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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要赶在赴任前成亲,时间本来就有些紧,再加上,一想到儿子这么小,竟然就能结交到镇抚司的人,陈清和心怀大畅之余,对陈毓的话自然也就格外看重。又想着李家不但是亲家,当家人李运丰更是自己昔日同窗好友,而且不过送份喜帖,也不需要自己亲自登门,便也就同意了。

  只特特准备了一份厚礼,着陈毓带上。

  陈毓应了,回头就悄没声的将箱笼里面的东西取出放回库中,转而命人上街买了些时令瓜果放了进去——

  记得上一世每每上门去,李家夫妇不是都嫌家人准备的礼物铜臭味儿太浓,一百个看不上眼吗?今儿个就给他们带些没有铜臭味儿的。

  对了,那家人还最爱自诩风雅,索性又回身拿了一套自己日常用的笔墨纸砚用盒子装了,亲自提在手中,这才优哉游哉的上车往李家而去。

  

☆、极品丈母娘

  “少爷,咱们这样,真的成?”说话的是陈毓的书童喜子。

  喜子的岁数和陈秀差不多大。他娘□□雨,原是陈毓娘亲秦迎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后来嫁了替秦家打理生意的管事秦忠做婆娘。

  一家子都是忠心的,甚至上一世即便最后被撵了出去,生活困苦的境况下,依旧尽力偷偷照拂陈毓姐弟二人。

  喜子毕竟大着几岁,又知道素日里老爷对李家的看重——

  李家老爷李运丰和陈清和并上一世救了陈毓的颜子章都是临河县的知名人物,昔日亦是是同窗好友,三人中除颜子章出身书香门第外,陈清和并李运丰皆是出身寒门。

  三人求学时经常吟诗作赋、结伴而游,当真是和亲兄弟一般。甚而李运丰和陈清和成亲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当时两人还曾约定,将来有了儿女便结为婚姻。

  可惜两家头胎生的都是女儿。后来李运丰倒是先得了儿子,可惜却是妾侍所生,虽则李运丰宝贝的什么似的,可也不好为自家庶子求娶别人家嫡女不是,好在四年后,秦迎和李运丰的妻子阮氏一同怀孕,当年,陈清和终于如愿得了个宝贝儿子,李家却依旧是一个女儿,取名李昭——昭者招也,分明就是盼儿子的意思——便依照前约,替两个小娃娃订了婚事……

  以往每次登门,老爷也好,夫人也罢, 都是备的丰厚的礼物,今儿个可是少爷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岳家拜访,带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寒酸了?

  “无妨。”陈毓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神情间满是嘲讽,“他们李家可是书香门第,最爱的是吟诗作赋,这些时令东西也就罢了,若是钱帛之类的,说不好污了他们的眼睛也未为可知。”

  ——这些话倒不是陈毓说的,全是上一世时李运丰夫妻所言。

  到现在陈毓还无比清楚的记得,自己和姐姐走投无路,求到李家门下时,不独姻缘被毁,还不得不承受李家羞辱的情景。

  说到底,一切还是为了个“钱”字——

  和陈清和娶了家资丰裕善于持家的秦迎不同,李运丰的妻子阮氏却是生就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在打理内务上说是一窍不通也差不多。

  自然这一习性也和阮氏出身有关——

  阮家祖上也曾出过进士,虽然后来没落,却每每以书香人家自居。阮氏旁的没学会,假清高的酸腐性子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因每每自诩为才女,自然对油盐酱醋这类俗物丝毫不感兴趣,偏是还时时彰显贤惠,因自己头胎生了女儿,就应婆母所言赶紧张罗着给李运丰纳了侍妾,甚而每每以此在秦迎面前颇为自傲——

  相对于秦迎那个每日净往钻钱眼子里钻的浊物,自己这样不独高雅更兼通情达理的才是女人的楷模。甚而屡屡忍着挖肝挠心的苦,日日劝导秦迎也如自己这般,帮陈清和纳个侍妾添丁进口。

  甚而秦迎接连不孕之下,又忧心丈夫断了子嗣,也有些动心了,倒是陈清和,因敬着妻子和自己患难夫妻,爱重之下,不愿纳妾,事情才得以了了。

  好在四年后,秦迎终于诞下麟儿,同年有孕的阮氏却是再一次生了个女儿。

  许是觉得自己作为女人,没有生儿子太失败了,阮氏竟是另辟蹊径,越发的走起清新脱俗的高雅路线,只想望着,如古人般和丈夫日日酬和求取李运丰的怜悯喜爱——

  高雅倒是高雅了,可人毕竟不是神,终究要拿些东西来填充五脏庙的。

  阮氏当初嫁过来时也有嫁妆,虽比不得秦迎,也算尚可。可惜这些年来,却已经被这只出不进的性子弄得快败完了,倒是秦迎和陈清和,因为两家关系交好,又是儿女亲家,看他家日子过的实在艰难,便每每悄悄的周济李家,更是每次但凡节日或者登门拜访时,必备以厚礼。

