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叶爸一怒，直接将所有东西扫到地上，水钻的卡子落在瓷砖上发出几声叮叮的脆响，叶盼盼尖叫着上前捡起，看了一眼就抱着叶妈的手臂哇哇大叫。

“爸，你干嘛啊！你不知道水钻卡子掉地上上面的钻就会摔下来吗？全都掉了这还怎么戴啊。”

“不能带就别带！”叶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他上上下下的扫着叶盼盼：“你今年也十八了，我和你妈一直想供你们姐俩上大学，但我看你现在心思也不在正地方，忙着美忙着臭嘚瑟是吧，今年高考你要是连咱们山县的师范学院都考不上，你也不用读补习班，我让我们单位的同事给你介绍个婆家，你就直接嫁人算了。”

叶盼盼被镇住了，叶妈也傻了，就是叶蓁蓁都难以置信的看向叶爸。

“她爸，你看你没事开什么玩笑，咱们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就让盼盼再复读一年，你看她看书又不是不认真，这不是高中的题难，不好做，咱们也不能把孩子逼得太紧是吧。”

叶妈出来打圆场，又一把怼在叶盼盼的腰上，让她上前去撒娇，以前不管什么事，只要叶盼盼一撒娇叶爸就是立场再如何坚定最终也会由着叶盼盼。

叶盼盼一回神忙凑了过去，手还没抱上叶爸的胳膊就一把被推开。

“你还有闲心对付你妹妹，还有闲心摆弄这些，天天就知道臭嘚瑟，我看你也没心思学习，用不着再把时间耗在补习班上，到时候我托人给你在我们油站也找个活，你就直接上班吧。”

叶盼盼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是她对付叶爸的终极大招，以往只要她的眼泪下来，叶爸就立马投降，可惜今天叶爸是彻底冷硬下来。

“还有你，”他抬手指向叶妈：“蓁蓁不小了，是大姑娘了，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她还捡盼盼的旧衣服，蓁蓁个子那么高，一条裤子短半截腿，你就真好意思让她穿出去？”

叶妈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她就是舍不得在小女儿身上花钱，她总是下意识的就认定之前被婆婆磋磨了那么多年都是这个小女儿害的。

“可盼盼是姐姐，妹妹捡姐姐的旧衣服不是也正常。”

“那是他们小时候！现在我每天张罗着做生意挣钱就是想让她们能吃点好的，用点好的，你要是真这么省，那以后就让盼盼捡蓁蓁的旧衣服，反正她个子矮，改一改就能穿。”

“那怎么行，我大姑娘怎么能穿别人的旧衣服！”叶妈下意识的就嚷嚷开，换来叶爸更为寒心的瞪视。

“你大姑娘不能穿旧衣服，蓁蓁就能，是吗？”

叶妈知道自己说错了，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么当亲妈的，我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猛地站起身回房翻了四百块钱出来，塞到了叶蓁蓁的手上：“是爸爸对不起你，以前总觉得你妈就是偏心也不会太过分，这些年委屈你了。”

叶蓁蓁的眼泪终于是因着叶爸的话而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上叶爸哇哇的哭了出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心里都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她前世里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亲生女儿，叶妈对她就会像是对待敌人，从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她现在知道了，有些人要是不喜欢你，就真的永远不会喜欢你，不管是不是血脉相连。

也许彼此的血脉中传承的都是被自己唾弃的成分，所以哪怕是亲生女儿也会让她无比嫌弃。

还好，她还有爸爸，她还不是孤零零的艰难挣扎的一个人。

叶蓁蓁的哭狠狠的刺痛了叶爸的心，带着鱼尾纹的眼眶一点点变涩变红，又变得湿润。

第十二章 二多余

如同一场闹剧的混乱在叶蓁蓁的放声大哭中落下帷幕。

叶妈看向叶蓁蓁的眼神带着一点不自在，她将被叶爸扫到的地上的东西全部捡了起来，一分为二，推了一堆到叶蓁蓁这里。

“别哭了，是妈不好，妈忘了我家蓁蓁也是大姑娘了。”

