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这种带点黑色幽默的情节让还被手术麻醉暂时止住疼痛的张哥居然笑了，举手招呼：“小六？过来……”

　　陆文龙絮絮叨叨的拿过发票和找补的钱，过来交给张哥：“一共七十六元，这是剩下的和发票……”

　　张哥指指旁边的座位：“坐下吧……钱你自己揣着……”

　　陆文龙也不啰嗦，直接把钱和票折好揣在兜里，还按了一下，就在旁边隔着一个位子坐下，侧身朝着自己老板。

　　张哥也侧身，右手放在椅背上，翘上二郎腿，想想，从自己左边上衣兜掏出一包烟，用右手抖出两支，自己含了一支再伸给陆文龙，陆文龙赶紧一边抽出一支烟，一边掏出打火机，双手帮张哥点燃，自己才也点燃，嗯，第一次抽传说中的红塔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潇洒的吐出一口烟圈，张哥才开口：“你不怕他们？”

　　陆文龙抽烟没那么多花样，就是闷头吸，点点头：“怕……”

　　张哥就没再吭声，拍拍他的肩膀侧面：“你回去看看有什么收拾的，今天没法营业了，明天继续上班！”

　　顺手把右手里的烟给陆文龙：“出事儿才能看清人，你……不错，好好混！”

　　陆文龙点点头，舍不得手里的烟，转身猛吸一口，才把烟蒂扔了，伸手要扶老板，张哥摇摇头：“没这么娇贵。”

　　一起下楼分头走……

　　还有很多人在舞厅外高谈阔论，今晚的见闻实在火爆，明天又有不少谈资，谁都没注意到那个取掉军帽的小崽子，顺着墙根从文化馆大门进去，先到售票处张婶那把剩的钱和发票给她：“张哥说今天歇业，您把钱收好就下班了……”这里一贯是直接锁在保险箱里第二天去银行存的，大妈使劲点头，把发票也理好放进钱款中。

　　陆文龙再从后门偷偷的溜进舞厅，找到等他的曹二狗，让他去通知乐队收场，看看基本上都已经跑出去大聊八卦的人群，就要关门，外面有好事的鼓噪起来：“今天买票了呢，还没开始就关门？”是啊，其实现在时间都还早呢……

　　黑暗中的陆文龙想想，抓过门后的小黑板写上“今日暂停，明日凭票！”也对，大多数人都是买了票还没进去就涌进来看热闹的，进去的是少数，现在剩下也没几个，顿时没人闹了，陆文龙松了一口气，才顺利锁上门拿上自己的书包和球棍，在后门看见那几个乐手郁闷的看着他：“张哥说什么没？”

　　陆文龙也一脸郁闷：“啥都没说！就说明天继续上班！”

　　然后拉上曹二狗一声不吭的回家……

　　今天这一幕对两个小崽子冲击都有点大！

　　☆、第二十六章 西门

　　第二十六章 西门

　　曹二狗先说话：“以前你就说不能只瞎混……我们也要变成这样？”

　　陆文龙却摇摇头：“是也不是……”看看有点茫然的兄弟，掏出那包红塔山一人一支点上，直接解释：“做到神灯这个份上，真的很威风，对吧，我们就要这样，这确实是我们的理想，可是他太招摇了，这就成了装在麻布口袋里的钉子了！”手上按照惯例把香烟分两半，一人几支，乐呵的分别揣自己兜里。

　　曹二狗听不懂：“说人呢！你给我叨叨什么钉子，最烦你这个时候卖弄，说白话！”不耐烦得很，他也不会吐烟圈，就是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

　　陆文龙看着文盲兄弟的样子，嘿笑：“就是枪打出头鸟，这个你听说过吧，他太生猛了，他这样下去，不是被后面想出头的小崽子干掉，就会被政府搞掉，比今天的事情，同样的结果，我们来就要换个方式方法……”

　　曹二狗不关心这个方式方法，他也看不到那么远，只是啧称赞：“你看看，今天他们来那个气势！太……太……爆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形容词。

