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许诺怎会不知道纪墨这是在帮自己呢，他不但帮自己，而且还照顾自己的自尊，给自己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

　　其实之所以纪墨会这样帮许诺，除了对她的同情以外，前一世里和许诺的那一夜缠绵是纪墨无法忘记的。

　　那是许诺的第一次。

　　也是纪墨的第一次。

　　虽然第一天卖出了一千多块钱，但是纪墨并没有十分乐观。因为他知道其实这个买卖是十分好模仿的，今天自己赚了钱，必然也被别人看到。

　　也许第二天，就会有许多卖西瓜、菠萝的冒出来抢生意。纪墨相信自己的成本肯定是最低廉的，但是总要想个办法巩固住销售量才行。

　　第二天，纪墨让张扬用车顺带拉过来一个太阳伞，还有个长条玻璃食品柜，到了海边选个黄金位置就给安营扎寨了。

　　果然不出纪墨所料的是，海岸上一下子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六七个卖西瓜和盐水菠萝的中年妇女，也都是切好一丫一丫的卖。

　　推三轮车卖的，挎着小筐卖的，在人群中往回穿梭，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不过这样一对比，就显得纪墨他们这个专业了。有固定摊位，西瓜和盐水菠萝都有条理的陈列在长条食品柜里，干净透明的玻璃罩着，取出来的时候都是用铁夹子，不用手去抓。三个女孩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工作服，显得特别卫生。

　　白色工作服上边印着“昌龙”两个红字，那字的颜色以及风格看着和海岸上昌龙饭店一模一样。给不知情的人一看，一准儿认为这也是昌龙饭店的。

　　“许诺，今天开始你们三个就都在这里固定位置，许诺你只负责收钱。”纪墨说着又转向另外两个雇来的农村女孩：“你们俩都听许诺的，看着差不多卖光了的时候，你们俩就回去一个取货。”

　　几句话安排妥当，纪墨拉着张扬站到稍远的地方观察情况。果然那些游客都愿意选择纪墨安排的食品柜这里买，远点的宁愿多走几步，那些跟风的山寨版都极少有游客光顾生意。

　　“看到了吧，咱们优势在这儿摆着呢！看着就卫生、正规，又像是国营的，再加上咱们那都是年轻小姑娘，生意不好才怪呢！”纪墨对这个效果很满意，看来今天销售额也不会差。

　　“言之有理！真没想到你小子赚钱还有两手呢，这下可以有段日子不用跟我老爹伸手了！”张扬嘿嘿乐着，小眼睛忽然闪过一道精光：“美女！”

　　“哪儿呢哪儿呢？”

　　“那边——长头发的，看到没？”

　　“穿那么多？”

　　“这样还嫌多？那你只有去澡堂子了……”

　　哥俩儿很快沉浸到目不暇接的状态，随着气温渐渐升高，海边游人越来越多，哥俩儿明显感觉两只眼睛不够用。

　　不过纪墨心里边毕竟还是惦记着生意呢，看一会儿就会回头张望一下自家的生意情况。隔了一会儿没看，纪墨想起来再回头张望时，忽然看到有三个男青年围在食品柜前，其中两个在驱赶着买东西的游客，还有个正伸手抓着一个女工的手腕。

　　“我靠！”纪墨一拽张扬：“别光顾着看美女了！有人踢咱场子！”

　　第13章 海霸

　　纪墨和张扬离开后，许诺就带着两个女工一块儿卖加工好的水果。本来还挺好的，生意一直挺忙碌，但是忽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三个男青年。

　　这三个男青年都是二十左右岁，光着膀子下边穿大裤衩，裸露出的皮肤不是黑色就是古铜，一看就是海边本地人。

　　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纹身，龙啊虎的看着挺吓人。有一个还头发全都染得焦黄焦黄的，看着跟稻草区别不大。

　　这三个男青年一过来就先骂骂咧咧的赶游客，许诺她们都是年轻女孩，当然被吓到了。

　　其实严格的说，这三个男青年应该是区别于内陆的地痞而言，称之为海霸。说穿了就是海边的地头蛇，比起地痞来还有不同。

　　因为海边相对县城的治安要混乱得多，海边警力严重不足，可以说基本就看不到警察。在县城里，地痞打架都还要顾忌着点，毕竟都是本地人。

　　但是在海边，外地人可不敢和这些海霸打架，就算要报警，等警察来早就打完了。这也造成了海霸们的嚣张气焰，何况这些海霸都是海边的村民，彼此间都很熟，那些在海边租救生圈、泳衣的都是他们村里的，打起架来简直就是一呼百应，绝不缺人手。

　　其实这海霸也是造成黄金海岸败落的主要原因之一，往往不少海霸也在海边做小生意，租救生圈、租摩托艇、租气垫船什么的，强买强卖，或者先说个低价等完事儿再说高价，不给钱就动手打人。到晚上天黑了，如果有游客在海边睡帐篷露营，甚至可能遭遇海霸的勒索和骚扰。

　　海边旅游区分局的警察大多都是被上供了的，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公安局到海边严打，又有内鬼报信，根本就抓不到人。后来搞得人人都知道黄金海岸的海霸十分霸道，自然来旅游的人就越来越少。

　　直到一次有个退休的老首长过来疗养，晚上独自在海边散步时遭遇海霸，由于不肯被勒索而被暴打一顿。

　　这位老首长虽然已经退了，但是儿子跟女婿都还在燕京任高官的，于是直接从燕京派了武警过来，根本没经过县里，直接把海霸给抓了一批。

　　这事儿造成了县里人事极大的动荡，不过当时由于纪墨闹出的“嫖-娼门”，其母舒娟已经在县长的位子上下来了，结果那些大佬们还是把这件事责任给推到了舒娟头上，对于舒娟来说无异于落井下石。

