的那个朱漆小盒。

  “这是我今日的诊金,若这局输了便全给子越你。”

  封瀛本来不置可否,但目光落到了那小盒上心思便转了一番。既是刘长墨今日的诊金,那便是她给的了。

  还是头一回见人用盒子装诊金的,这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倒不似她那个年纪会用的东西。古朴又不失精致,用来送大夫倒也合宜。

  想起她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年纪虽小心思却极为活络。单是在生死未定的情况下敢送他吃食这一项,便可知不是个普通人。今日这朱漆盒子只怕也不简单。

  思及此他薄唇一抿,面上本就清晰的线条更显出几丝锋利来,抬手时长袖带起一股风,伸指在盒子上轻点两下。

  “如此一来,你今日便要颗粒无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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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封瀛站在窗边手里拿了卷诗集,目光却落在桌上那个朱漆盒上。

  韩逸将盒子里取出的羊脂私印放到烛火下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后,双手递到封瀛手里。

  “殿下,这东西乃女子小印,玉为上品,雕刻也颇为精致,应该是私密之物。”

  封瀛挑眉看他:“按你猜测,这是谁的东西?”

  “或许为白日里来请刘公子去看病之人的。”

  “那你说她留下这枚私印有有什么用意?”

  韩逸乃朝廷内官,自小便在宫中服侍封瀛,后又随他出宫开府,对他的脾性最为清楚。他不喜欢人拐弯抹脚,也不喜欢人自作聪明妄加揣度。

  于是韩逸有什么说什么:“莫非是想赠予刘公子?”

  这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韩逸也觉得这话题没法儿再聊下去。大邺朝虽说民风较前朝开放,但今日来的女子显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家,高门大户最忌私相授受。

  更何况她与刘公子今日怕是头一回见,便在小盒暗格中藏了私印相送,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若非自家王爷发现了这暗格找出这枚印章来,他日那女子若是赖上刘公子,岂不是有嘴说不清。

  韩逸看一眼自家主子,刚想发表一番评论,却见封瀛握书的手一紧,那书册立时便皱了起来。他心领神会立马就退了下去。

  书房里,封瀛拿着那个私印把玩了片刻,又沾了一点红泥印在了白纸这上,略一辨认便认出了那上面记得的名字。

  阮筝?除了名字外还有富平侯府的字样,所以她就是昨夜他碰到的那个女子?富平侯阮怀澹的女儿,其母便是卫阳长公主。

  长公主乃建和帝唯一的嫡出公主,亦是元康帝的胞妹,自小千恩万宠长大,性子自然有些跋扈。封瀛儿时与她打过几回交道,深知此人的脾性。

  而当今圣上出生不高,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若非突生变故,只怕这皇位也轮不上还是稚子的当今圣上。

  论起出身贵重与否,倒还是长公主略胜当今圣上一筹。

  既是她的女儿,与他算起来便是沾亲带故,真要细论起来这个阮筝还得管他叫一声“舅舅”。只是这么个“聪慧伶俐”又毫无血丝关系的外甥女,他先前竟是从未打过交道。想到这里封瀛将笔沾了点墨,将那红泥印盖了过去。

第8章 英雄救美  殿下的东西还能要回去吗?……

  阮筝一夜都未睡好,她又做了那个纠缠她许久的怪梦。

  梦里依旧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可他搁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却明显真实了许多。那粗粝的指腹深陷入她的皮肉里,掐得她生疼的感觉连在梦中也清晰无比。

  耳边似有千军万马奔腾,梦境来回在南国公府被抄家那一夜和那男人的床笫之间来回横跳,最后她也分不清自己为何累成那般。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鼻翼间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回想梦里最后的一瞥,竟是素白床单上那一抹艳红的血迹。

  白苏听到动静后赶紧披衣进来,给她倒了杯水。

  “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都梦到了什么?”

  阮筝不自觉地脸颊微红,想起梦中的种种不敢多说,摇头敷衍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屋里的素喜便过来请。

  “老夫人身子不大痛快,想请姑娘过去看看。”

  阮筝赶紧提裙过去。到了屋里一看老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自个儿拿着柄乌木梳子梳着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精神看起来比之昨日倒好了一些。

  “祖母可是哪里不舒服?”