　　陆文龙点头：“是够横的，也确实劲爆，可真要遇见什么打击运动，头一个就得找他！不过是这两年没人管而已……”

　　曹二狗看看前面的路口敷衍：“好嘛，只要你心里有底就行，我反正照着你说的做，你看这两年我都只混脸熟，没怎么去打斗，说好还有一年时间啊！走了……”拍拍屁股，利落的给陆文龙一脚，然后消失在昏黄路灯下，他家在这边。

　　陆文龙挥挥手里的球棍，回忆一下刚才看见的场景，冲动得跳起来在空中顺手就是一个横扫，真带劲！

　　快步边跑边挥棍的往家里去，这一刻好像看起来也才是个十四五岁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只是快经过学校的时候，有一长坡一百多级的梯子，古时候的，传说是苏东坡修建，宽宽的七八米石阶每一级都说不上太高，长久的岁月里，台阶都已经被磨得有点圆润变形，他自然熟得很，跳跃着挥棍往上窜，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见路边一个被他的动作吓得靠边站着的女生，自己才觉得有点会误伤到人，赶紧收敛一下，靠着另一边走。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匆匆走过的惊慌女生，只看见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

　　摇摇头又开始往上窜，不过没有挥棍，上到梯子顶部，才狠狠的出一口长气，一贯他都喜欢这么憋住一口气窜上来，很自得其乐……

　　一出气，就看见石梯左边的一块大石头背后躲了个人，吓了他一跳，忽的一下就弹开，然后他就看见淡淡的夜色下面，一张中年人的脸晃了一下，快速的下去了……

　　别的没注意到，那张脸上那种猥琐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曹二狗那小王八蛋脸上经常有，舞厅里面那些趁黑乱摸的色胚脸上更是常见，联想到刚才地步中间看见那个似乎熟悉的脖子和惊慌身影，反正没事儿，就掉转头，提好球棍偷偷的靠着梯步边缘跟下去……

　　蒋琪是有点惊慌……

　　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人说是美人胚子，现在更是经常被爸爸的顾客赞扬说自己长开了眉眼，加上家里是开相馆的，经济收入一直还算不错，妈妈又会打扮，小学就有其他学校慕名过来偷看打望的男生……

　　这几天是有点觉得不对劲，放学回家老觉得有人跟着，因为是文娱骨干，要搞国庆表演节目，这一周多都是**点钟才离校，今天更是因为领舞的自己要和音乐老师商量道具，耽误得晚了点，早知道该叫父亲来接自己的！

　　两边熟悉的道路很有点黑暗，隔多远才有那么一盏用绿色铁皮罩住的白炽灯，平日都是白天上学放学，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前几天也是有几个跳舞的姑娘一块叽叽喳喳的走，也没这么强烈的感觉，现在这么走起来颇有点胆战心惊，下个学年初三还要开设夜自习，那时天天都要这样担惊受怕的回家？爸爸也不可能每天来接啊，可……

　　真的有听说夜自习的女生被猥亵的事情啊，小地方这种消息总是传的飞快，一中这边校风严谨还好一点，听说垃圾中学西城中学就有女生被人侵犯……

　　完全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很有点发抖的高挑女生，忍不住加快自己的脚步走快点，可脚下皮鞋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古巷里面又显得分外的清晰，那个不是有部恐怖片叫《一双绣花鞋》么？思维丰富而又跳跃的小美女幻想着，越发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差点尖叫，看看周围鬼影绰绰的屋尖，终于忍不住跑起来，于是就似乎听见后面又有一个脚步声也跟着！

　　是回音还是别人？

　　总之是吓死人！

　　陆文龙静悄悄的跟在那个中年人的后面二三十米，很快就看出来确实有点问题，一身的深色，一件这个小县城里很少看见的长风衣，很不容易被人发现，脚步也轻巧，关键是偷偷摸摸，左右躲藏着前进，一看就很有问题！

　　只是这一段是古街道，两边都是院落式的平房，全是石板路，所以也不会有人有窗看见街面上的情况，他这样鬼鬼祟祟的动作也不会被人发现，如果前后有人来，找个黑暗角落一躲，或者干脆泰泰然的走着也不会引人怀疑……

