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不，他本来就不想走的，只是非走不可。

　　转身，走了一段路后，孟晨浩心里回想着她刚刚的表情，有点奇怪的滋味，猛地，他刹住角，嘴角甚至流露出一抹模糊两可的弧度来。

　　她刚才说话时那双晶亮亮的眼神，显然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这是上套了。

　　话说回来，她那哥不像话，真被他再遇上，不管才怪了。

　　宁云夕站在马路边上两眼望着，看着他那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同样心里莫名地有点小失落。不过她不担心。她爸妈再算计，她哥再诅咒她，哪里能比得上老天爷的安排——她重生后这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真相的眼睛。

　　为了再次验证这双眼睛，宁云夕尝试着找了门口的老大爷。

　　老大爷拿着大扫把在打扫门口卫生，没有注意到她。

　　宁云夕眨了眨眼，从老大爷身上看到了白色的好像是医院的景象，这令她表情一肃，走向了老大爷：“爷爷，我帮你吧。”

　　“哎，怎么了？”

　　“你今天早上胃疼了吧，爷爷。”

　　老大爷吃一惊，他这个胃疼自己家里人都不知道。

　　“有时间，大爷一定要去医院找大夫看看。小病不看，会酿成大病的。”宁云夕说。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好心。”大爷感动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好像以前看过你。”

　　大概是因为宁云夕以前总是哭，那把哭丧脸和现在这个充满阳光靓丽的女孩子相比，简直像是判若两人，大爷一时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宁云夕微笑了笑。

　　那时候刚好一辆车开到门口，车里的人把这一幕看到了眼里。

　　老大爷见有客人来了，赶紧拉开学校铁门。宁云夕见状，向学校图书馆走去。

　　在图书馆凭借眼睛的异能借了几本应该对自己未来有用的书，宁云夕把书抱回宿舍里。这个时间，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

　　宿舍里登时热闹了起来。

　　看得出来，有的人对即将到来的实习感到兴致勃勃，有的人却是十足的意兴阑珊，仿佛一辈子已经了无指望。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自己被分的实习学校。

　　“人民路第二小学，我也想去。据说那里的校长留洋回来的，吃了满肚子的洋墨水。”

　　“你是想说你崇洋媚外吗，萧盈盈？”

　　那个叫萧盈盈的女生，此刻正坐在宁云夕的床褥子上，可能早已习惯把宁云夕的床当成自己的床了。看到宁云夕回来也无动于衷在那里大方地坐着。

　　宁云夕将书先放进自己书桌上的书包，回头朝萧盈盈看了一眼。

　　萧盈盈仿佛才意识到她的存在，说：“云夕回来了？”

　　“人家早回来了，第一个。”

　　每个宿舍里，少不了这样一两个凡事喜欢插一脚的女生。这个热衷插嘴的女孩子是宿舍里的活宝，叫做余艾喜。

　　宁云夕顾不上和这些冷嘲热讽的人对话，对萧盈盈直接说：“你是要我睡你的床吗？”

　　萧盈盈愣了一下：“我没有——”

　　“你叫我睡哪儿？你说呢，班长？”宁云夕若是有意无意瞟了下那个明明端着班子的架子但是这会儿当起甩手掌柜的某人。

　　于是在旁看戏的林悠婷同样愣了一下：“萧盈盈。”

　　“是，班长。”萧盈盈站了起来，走过宁云夕身边的时候，抚了抚洋气的刘海，“坐一下你的床，宁云夕，你是想哭鼻子了？”

　　“不，我是想，你这么好心想让我睡你的床盖你的被子，让我有点激动——”宁云夕道。

　　说到萧盈盈那张床，床褥不是学校的，是自己家里带来的，由于萧家家境不错，床上用品真心比学校提供的漂亮太多。

　　只能说八十年代初还是个物质相对缺乏的年代。

第7章 【7】他的弟弟妹妹

　　中午打饭的时候，一毛钱都可以打到饭菜，一顿饭花不到五毛钱，宁云夕恨不得将二十一世纪的钱带到这里来。

　　吃饭的时候宁云夕却是没有一个人吃。余艾喜坐在她对面。

　　“人家都说你掉水以后变了个人，莫非是失忆了？”余艾喜这么说，显然是对于宁云夕刚才在宿舍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有关。

　　“你看我像失忆的样子吗？”宁云夕冷静地说，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看出换了个人了。

　　“不像，至少知道我是谁。”余艾喜牙齿间咬着一根筷子说。

　　宁云夕吸着嘴里的面条，望了望面前这个女孩子。据她的记忆，她和宿舍里应该是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是亲近的。所有人靠近她无非是想看她笑话。

　　果然，余艾喜试探了她两句后回大部队去了。

　　“是有点不一样。”

　　远远的，宁云夕可以听见有人这样说她。

　　“不一样又能怎样？难道她落个水以后能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第一？”

