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罗采薇是二房的庶女，排名第五，正好比罗蔓小了两个月。

　　二房女儿中，单论姿色采薇与罗蔓可以齐名，就连二房最珍贵的嫡次女罗姝比起他们两人来，都是略逊一筹。

　　只是罗蔓性格温吞，唯唯诺诺又没有什么才华，她的生母苏姨娘又不得二老爷的宠，所以并不显眼。

　　罗采薇却是不同，她的生母兰姨娘，在二房的风头甚至都有些压过二太太柳氏。

　　因着老爷宠爱，特意取了个采薇的名字。各房无论嫡庶，小姐们姓名都只有两个字，偏她出生就与人不同。

　　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家里宠信庶子，虽说罗采薇终究是个庶女，老爷宠爱些并没什么。

　　只是柳氏好歹是侯府家的嫡小姐，老太太总不好随着二老爷胡闹，为了平衡二太太，老太太便时常打压采薇，开始不过是做样子给二太太看。

　　若罗采薇若只是安安稳稳的做好她的庶女还好，就像罗蔓那样，就不愁人费心了。但看着兰姨娘的手段，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安稳的。

　　小姐们都渐渐的大了，老太太的心从来就是偏的，见采薇在外的风头稍稍有些要盖过罗姝的样子，自然就想要打压罗采薇一番。

　　只是老太太没想到，罗采薇居然还知道借着二老爷的宠爱故意避着自己，老人家这下就不高兴了，于是真的讨厌起罗采薇来。

　　罗娇人小什么也不懂，却喜欢好看的人，往日一见采薇和罗蔓都要黏上来。比起性格有些呆愣的罗蔓，反而更喜欢会带着她玩儿的采薇。

　　这次罗娇看采薇不在，便从大太太身边跑来找罗蔓玩耍。

　　罗蔓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她，因着她平日里就是这样，也没人说什么。

　　早上定省之后，二太太身边不需要人，罗蔓便准备回自己的曲溪楼去，却不想身后的罗倩也要与自己同去，便应允了。

　　“也不是我说，今儿不曾见了五姐姐我心里就有些为四姐姐不平呢。”罗倩走在罗蔓的身边，说道。

　　罗蔓听了这话，才看向罗倩。只见她娇俏的脸上撑起了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圆滑，看上去既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悲。

　　“你为我不平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可不平的。”

　　罗蔓缓步走着，反问道。

　　罗倩见她一双秋水似的双眼，不觉咬住了下唇，眼底的嫉妒几乎就要掩藏不住，却还是跟上了罗蔓说道：“我也不是有意说这个，只是姐姐知道，你我几人都是姨娘生的，有谁又比不过谁？”

　　“若说论姿色，五姐姐未必就比过了姐姐你，偏偏她可以不去老太太那里。”

　　“瞧瞧今儿老祖宗，只数落了五姐姐几句。既不痛也不痒，算什么呢？

　　再看家中每到过节，只她拿的礼物与姝姐姐的一样，就连嫡出的瑶儿妹妹都低她一头。她凭什么？还不是看的父亲宠她，有恃无恐吗？”

　　罗娇说的尽兴，不觉中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竟有些忘了自己是来挑拨离间的，反而真的有一种向罗蔓抱怨的样子。

　　罗蔓看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罗倩，心里一时竟不知该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上辈子她不是没有嫉妒过罗采薇。她自觉样貌不输采薇，为何两人同命不同运？

　　可惜上辈子她太软弱，只敢在心里悄悄的嫉妒着。所以直到死，还活在采薇的阴影里。

　　今生她重新来过，虽说不该让罗采薇再次成为她的阴影，但她也无须靠着他人来挑拨。

　　况且，还是这么粗陋的挑拨。

第3章 芙蓉对镜簪三两朵

　　“我是比不过她有个好的姨娘，也不如她能说会道。

　　只是我也没有不平，也无需不平，各人有各人的本事，我并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人。”

　　“好妹妹，人各有命。你若是个明白的，最好就歇了挑拨他人的心。免得最终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罗蔓握起了罗倩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院子中去。

　　罗倩倒是被罗蔓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罗蔓莫不是傻了。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人，虽说呆愣愣木头似的，但说起采薇来，以前的罗蔓还会皱个眉，没想到今日说的话，倒听着好像大悟了一般。

　　她说的话非但没有被罗蔓听进去，没想到反而还被她堵了回来。

　　就连自己想要挑拨罗蔓与采薇的目的都被她猜了出来，罗倩一时间觉得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疼。

　　那边罗倩自然是不知道，罗蔓已然是个重生回来的魂魄，高门大院走过一回，就算是个小童都能变得圆滑，何况罗蔓呢？

　　前世的罗倩费尽了心机的想要入宫，结果却并不美好。

　　但酸甜苦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罗蔓并没有好心想要劝她回头是岸，却好歹看在十几年共吃一家饭的份上，提点她一下罢了。

　　只是单看结果，这么一句提点又怎么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人心呢？

　　罗倩回了自己的屋子，下人们侍候着她洗手，却见她挣开了众人，转向了梳妆台前的镜子。

　　“哐！”的一声，镜子就被摔成了碎片。

　　“天杀的，没事儿你和这些玩意儿堵什么气？”

　　赵姨娘本就算着时间来找罗倩的，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罗倩摔东西的声音，于是快步走进屋来。

　　见了满地的玻璃碎片，赵姨娘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对着罗倩喊道。

　　罗倩身边的璎儿边吩咐了小丫鬟整理，一边劝说着罗倩道：“小姐这又是怎么了，早上才高高兴兴的出去，回来就发脾气。”

