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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两人刚出林子,便听得身后一声无力的惨叫,若禾下意识回过头去,眼见许山的鲜血溅染了一片绿叶。尸身如同枯木一般重重落下,敲不出声响。

  杀人了。

  将佩剑擦拭干净,收剑入鞘,宋梁成朝着两人走来。

  虽然厌恶许山的作为,若禾还是有些心惊,想到那天夜里宋梁成将两个尸体推下河,若禾知晓他的心狠手辣,只能在心底告诫自己,日后在宋梁成面前一定要行事小心,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才能保全自己的小命,影响他未来的选择。

  一行人骑着马靠近柳州城门,若禾与陆昭同骑一匹马,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宋梁成在故意冷落她。

  进城时,宋梁成抬手示意亲兵停下,在城门前,若禾看到了方才那个被许山贿赂的士兵,尽力用兜帽遮着脸,百感交集。

  少女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被宋梁成捕捉,知晓她一定在此受了委屈。

  翻身下马,环视一周,长剑抵在了一个士兵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破开皮肉,鲜血一下子就滴落下来,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

  一队士兵正打算围住几人,陆昭下马,出示了军营的牌号,墨绿的玉牌上赫然刻着一个“宋”字。

  竟是碰上了宋将军。

  守城士兵们紧张地半跪下去,又听宋梁成问:“方才是你们放那歹人出城?”

  听他问起这事,士兵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少女,立马指向了对面,“是他,是他收了人家的钱做主放他们过去,再说每天有那么多人从此进出,我们也看不过来啊。”

  找到罪魁祸首,宋梁成的剑转了方向,走上前去,一剑将那人就地正法。

  “身为士兵竟敢当众收受贿赂,助长不正之风,对百姓见死不救,死有余辜。”说罢,宋梁成抽出剑来,带出一地的鲜血,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头顶着宋国公府的威名,又是现任的镇北将军,处理犯了事的守城士兵不过小事一桩,惊动不了知州大人,其余的人草草收拾了尸体,战战兢兢,目送一行人进城。

  风尘仆仆骑行数日,来到柳州也需休息一日,找间客栈住下。

  入了房间,若禾坐在镜前梳理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可惜手腕上的红痕还是很明显,脸上挂着泪痕,有些脏兮兮的。

  一番梳洗打扮后,终于活了过来。

  若禾长舒一口气,对着半掩的窗户显露愁容,接下来,宋梁成该带她去卞京才对,怎么没看出他有那个意思呢?

  只是因为那只大公鸡早叫了那么几个时辰,许多地方与从前都不一样了。

  就现在她没能成为宋梁成的义妹这一点,就够她苦恼的了。

  因为许山这么一闹,宋梁成对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动手杀了两个人,这事早晚会传出去,柳州她也呆不下去了。她要怎么样才能跟宋梁成去卞京呢?

  正在若禾歪着头苦恼的时候,宋梁成敲敲门,推门进来。还没坐定便颇为郑重地同她商议:“我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会报答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来的有些突然。

  惊喜和套路,她还是分得清的。

  真心感谢的话,哪会这样疏离她,若禾觉得宋梁成像天顶的仙人一样,也会这般拿完成心愿来报恩的把戏,也真是绝情。

  字里行间都传达着——等她拿到想要的东西,便与宋梁成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若禾自然不会上他的当,宋梁成休想甩掉她。

  再精明的狐狸都离不开尾巴,她要做兄长的小尾巴,一路陪伴在他身边,绝不会再让他犯那糊涂的错。

  她要抱的大腿,跑不了。

  “我想跟在公子身边。”

  若禾言辞恳切,低眉顺眼,宋梁成看在眼中心中毫无波澜,却时时将她与梦中的义妹联系在一起,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却在他脑中愈发清晰。

  看不懂这小丫头想要跟在他身边的目的,也不愿梦中的事真的上演,宋梁成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身边还缺个丫鬟。”