　　她宁云夕性格变不变没有关系，更重要的是，只要她宁云夕的成绩照样差。

　　宁云夕也琢磨着，她再倒数第一哪行。

　　*

　　孟家

　　匆匆回到家的孟晨浩，一进门看到两个年幼的孩子就问：“怎么小四小五都在家里？”

　　开学了，他孟晨浩从部队请了几天假回来专门就是为了弟弟妹妹上学这个事。

　　孟家老五是头一年上小学，爸妈都不在了，孟晨浩特别担心这个最小的妹子。

　　果然是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好了，第一天上学，老五不上学，连带老四都逃课了。

　　老四孟晨峻看大哥的脸色不对，立马解释道：“三姐说，让我带小五。”

　　“她让你带小五去上学，你带小五在家里干嘛？”孟晨浩可没有被小四一句话糊弄过去。他搔了搔脑袋，看了看家里两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和妹妹，那双似乎对敌人能无所畏惧的剑眉此刻都要愁到拧出水来了。

　　“大哥，你不能打我。”孟晨峻反正看着情形不对，先找地方准备躲去。

　　“你回来！”

　　孟晨峻刹住脚。

　　听见大哥大声喊小四，很显然，小五先受不住惊吓，两只大大的眼睛眨一眨，呜呜要哭。

　　孟晨浩连忙一手拉一个，尽可能用温和的口气说：“不上学，你们能怎样？你们看，哪个小孩子没有上课的，你们逃课不觉得丢脸吗？”

　　“我不想上学！”老五撕开嗓子一喊，立马像打开了闸门的洪峰，哇的一下泪水崩堤。

　　孟晨浩吃惊地看了看说哭就哭的小五，虎眼沉了沉：“别哭，有话好好说。”

　　小五孟晨橙马上抽了抽鼻水：“大哥，我不想上学。”

　　“不上学做什么？！现在，你们两个跟我马上回学校！”

　　“大哥，早上是报到，下午没课。”小四孟晨峻着急道。

　　孟晨浩淡定地看了眼弟弟：“没课，你们也得回学校向老师道歉。当然，大哥会陪你们去。”

　　“大哥，我会挨批的！”孟晨峻跺起脚。

　　“放心，老师会先批评我。”

　　“大哥不怕老师批评吗？”小五问。

　　“怕也得去。”孟晨浩为了弟弟妹妹上学义无反顾，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真叫他有一丝后悔了。他不怕挨老师批，就怕在某人面前——

　　说到宁云夕，当时她当然是不知道他的弟弟妹妹都在人民路第二小学实习。师范学院下午按照分好的实习生队伍，实习生由各队老师带领着前往实习单位。

　　宁云夕和其他八个同学一块来到了人民路二小。

　　一批实习生到了实习单位后，再次分开，各自有了自己的带教老师。

　　宁云夕跟的老师姓齐，是一名有二十年教龄了的男教师，同时是今年学校新生小学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

　　带一年级的小学生，绝对是一个繁重的教学任务。面对的都是第一次到学校上课的小萝卜头们，小萝卜头们的各种初到学校的不安，不适应，家长对此大部分的紧张和焦虑同样是小学阶段最多的，这些都需要小学一年级老师打理。

　　“齐老师，今年又带一年级？”

　　“是，干着最底下的活，没有一张奖状。”

　　宁云夕听着带教老师自我嘲讽。

　　你说小学阶段最累的应该是面临升学考试的五六年级吧。然而，实际情况是一年级新生的各种难带和高年级升学考试的考生有的比。带完后，升学的学生考出成绩有嘉奖有奖状，一年级导师却什么都没有。

　　就这个结果来看，她宁云夕实习被派到一年级来，说是因为她自身之前在学校学习成绩差造成的，确实是如此了。

　　宁云夕跟在齐老师后面。

　　一群老师在办公室里由于下午没课，聊起了新来的实习生。聊了林悠婷，聊了其它学生，没有聊到她宁云夕可能是顾及她的面子。但是齐老师的暗中叹气是显而易见的，谁也不想带个倒数第一的学生。

　　“齐老师，你学生的家长找你。”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

　　齐老师接到，转身带宁云夕走去和家长见面的会客室。

　　进到会客室里面，宁云夕差点在门口滑了脚。

　　虽然有预感会再和他见面，但是没想过真的这么快，只不过过了一个中午而已。

　　孟晨浩转头看到她出现的那双眼睛里，俨然比她更吃惊。

　　“大哥。”小五扯了扯他的袖子口。

　　孟晨浩回过神来，但是，惊魂不定。他看着她抱着书本跟着个老教师走进来，这明摆着是她要成为他弟弟妹妹的老师了吗？

　　结果他弟弟妹妹逃课！

　　简直叫他在她面前难以言语的难堪。

　　孟晨浩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地探了探自己额头，让自己冷静一点。

　　宁云夕此时站在齐老师身后，视线落到了他身旁的两个小萝卜头。

　　他外貌俊朗，他的弟弟妹妹当然一样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