  甚而秦迎还接纳了阮氏不喜读书的兄弟阮笙到秦家名下商行做事。

  却不知这一切却是为将来埋下了隐患——

  秦忠忠心,又有秦迎这个能人在背后坐着,阮笙自然不敢做些什么。可当秦迎和陈清和先后故去,阮笙却是再不能安分——

  那可是万贯家财,阮笙早已是眼馋不已。

  竟是很快和赵氏姑侄勾结在一起,又借了姐夫李运丰并彼时已经做了知府的兄长阮筠的力,生生把秦家要留给陈毓姐弟的财产给侵吞了去。

  这还不算,李家单方面取消两家婚约后,阮氏还到处败坏陈清和夫妇的名声——

  “哪里像读书人,说是钱串子还差不多,那般蠹物,怪不得怎么也考不中进士……”

  “陈家娘子生的倒美,内里却是一肚子孔方兄,又是容不得人的性子,你不知道每次上门拜访,哎哟,话里话外就离不开“银钱”二字,便是年节送的东西上那令人作呕的铜臭味儿哟……”

  “要不怎么说,如何也不能为了点蝇头小利娶商贾人家的女儿为妻,目光短浅不说,没得毁了一家子……”

  “便是教出的儿子,也是歪了的,日日里见了我们,不是要钱就是要物……”

  每每被人同情,或者说,“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亲家,你们是怎么忍得了的?”或者赞几句“也就阮娘子这般贤惠人,才会供出个进士爷出来……”

  至于陈清和和秦迎,虽然已是故去多年,却依旧常被拉出来作为李家兴旺发达的对照组来踩并受尽指摘……

  喜子不自觉缩了缩脑袋——明明小少爷这几句话声音并不大,怎么就莫名的有些让人心里发寒呢?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被陈毓照着头上就打了一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等两人坐稳,车夫一扬鞭子,马车就朝着李家所在的宝庆镇而去。等来至宝庆镇李家门外,陈毓的神情已是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马车停好,喜子先从车上下来,又赶紧帮着整了下陈毓素净的衣衫——

  要说这李运丰老爷运气也不甚好。三年前,终于进士及第,却不想,这边刚授了知县的大印,那边儿寡妇老娘太过兴奋之下一口气上不来,竟是生生过身了。

  消息传过去,李运丰当场昏过去——

  别人都说果然是孝子,娘亲过世竟是心痛成这样,陈毓却觉得,李运丰怕更多的是为自己还没暖热就不得不拱手让给别人的知县大印而悲痛——

  自李运丰中举后,李家便不事生产,宝庆镇毕竟是小地方,虽也有殷实人家带着家产来投,那禁得住李家又是纳妾又是蓄婢的?

  日子早过的紧巴巴的。

  好容易进士及第,不独可以一跃官门,更兼能摆脱之前困境,却不料老娘竟然就死了!甚而阮氏背着人亲口说婆母“死的真不是时候”!

  因着三年守孝期已满,李运丰眼下可正是需要花费银两谋取起复的关键时刻,这会儿说不好,正盼着自己上门吧?

  果然,陈毓刚来至李家门外,管家李福就从里面接了出来,眼睛先在陈毓身后的几个箱笼上定了一下,脸上笑容顿时真诚不少:

  “原来是姑爷到了,还请姑爷在客厅稍待片刻,老爷很快就到。”

  喜子就有些不高兴——若是往日,李家这般做派自然也没错。只眼下少爷却是九死一生,不都说女婿是半子吗?自家亲爷们,这般拿乔做什么?亲家这般委实有些伤人了。

  陈毓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和上一世比起来,李家现在的反应还是太温和了。

  毕竟,从李运丰进士及第,李家人心里,早已自觉高人一等,根本不把陈家看在眼里,私心里更以为这姻缘是自家高攀了的——

  虽然阮氏的肚皮不争气,便是上一世,也始终没生出儿子来,阮氏的娘家兄长阮筠这会儿却已是得了势的——

  阮筠的妻子是大周朝有名的大世家之一——长临潘家的远支庶女,潘家不独子孙后代为官者居多,甚而在皇宫里还有一个颇得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

  就在李运丰守孝期满前,娘家那里便传来消息——阮筠已是升做了知府。

  说不好这会儿,阮氏已经动了把自己那名义上的未婚妻给娘家侄子做媳妇的心思了吧?