　　除了陆文龙这种黄雀！

　　经过古街道就是古城墙，小县城历史上是个名城，有很多古战事，所以四周有城墙城门，经过几百年的变迁，这边的西门是唯一还保存下来的，穿过以后就是曹二狗家附近，就接近新城区了，那边的路灯也就明亮许多了……

　　可就在陆文龙注意力稍微有点放松的时候，突然听见最前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皮鞋跑步声，然后自己身前那个黑色的声音也悄无声息的开始狂奔，等他也开始加快脚步躲藏着跑上去偷偷一看，就在一坡到西门城墙前二三十米的梯步前的拐角，探头一看，左右都有小巷草木，潺潺的流水声，就是没有人！

　　居然就这么跟丢了！

　　号称对这些大街小巷这么熟悉的自己居然把几十米外的人都跟丢了？

　　自己还怎么开展新业务？！

　　提着球棍躲在拐角的少年真想给自己一棍！

　　☆、第二十七章 碎掉

　　第二十七章 碎掉

　　陆文龙一直都算得上够冷静，初始的几秒懊恼以后，就立刻静静的把自己靠在墙边屋檐的黑暗下，极力的捕捉夜色中的声音……

　　毕竟他是亲眼看着那个人开始奔跑的，也是亲耳听着前面硬底皮鞋可可可的跑步声音的！就在那么一愣神的时间都消失了，只可能是在周围什么地方躲着了！

　　手里提着那根棒球棍，似乎就有无穷的勇气在心中，少年没有一丝心惊肉跳，缓缓的蹲下来，慢慢摘下自己肩膀上的书包放在墙角，眯起眼睛感受周围的一切声响……

　　老街道有良好的排水系统，靠街的屋后更是有小溪流，在后面就是山坡小路，草丛灌木，能听见秋夜的曲曲虫鸣，也能听见水声川流不息，就是听不见一丝一毫的人声，似乎旁边这几栋老屋也是没有人居住的……

　　蒋琪也不是个傻姑娘，不然她也不会以接近满分考进一中，只是鬼使神差的在外语项上，选择了父亲钟爱的俄语，就分到了这唯一英语俄语都有的这个年级的俄语班上，据说是某个领导想搞一下教学改革，在这里试点，不让英语独大……

　　在惊恐万分发现后面居然真的有别的脚步声的时候，小美女看准西门城墙右边的一个阴暗角落，仅仅是城门凸起于城墙的几十厘米地方，她就一下扑进去，紧紧的把自己的背贴在上面，惊惶的看着夜色擦过城墙石砖的边角，把光洒在自己的校服边角上，用瑟发抖的手指，轻轻的扣住衣角往身上裹紧，使劲的把自己往石粉风化的墙角里靠，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根细细的竹竿，完全躲进角落黑暗里，又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融进石头里面逃过那个黑色的影子！

　　是的，在扑进黑暗的一瞬间，她是扭头看见那个从街角转过来的黑色风衣的，顿时想起前两天似乎也看见过，曾经有一次还迎面而来，好像故意想撞在自己身上，就因为从小练舞灵巧的自己一下跳开了，当时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有点像化学课上的碱味！

　　成绩很好的小美女一边屏气凝神一边胡思乱想！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几乎是伏在地面的陆文龙终于听见一个关节骨骼摩擦的声音，很轻……

　　接着就看见一个黑黑的身影在西门梯步前右侧的一丛灌木里慢慢的站起来！

　　三个人当中，仓促之下蹲着的黑风衣，姿势是最难受的！身为中年人的骨骼筋骨疲劳度也是完全比不上两个少男少女的……

　　原本想躲起来偷偷抓捕到口美食的黑风衣不得不站起来，使劲的活动一下，然后看看四周，索性开始慢慢寻找，口中让自己兴奋不已的轻声招呼：“小妹妹……出来啦……带你去看好看好吃的……来看看叔叔的……”

　　陆文龙看见那个女生没被抓到，现在又看见目标，心中大定，听了这副腔调，忍不住想笑，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有这么个特质，除了激动起来想打架的时候，大多时候越紧张的场面，自己好像就越容易有这样轻松的心情？