  丫鬟啊……

  合着她这么费尽心力,只是换了一个主子罢了。

  给宋梁成做丫鬟的话,月钱也该是国公府的水平,比在刘府的月钱多了一倍,还有钱拿,好歹是个安慰。

  若禾惦记着自己的行李细软还在刘府,与宋梁成商议过后,他同意让陆昭陪她前去,若禾却不满意,希望他亲自陪自己前去。

  “宋公子既然收了我做丫鬟,自然得与我的前主子说个明白,不然……刘府那边怕是不会放我走的。”若禾同他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带着请求的意味却没有把自己放得很低的姿态。

  宋梁成虽不在意这些,却也因此对这小丫头更多了几分好奇。

  说她像个丫鬟,却没有半点仆人的姿态,说她像个小姐,照顾人却能细致入微。看她花容月貌,有如三月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内敛芳华,天然去雕饰。

  在若禾的请求之下,宋梁成勉强答应下来,看似兴致不高,走出门后却饶有兴趣的抬了抬眉。那日风风火火入静心庵捉奸的刘家小姐,他也想亲自会一会。

  中午时分,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夏季的炎阳灼烧着地面,气温也逐渐升高。

  刘府中因为失踪了一个丫鬟乱成一团。

  关人的柴房大敞着门,府中独独不见了若禾与许山,众人都猜测前些日子传出来的若禾偷汉子的事,对象就是许山。

  事关刘嫣儿的婚事,府中人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就连张公子也因为此事赶来,在刘老爷面前毫不掩饰地惋惜。

  “张某还以为是上天开眼能让我在您府上遇到若禾,没想到造化弄人,竟然成了如今的局面。”张公子画风一转,委婉道,“看来我与刘家小姐的这段婚事也是天公不作美啊……”

  话里话外都是要悔婚的意思。

  刘老爷阅历颇丰,自然明白张公子的意思,哪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不想娶几个良妻美妾,只是事情落到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头上,刘老爷也受不得自家女儿受到这般羞辱。

  “不过是丢了一个丫鬟,张公子若是想要,老朽自然可以再选几个漂亮又能干的陪嫁过去,若为此事耽误了我们两家的婚事,岂不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事情摆到明面上撕扯,张公子也完全没有要给刘老爷面子的意思。

  “恕晚辈直言,刘府在柳州经商靠的是我们张家的庇护,您老这些年逃了多少税银,不都是我爹把事儿按下来的,说到底,这件婚事是你们刘家高攀我们张家。”

  “扪心自问,晚辈也不过是看中那若禾的年轻貌美在柳州数一数二,若连这么一个小小心愿都得不到满足,那我还娶什么刘家小姐?娶个周家姑娘、夏家千金,不都一样?”

  出生书香门第却没有半点书生气息,张公子是柳州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早就对若禾心怀不轨,蛮横骄纵的刘嫣儿不讨喜,他同意这门婚事也是为了占有若禾,可惜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许山给搅黄了。

  婚事的另一个主角,刘嫣儿,躲在屏风后偷听,亲耳听着未来的夫婿对自己的轻蔑,说那些不懂礼数的话揶揄自己的爹,刘嫣儿感觉自己颜面扫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死丫鬟。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会嫁的很好,会顺心一辈子。

  刘嫣儿恨得咬牙切齿,从侧门走出,看到了火急火燎前来禀告的管家,拦下管家,这才得知——若禾回来了。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看着相貌不凡,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管他是什么来历,既然若禾自己回来找打,就休怪她下手没轻重了。唤春香去取家法,刘嫣儿拿了藤鞭就往大门走去,春香跟在身后不停劝解,依旧不能让她消解一点怒气。

  再回刘府,若禾被人挡在了府门外,正等着管家通报回来,却见一袭青衣走路带风,怒气冲冲的朝着她走过来。

  还未看清她的面容,便听得一声熟悉的怒骂:“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还有脸回来!”