  不得不说陈毓的推测极其准确,阮氏这会儿可不就对丈夫颇有怨言——

  陈家即便有些浮财又如何,顶天也就出了个举人了,哪像自己娘家,这兴旺的势头已经显现出来了。听说这会儿潘家第三代里还出了个拔尖的女孩,宫里已是瞧过了,据说几个备选的太子妃人选里,那女孩最出挑,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妃了。

  那岂不是说,潘家将来会出个国母呢!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说话的是旁边一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的男子,却正是李家当家人李运丰。边起身往外走边道,“我去前面看下,你去把陈家带的礼物安置一下,准备些合适的回礼。”

  口中说着不自觉揉了揉眉心——

  自己老婆自己知道,委实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上一次受了陈家的礼,竟然连回礼都没有准备。为防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不得不多嘴嘱咐了一句。

  阮氏撇了撇嘴——自己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有成人之美才对。陈家这么巴巴的巴结着,不就是怕自家厌了他吗?自己全都收了,也是给他们面子,让他们安心罢了。

  转眼却又是一喜——孝期满了,家人自然可以出门访客了,正好需要裁些新衣服,他家名下经营的便有布帛生意,都是极好的,每次上门都会送些,拿来用可不是妙的紧?

  

☆、阴死你

  陈毓跟在李福的后面,不紧不慢的往李家大厅而去。哪知刚转过一个抄手游廊,一个脆脆的女孩声音就传了过来:

  “……水晶肘子,八宝鸭,还有红烧狮子头……”

  却是一个身着粉色衫子的小丫头并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七八岁男孩正手拉着手往这边而来。

  陈毓脚步顿了一下,眼睛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人可不正是自己眼下的未婚妻李昭,以及日后和她两情相悦的好表哥阮玉海?

  李昭的年纪和陈毓一般大,也是六岁了,五官生的倒也精致,更是和其母阮氏一般,有着一股弱不胜衣的怯弱韵味,至于那阮玉海,虽然眼下年纪还小,却已是把风流贵公子的模样学了个足——这边儿和李昭手扯着手,另一只手里还无比骚包的拿了把折扇!

  两人也发现了陈毓,瞧见对方一个小娃娃,竟是丝毫不躲避的盯着自己两人打量,特别是瞧着表妹时那若有所思的样子——

  阮玉海顿时就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一下恼火无比,上前一步就把李昭护在身后,指着陈毓的鼻子道:

  “狗奴才,眼睛往哪里看呢!信不信再敢胡乱瞧,小爷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喂狗!”

  一句话说的喜子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横眉怒目道:

  “你算什么东西,就敢骂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可是这李府的姑爷!”

  走在前面的李福也吓了一跳——倒没想到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陈毓就跟二小姐和表少爷对上了——

  本来因为又是个女儿,二小姐在府中很是不得脸的,可不料,自打二小姐出生,老爷的文章便做的一日日越发好了,更在二小姐三岁时进士及第。

  那之后,老爷也好,夫人也罢,都有把二小姐看成福星的意思,二小姐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而比大小姐还受宠。

  至于说表少爷,更是阮知府家千娇百宠的小公子,身份金贵着呢。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人哪一个不得放手心里供着?

  怎么这陈家少爷倒好,第一次来府上,就这么不知事,就是身边跟着的人,也没一点儿眼色,还敢回骂过去,也不想想,举人少爷和知府公子能比吗?

  当下先和颜悦色的劝李昭和阮玉海去其他地方玩,待转过头来却板着脸对陈毓道:

  “老爷生平最是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小少爷须得管着些下人,切莫胡言乱语,做出失礼的事情来。没得让外人笑话。”

  一句话说得陈毓脸一下沉了下来,忽然上前一步,朝着犹自“混账东西、狗杀才”不停骂骂咧咧的阮玉海腿弯处狠狠的踹了过去:

  “没听见管家的话吗?我可是李府的姑爷,你这狗才就敢这么辱骂于我?这般不受教,小心待会儿我告诉二小姐和岳父,将你乱棍打了出去!”

  再料不到陈毓会如此大胆,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小萝卜头一样的陈毓力气却是足的紧,这一脚下去,分明比陈毓高出一头有余的阮玉海,竟然当时就站都站不住,噗通一声来了个再干脆不过的狗啃泥!

  “表哥——”李昭吃了一吓,又见阮玉海忽然倒地,眼圈一下红了,边忙不迭的去扶,边冲着陈毓怒声道,“你不是要找李府二小姐吗?我就是,你竟然欺负海哥哥,我讨厌你。等我告诉爹,这就让他乱棍把你打出去!”

  “你是,昭儿妹妹?”陈毓一下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下一刻更是用力摇了摇头,“我才不信!昭儿妹妹是我媳妇,才不会跟旁的狗男人一起合伙欺负我——”

  “胡说什么!”一旁的李福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叫“昭儿妹妹和旁的狗男人一起”?这话真传出去,二小姐还要不要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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