叶妈此时的双眼中带着愧疚，只这愧疚能维持多久叶蓁蓁真的不清楚，前世今生她都渴望母爱，可在刚刚叶妈冲上来打骂的那一刻她就懂了，她想要的终其两生都不会得到。

她，应该死心了。

她垂着头，没有去看叶妈，只将叶爸塞给她的钱装在口袋里，然后默默的转身回了房间。

她将那一叠钱小心的收在一个随身的零钱包里面，不是她贪财，重新回来她想让自己再不如前世那样被动，她就一定要让自己在钱财上掌握到主动。

客厅中久久的沉默，叶爸看着有些无措的叶妈，看着完全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的大女儿，心头突然就涌起一股疲惫。

他将所有的时间耗费在油站和运营线上，就是想给她们娘仨一个富足的日子，可钱还没有挣到，这个家就已经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蓁蓁也是你的女儿，你好好想想这句话吧。”

叶爸摇晃着站起身，这个家突然让他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他迫切的需要去街上走走。

“妈，我爸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都说好了我今年考不上就让我复读一年的，怎么能突然就变卦了呢。”

眼见着叶爸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叶盼盼不满的上前摇晃着叶妈的手臂，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叶爸如此疾言厉色，她现在心头除了委屈就是委屈。

叶妈心头也格外不爽，什么叫做蓁蓁也是她的女儿，她当然知道那丫头也是自己生的，可……想到因着又生了一个女儿而被婆婆的酸言酸语的责骂，叶妈就下意识的想要将原因和过错推倒叶蓁蓁的头上。

她怎么就不能是一个儿子！

她要是一个儿子不就什么都好了！

叶妈拍了拍叶盼盼的手背：“你爸今天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不用理他，等他自己缓过来就好了，快把桌上这些东西收起来，免得你爸回来看到再生气。”

叶盼盼拿着口袋一件件的往里塞：“还不是叶蓁蓁那个家伙没事找茬，要不是她非要把这个拿给我爸看，哪儿会有这么多事，妈，我都说是你平时对她太好，把她惯的不像样你还不愿意听。”

叶妈上前推了下叶盼盼的头：“我还惯着你呢，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将东西收了进去把作业写了，你爸说的对，再有三个月你都要高考了，这可是最后的冲刺阶段，可不能放松了。”

叶盼盼就不爱听叶妈催她看书做题，可她平时就是靠着看书辛苦博得了叶妈不少的关心，还有零花钱，这会再不愿意听也只能忍着，将东西收了也回了房间。

叶蓁蓁心头堵得慌，不愿再理叶妈和叶盼盼就脱了衣服爬上床，叶盼盼进门时正抱着一本英语书在背单词。

叶盼盼扫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刺着她：“装什么啊，真以为抱本书就能假装自己学习好吗？你上个学期成绩下滑成那样，不知让爸在单位里被多少人笑话，你以为你抱本书假模假样的就能像那么回事了？”

叶盼盼说话一向喜欢夹枪带棒，又自我感觉总是格外良好，叶蓁蓁实在是懒得理会她。

她身子一转留了一个后背给叶盼盼，她这般像是傲娇的姿态倒是直接惹火叶盼盼，她蹭的一下窜到了床前。

“我说你呢，你是死人啊！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没事找事很好玩儿是吧，让爸对我发一通脾气你就高兴了是吧。”

叶盼盼越说越火大，她就觉得惹叶爸发脾气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妹妹，她拉着床柱，整张上下床都不断摇晃，像是下一秒就会散架。

叶蓁蓁猛地转回身，目光凌厉的瞪向叶盼盼。

“我什么意思？我能什么意思，当然是跟爸一起分享一下你跟妈去阳城都买了什么回来，这次可真是难得呢，妈会想到给我买条裤子，让我不用再穿你这个矮子不要的衣服。”

她一个矮子直接戳中了叶盼盼的死穴，她猛地叫了起来。

“你说谁是矮子，你说谁是矮子，你把话说清楚，我今天不教育你，你是不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该听谁的。”

叶盼盼转头四下找着能打上床的棍子，一回身看到鸡毛掸子就攥在手里向床上抽了过去。

叶蓁蓁一把将鸡毛掸子扯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往床下抽了回去，叶盼盼躲闪不及，被鸡毛掸子直接抽在脸上，她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将在厨房的做饭的叶妈喊了进来。

“又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叶妈心头的火气大说话也没什么好气，一进门就见叶盼盼捂着脸站在地上，叶蓁蓁握着鸡毛掸子坐在床上上铺。