  “昨日那药太苦,喝了后半夜人有点发虚,你不如再去找一回刘大夫,请他过来再诊一次脉。或者将那药方调换几味药,或许会好些。”

  说完老太太又拿起自己的一串珠子搁在手里瞧,“这么好的东西也得有个好匣子装着才是。”

  阮筝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催她赶紧去刘长墨那里将朱漆盒子要回来。

  昨日事发突然,阮筝当时真怕长公主会让人将这里翻个底儿掉,所以一时情急将私印藏在了那盒子的暗格里。祖母这里的东西她自小就玩,自然清楚每一样的机关与用途。

  想来过了一夜那刘长墨应该还未发现这里头的机关,她现在去将盒子要回倒也完美。

  只是印章拿回来该搁在哪里?

  阮老夫人看她一眼,慢声道:“我与圆觉师太向来交好,想赠她一串珠子,便用昨日那个盒子装着送去吧。”

  阮筝一听大喜。私印放到住持房里那是再好不过,长公主就算再跋扈,也不会进人住持屋里搜东西,传出去富平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二妹的婚事还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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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得了老太太的示意,当即就让人备了马车又跑了一趟密云山庄。这一回她也不劳烦刘长墨出来相见,只与他手下的小厮说了盒子的事儿。

  “昨日仓促间错拿了祖母屋里的盒子装了先生的诊金。那盒子并非值钱物什,只是陪伴祖母多年,老人家割舍不下。故今日小女子唐突上门想取回那东西,还望刘公子莫要介意。”

  一番温软细语把刘家小厮说得晕头转向。只是刘长墨此刻并不在家,小厮也不敢私自做主,便跑进内堂寻了封瀛来问。他依稀记得昨日自家公子把这一盒子诊金都输给了慎亲王殿下,这么说起来如今这盒子应该是殿下的了。

  殿下的东西还能要回去吗?

  小厮正琢磨着,封瀛示意了韩逸一眼,后者立马取来了盒子递给小厮,又收了阮筝新送来的一小袋元宝。待小厮走后韩逸问封瀛:“殿下,这银子如何处置,一会儿还给刘公子?”

  “不用,给本王留着。”

  韩逸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将装银子的丝绒小袋搁到了桌面上。

  他家王爷又不缺钱,要这袋银子做什么。昨日跟刘公子下棋也是,出招比起以往更为狠辣,仿佛就奔着那盒子诊金而去。

  自家殿下何时为银钱这般认真过?当真是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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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在门外只等了片刻,便见小厮捧了那盒子回来了。她被帷帽盖过的嘴角微微上扬,强压下心头的喜悦让青黛给了小厮几颗金瓜子做谢礼,随即便亲自捧着盒子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青黛有所不解:“小姐昨日将私印放在盒子的暗格里,就不怕那刘公子发现吗?”

  阮筝托腮沉思。

  说完全不怕是假的,只不过这刘长墨是什么人她一早也都打听好了。刘家世代为医,家中祖祖辈辈从前朝起便出了好几位太医院院正。其余人等也多医术高明颇具口碑。且他家除了行医外,仕途走得也极顺。当今内阁阁老刘兴修便是刘长墨的族叔,听闻他母家也是清流之家,世代书香出过不少文人墨客。

  这样的人家若真是嫁了进去,虽听着不如南国公府烈火着锦,实则却要舒心惬意得多。

  这也是阮筝为什么敢把私印悄悄装进盒子交给刘长墨的缘由。当然她也没有陷对方于不义的想法,如今东西取回,皆大欢喜。

  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个不停,阮筝的心情却比来时快活了许多。她让青黛帮忙留意着,自个儿则打开盒子的暗格,准备从里面将私印取出。

  只是在打开暗格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呆愣当场,暗格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青黛一眼瞥见阮筝脸色不对,赶紧凑过来瞧,一见之下也吓了一跳。

  “姑娘,那私印……”

  阮筝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别出声。主仆两人对视了长久,谁都不曾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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