　　因为他已经基本上伏在了地面，就偷偷的把头伸出去，好奇的观察这个满口越来越肮脏的中年咸湿佬，少年人对性或者异性有一种懵懂的冲动仿佛很正常，中年人了还这样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特别是在白天看见这种年纪的人都是衣冠楚楚很正常的……

　　难道还是庞爷说的“没灯”？

　　黑暗下，很多人内心的魔鬼就会出来散步了……

　　黑风衣的动作也确实有点像散步，他慢慢的按照那个大概的方位，一点一点的搜索着前进，屋后没有！

　　草丛没有！

　　门洞没有！

　　屋檐后没有！

　　慢慢的在靠近城门了……

　　能听见各种越来越露骨的淫词秽语，小美女根本没有情绪去害羞，她已经紧张得感到自己的心脏要从嘴里一下子跳出来，右手紧紧的拉住衣角，左手死死的按住自己的嘴，这样才能让自己坚持着不要发出尖叫，因为她也发现这周围确实没有什么亮灯的人家！

　　于是在这个城门边，除了那个口中：“你叫出来吧……我会更兴奋……”的肮脏声音和脚步声，蒋琪就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得咚咚的巨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蒋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脚似乎在发软，想一下子滑到地面上去，又似乎灌满了铅，完全重得无法移动，让自己想逃跑的力量都用不出来……

　　月光静静的看着，一如既往它看着各种丑恶发生的样子，甚至还洒下点光芒让墙角的一点点蓝白运动服显得格外醒目！

　　黑风衣似乎一下就兴奋得哈笑起来：“我看到你了……小乖乖……”

　　月光下，蒋琪已经能看见一只手的影子顺着皎洁的月光伸过来，投射到自己的身上，小美女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张开嘴使劲的尖叫：“啊……！”

　　可就那么一声！

　　原本伸向身子的手，一下按在了她的脸上，也按住了叫声！

　　就在小美女惊恐得眼睛都要沁出血来的时候，月光下又多了一个影子，一根细长的影子！

　　狠狠的砸在面前已经被她看见面部的那张垂涎欲滴令人作呕的中年人侧脸上！

　　陆文龙是顺着中年人的动作目光发现那点熟悉的运动服的，那一瞬间，那个身影仿佛变成了他最熟悉的那个身影，几乎就一下，他真的体会到那种心被死死攥住的心悸！瞬间狂怒！

　　立刻就从屋角跳出来，借助脚上的白球鞋，悄无声息的跳到中年男人背后，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棍砸到黑风衣的右侧脸上！

　　少年的个子不算太高，这一棍有点向斜上方够着，那根棒球棍所谓的击球点打在了中年人的下颌骨骨点上，就在那一刻，三个人似乎都明显的听见骨头咔嚓一下碎掉的声音！

　　陆文龙可不停手，借助球棍被目标集中反弹的力量，拉开来就又是一棍！

　　这一棍，如果黄晓彬看见，一定会大骂：“这还是棒球么？明明就是板球！”

　　是的！板球！

　　陆文龙自己不知道，这是板球比较典型的一个动作，直立球棍，棍头朝下，由下而上的狠狠打在黑风衣的两腿之间！

　　这一下有没有什么碎掉的声音，陆文龙不知道，不过那个放开手正要去捂住自己脸颊的中年人，中途还没来得及去捂住双腿之间，就扭曲着倒下去，痛得晕死过去！

　　陆文龙顺势一脚踹翻他，伸手在墙角去抓那个已经看着他惊呆了，浑身还在发抖的小身板，因为眼睛警惕的看着地上的身影，手就在那个娇嫩的身子上下随便摸了一下，经过几个凹凸，找到一只手，使劲一拽，口中轻喝：“快跑！”

　　就如同汽车点火马达被点燃一样，蒋琪的两条长腿甩开就蹦起来，小鹿一样的跑掉了！

　　剩下陆文龙看看被挣脱的手，以及墙角的一个花书包，有点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