　　“好事坏事，你若愿意，好歹和我们说说，怎么作弄起屋里的东西，虽说打坏些东西不打紧。只是你将事情闷在心里可怎么好呢？”

　　璎儿扶着自家小姐，将罗倩背对着自己的身子转过来，却看罗倩满脸的泪痕。八岁的年纪，虽说还没有长开，却也楚楚可怜着。

　　“你走！”却见罗倩先是抚开璎的手，胡乱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赌气似的指着赵姨娘说道。

　　“我走？你叫我走？”赵姨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倩，指指自己问道。

　　“你走你走！”罗倩见赵姨娘的眼神，连喊着让她走。弄的屋里众人不知所措。

　　“哼！走就走。烂了肠子的东西，我可告诉你，我走了，整个罗家可就没个真心为你着想的人了！”

　　赵姨娘见罗倩的架势，心里不喜极了，却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便也不想留在这里受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的气，便带着身边的丫鬟气冲冲的离开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呢，平日的聪明劲儿都到哪里去了？平白无故的胡乱发作一通又能讨到什么好？”

　　璎儿到底是跟在罗倩身边多时的丫鬟，还敢上前劝说几句。

　　“罗采薇也就算了，凭她罗蔓又是个什么东西！平日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蠢货，如今也来我面前拿乔！”

　　罗倩身子一扭跑到床边一屁股坐下，眼里泪水哗哗的流，手上还不住的捶着床。

　　璎儿听了罗倩的话，笑笑走上前来哄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原是和四小姐闹别扭了。

　　好小姐，你和她置什么气，不过是个见识短浅的。为了这个气坏了自己，你何苦来呀。

　　快快擦了眼泪，瞧你哭成什么样了。”

　　这边璎儿才哄好了罗倩，那边大房萧蔷也正在为着家中庶务忙活着。

　　“大奶奶，方才二房四小姐那里的婆子绑了四小姐的奶嬷嬷，说是奴才偷了主子的东西，这才送了来给奶奶发落来。”

　　这边萧蔷身边的丫鬟钟儿进了屋子，走到萧蔷的身边说道。

　　“哦？蔓儿的奶嬷嬷？”萧蔷挑了挑眉，看向钟儿。

　　钟儿会意，解释道：“十几年前外边儿招的奶嬷嬷，是自愿卖身为奴的。

　　与家中本没有什么牵扯。只是前些年，她十六岁的女儿，嫁了二太太身边的刘嬷嬷的侄子。”

　　“这刘嬷嬷又是个寡妇，早时刚生出来的孩子没满月便没了。于是就将那侄子当儿子似的疼，将来也是靠着侄子养老的。”

　　听了钟儿的话萧蔷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到底是妯娌，这件事儿，我总要给她个说法。”

　　“只是二太太身边的刘嬷嬷，虽说管不到我这里，我们却也不好招惹。

　　这样，这个周嬷嬷到底是偷了主子家的东西，送官府倒是不用了，只把她打发到偏远的庄子里，叫她轻易不能回来。”

　　“若是刘嬷嬷那边打发人来，你便如实说了。”

　　好歹没有做绝，她留了情面，到底没把周嬷嬷送到官府。二太太身边的人，到底还是有点眼力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哎，还是奶奶机智，两下就拿出了主意。”

　　钟儿听了听了萧蔷的话，笑着应声。之后便出了屋，到外面去吩咐下人，将那周嬷嬷将来的去处交代好。

　　钟儿出了屋之后，萧蔷便枕着手靠在桌上呆呆的思考着。

　　一双晶莹的玉臂暴。露在空中，好一个娇俏的少，妇。

　　“奶奶在发什么呆呢。”灵儿掀了帘子，捧着茶进来，就看见萧蔷在发呆，因而问道。

　　“平日见四丫头娇娇弱弱的纸美人一个，空有一副美人架子，脑子里却什么也没有。今日想来，我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成？”

　　萧蔷接过灵儿倒的茶，望着杯中竖起的茶梗说道。

　　灵儿见状也不说话，心里却叹一口气。

　　这世家大族，哪里有真正的呆木头呢？也就未出嫁时好些，等到到了年纪，出去了。

　　真正纯良的小姐，最后还不是个熬。熬出头了就好，熬不出头、、、、、、

　　主仆二人发了会儿呆，却没多久外面交代完事情的钟儿便回来了。

　　“外面铺子里的掌柜回来了，说是重阳快到了，便搜罗来了几盆名贵的菊花，说是来孝敬奶奶的。”

　　只见钟儿身后跟着一个小厮，那小厮手里拿着一盆墨色的菊花低着头进来。

　　“外边儿还有几盆一样的，我是看不出这些菊花的门道。大奶奶快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钟儿笑着对站在远处的小厮招招手，示意他将菊花抱过来。

　　萧蔷朝着那盆菊看去，原是菊花的形状，却又与白菊金菊不同，是紫墨色的模样，这颜色又像是从中间开始晕染开的一样，从中心一层层的向外变淡，看着贵气又优雅。

　　“是墨菊，倒不是十分名贵，重在心意。收下吧，那掌柜的倒是有心了，你且传他进来说话。”

　　萧蔷笑着对钟儿说道。

　　遂又转身去嘱咐灵儿：“我瞧着有意思，你去拿几盆给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那里去，若还有，便分别给几位少爷小姐都送去。”

　　“哎！”灵儿得了令便下去了。

　　灵儿按着远近，先是唤人将墨菊送到了大奶奶所在的清风堂，再是老太太所在的玉兰堂。

　　再是穿过了一条小水廊，便是二房二老爷的住处倚玉轩，离这最近的，便是三小姐罗姝的浣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