  想起刘嫣儿与张公子间的婚事,若禾百口莫辩,分明是张公子对她图谋不轨,偏偏二姑娘要把这错怪到她头上,真是躺着也中剑。

  身后台阶下是宋梁成和陆昭骑着马等她,再加上宋梁成答应帮她解了与刘家的约,若禾终于有勇气对刘嫣儿解释:“二姑娘,我也是受了老爷的胁迫,那日你也听见了,我根本不想给张公子做通房,这次回来,就是想拿走我的东西,离开柳州。”

  气急的人根本听不进解释,刘嫣儿走上前来,举起藤鞭对着她的脸就甩下去,直想叫这张脸皮开肉绽才舒心。

  藤鞭落下,十足的力道打下来,若禾紧张的退后护住自己的脑袋,却没等到落下的鞭子。

  再抬头,身前已经站了一人,手里抓着鞭尾,轻轻一扯便拉得刘嫣儿身形不稳。

  将藤鞭扔到地上,宋梁成侧身站着,侧脸俊朗的轮廓惊得刘嫣儿心动不已,差一点忘了他是若禾叫来的帮手。

  目光从刘嫣儿身上掠过,宋梁成只觉得恶心,这种跋扈的小姐,他已经见识的够多了,温柔善良的各有各的美,嚣张无礼的却是千篇一律的坏。

  宋梁成低声道:“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丫鬟。”

  “想打她,你还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口嫌体正宋梁成,人美嘴甜小若禾。

  报仇的时间到啦!

第7章

  自己家的地盘哪能叫外人撒了野。

  当着一众家丁的面,刘嫣儿扬起手来,一巴掌抽上去,任凭面前这男子再怎么俊美养眼,刘嫣儿都不会让他毁了自己在刘府的威严。

  “啪!”清亮的声音在手掌和脸之间响起,听着声音便知道力道不小,刘嫣儿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成反被打,刘嫣儿气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不得跳起来挠人。

  动手的陆昭身形足足比她高出一头,站在她面前有着强大的威压感。

  打的就是你,没有规矩的蛮横小姐。

  示意陆昭退下,宋梁成对这无礼的女人冷眼相待。转头对若禾说:“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来,我去见他们刘府的老爷,算一算这笔账。”

  方才从若禾与刘家小姐的对话中,他已听出大概,这刘家老爷竟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强迫若禾给人做通房,通房的地位还不如外室,宋梁成又想到了自己娘亲的悲惨遭遇,心中更加不平。

  如今丫头是他的人,他自然要护着。

  在主子示意下,陆昭再次上前擎住刘嫣儿的手,春香与两个家丁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陆昭轻易推开,在军营磨练出的手段轻易压制了他们,谁都碰不到刘嫣儿。

  有宋梁成帮忙,若禾一路入了后院无人阻拦,宋梁成停在了拱门外,与陆昭前去正厅会会那位刘老爷。

  庭院里的鸟看到若禾回来了,一个个叽叽喳喳叫起来要鸟食吃。

  忙着奔赴前程,若禾顾不上它们,鸟儿们在笼里吃喝不愁,她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伺候别人。

  走在路上,脚步轻盈,开心的忍不住跳了起来。

  进了房间,若禾急忙收拾东西,钱袋子可是她的命根子,一直被她贴身收着,虽然没有几两银子,好歹也是在刘府这一年半的积蓄,日后人去了卞京,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怕不够花。

  将自己的耳坠银钗放进首饰盒里,打开盒子,里头堆满了金银首饰——

  印象中她家穷的很,没有房子没有地,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从江边走到柳州,一路吃野菜,行乞。

  那个并不强壮的女子,撑起了她童年的一片天。

  娘亲为了养活她入了青楼做歌姬,那个时候自己才七岁。因为娘亲歌喉温润空灵,受人追捧,那段日子她们不愁吃喝,娘亲甚至为她攒下了这些首饰,作嫁妆。

  红颜薄命,娘亲死后,自己也被赶出了青楼,带着娘亲给她留的首饰,留着做念想,即便快要饿死了也不舍得拿去变卖。来了刘府后也没戴几次,看着还是很新。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将东西收在包袱里,出门去找宋梁成。

  一路遇到的丫鬟家丁都踌躇着想上前与她搭话,却碍于二姑娘的淫威,不能与若禾搭上关系。

  被排挤又不是一两天了,若禾也不理他们,原本就不该在刘府发生那么多的事,什么许山,什么张公子,她在前世可是连话也没同他们说一句,却被他们硬生生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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