“妈，叶蓁蓁她居然敢打我！”叶盼盼简直是要被气死，这还是她跟叶蓁蓁打骂时第一次没有占到便宜，这窝火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爬到床上去撕了叶蓁蓁。

叶妈心疼的看着叶盼盼脸上的红印子，对着叶蓁蓁就开骂：“你这个二多余，早知道生你出来就知道气我，我当年就应该直接把你弄死。”

又是二多余……这种话前世里叶蓁蓁不知听过多少次，听一次伤一次，她看着叶妈也恨不能上床来往死里揍她的脸，突然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还真可惜，你居然让我活这么大，可怎么办呢，再有两年我就要成年了，到时候我变成成年人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任由你打骂，你觉得你大姑娘很好是吗？

“那你可千万别有老的一天，千万别有生病要花钱看病吃药的一天，不然我就要在一边看看，这个被你养的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大姑娘会不会给你养老。”

“我有工作还有劳保，你以为我跟你这个废物一样，我到时候不用我大姑娘养。”

第十三章 糟心

是不用还是她根本就不养？

叶蓁蓁的目光格外讽刺，落在叶妈身上就想是冬日的冷水一般，彻底浇熄了叶妈心头的火气。

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她还真没想过那么长远。

想到养老她就想到自己没儿子，看着叶蓁蓁就又变得不顺眼，可叶蓁蓁刚刚的话她哪怕明知道那时在挑拨，心中还是忍不住打鼓。

谁会没有老的那一天，谁会没有要看病吃药的一天。

她那点劳保……叶妈想到自己那几百块钱的工资，没由来的有些没底。

那点钱都不够带叶盼盼去一次阳城。

叶盼盼叫叶妈进来就是为了让叶妈帮她收拾叶蓁蓁，结果现在叶蓁蓁两句话就让叶妈打了退堂鼓。

“妈！什么养老不养老啊，你听她的鬼话做什么，你才四十出头，退休都早着呢，等你五十岁退休的时候我爸生意上肯定都赚了大把的钱，还担心什么养老啊。”

叶盼盼扯着叶妈的胳膊，脑子里就只有让她狠狠的教训叶蓁蓁这一个想法。

叶蓁蓁面上的嘲讽更甚，她挑着眼梢勾着唇角就那样看着叶妈，看的叶妈通身只剩狼狈。

“提你爸干嘛，我养你们两个还不就是指着你们给我养老，怎么，你不愿意？”

叶盼盼一怔，完全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诡异的转到了这个上面：“妈，我现在都还上学呢，现在肯定不行啊，等我能挣钱了自然要孝敬你。”

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叶蓁蓁鄙夷的看着她，前世里叶盼盼工作之后也是一直跟叶妈哭穷，什么房租高菜价贵，饭都要吃不起巴拉巴拉，将叶妈手里那点退休工资月月骗到手。

逢年过节，或是叶妈过生日的时候，她就只会嘴甜的打两通电话，从没见她给叶妈买过什么。

叶妈不觉叶盼盼这话有什么不对，大姑娘现在还上学，想这些是有些早。

“行了，你们两个都消停一点，我等一下做好饭你们都赶紧出来，盼盼，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

叶妈总觉自己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叶蓁蓁，也不管叶盼盼拉在她胳膊上的手有多用力，胳膊一甩就忙着又出去了。

“呵，现在妈不给你撑腰，你还想怎么教育我？”

叶蓁蓁掂着鸡毛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盼盼。

叶盼盼就觉今天所有的事都让她格外不顺心，这个叶蓁蓁居然跟突然开窍了一样处处跟她拧着来。

她哼了一声，再不去理会叶蓁蓁，马尾辫一甩到一旁去整理她阳城之行的胜利品去了。

叶蓁蓁将鸡毛掸子丢在一旁，看着叶盼盼的背影露出冷笑，前世里真的只有十几岁的她自然是没有办法制得住叶盼盼，但现在，她们之间的主动权就掌握在她的手上。

让爸爸伤心难过了是吗？那她就替爸爸好好的治一治她。

叶蓁蓁眼中露出一抹思索，已是瞬间就想到办法。

叶爸在街上晃荡到了很晚，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对待叶妈还有两个孩子，他心中有太多的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哥？你不是回家了，怎么又到车站来了？”赵大旺从大客车下面钻出头来，奇怪的看着叶爸。

叶爸强挤出笑，在四周打量了一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国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