　　当然这是后话，至少证明了海霸在黄金海岸是一个掌握着地下法则的势力。这一点，海边人都知道，许诺就是海边长大的，因此许诺就没敢喊纪墨和张扬，她虽然知道纪墨和张扬家里有背景，但是她怕纪墨和张扬吃眼前亏。

　　所以许诺本着和气生财的心态，对那三个男青年好言劝道：“三位大哥，我们也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吧，呵呵，热不热？小翠快拿西瓜给大哥们解解渴。”

　　叫小翠的女工就连忙拿出三丫西瓜来，那为首的黄毛把眼珠子一瞪，一把将西瓜打落地上。

　　“妈了逼的当我们是要饭的啊？几块西瓜就想打发了？知道不知道这海滩上要做买卖都得先跟我们牛哥去报道啊？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是昌龙饭店的也一样，你们摆到海滩上来了，就得归我们牛哥管！你还别他妈不服气，看到那边露天茶座没，我们牛哥现在正跟公安局局长在那儿喝茶聊天呢！”

　　黄毛他们气焰很嚣张，因为基本上在这海滩上还就真是一帆风顺，没碰上过硬茬子。看出他们是地头蛇，游客们都不敢过来了，远远的围观着。

　　“我们真不知道啊，对不起啊大哥，能不能关照一下……”许诺陪着不是，想息事宁人。那黄毛却是冷笑着一把抓住小翠的手腕：“关照一下当然没问题，不过，咱们总得先熟悉熟悉对吧……”

　　“放开她！”许诺一看黄毛抓住小翠，就着急了，她虽然是个女孩，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却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见许诺厉声呵斥，一反开始时的和气，黄毛愣了下，一把将小翠推倒在地，冷着脸逼近许诺：“你他妈算哪根葱？惹毛了老子破你的相你信不信！”

　　“不信。”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在一旁响起。

　　“谁？”黄毛猛地转过身，和他一起的另两个海霸也都回身看去，只见两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其中一个长得挺清秀的，但是很单薄，应该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另一个又高又胖，一脸的横肉，显然不好对付。

　　黄毛他们打量一眼，见是生面孔，又都岁数小，就压根没放在心上。黄毛嚣张的指着纪墨鼻子：“小崽子们给我滚远点！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话音刚落，纪墨目光一冷，忽然一把抓住黄毛指着自己鼻子的那根手指，飞快的反向用力一撅！

　　只听“喀嚓”一声，那黄毛的手指头竟然被生生掰断了！

　　这一下动作之快下手之狠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甚至连张扬对纪墨会下这么狠手都有点意外。老实说张扬、纪墨不管承认不承认，在县城里都是公认的恶少，在他人眼里和田洪亮刘长亮都是一丘之貉。

　　而事实上，纪墨骨子里确实也有股子狠劲，否则后来也不会家境败落，还能坚强的咬紧牙关支撑下去。

　　纪墨和张扬他们以及所有恶少都算上吧，打架把人打骨折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当然其实就算普通老百姓打架打急眼了，把人打骨折也是常有的事情。

　　要是不能想打谁就打谁，那不白有个当官的爹妈了吗？对于纪墨动手打人张扬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彼此间并没什么深仇大恨，纪墨怎么上来就下这么狠手呢？

　　他却不知道纪墨把对海霸的怒气一股脑都发泄了，如果不是海霸，自己妈妈也不会到那种境况上还被落井下石。

　　如果不是海霸这个大毒瘤，黄金海岸这张昌龙县的名片也不会轻易败落。

　　何况这些海霸，没有一个手上干净的，有的甚至还背着人命，纪墨今天就是铁了心要杀一杀他们的气焰！

　　就算不为家乡、不为妈妈，纪墨如果退让的话，这生意也是一样没法做。

　　许诺等几个女孩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周围游客却都是事不关己权当看戏，有的甚至还没心没肺的起哄。

　　第14章 牛哥

　　黄毛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号，他们这种人其实就是欺软怕硬惯了，碰上更狠的，黄毛的意志瞬间就被瓦解了，肉体上的疼痛连带着就把黄毛的胆子一起变小了。

　　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也被镇住了，但是终究他们是出来混的性子野。两个冲上来就开打，这回张扬就大展神威了。

　　张扬不但人高马大的，而且从小还跟着他爹练过拳，有点底子。直接上去一拳打倒一个，又一把掀飞一个，简直就是轻松加愉快。

　　那两个爬起来也不敢再上了，扶起黄毛就冲露天茶座那边跑了。有一个还没忘了回头喊一嗓子：“妈的有种你们别跑！”

　　“我等你！”张扬牛-逼哄哄的吼一嗓子，他跟纪墨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这种话了，哥俩儿从来就没吃过亏。

　　“他们一定是喊人去了，你们就别在这儿等了！”两个女工都不敢言语，许诺这时候倒是很镇定，过来推着纪墨劝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可也犯不着吃眼前亏啊对不对？”

　　“我们不会等的。”纪墨笑笑，张扬听了一愣：“啥？那咱俩还咋在县里混啊！”

　　黄毛捧着断了的手指，在两个兄弟搀扶下，好一会儿才总算回过劲来。黄毛心中又恨又怕，一看露天茶座已经很近了，自家老大牛哥正独自坐着喝茶呢，围着牛哥周围的茶座坐着几个同样光着膀子穿大裤衩的汉子。

　　那个所谓公安局局长的中年男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大盖帽放在桌子上的。黄毛本来还忌讳着，见那公安局局长不在，便跟自家老大去哭诉求援了。

　　“牛哥——”黄毛的声音透着凄惨。

　　那个被称作牛哥的男人冷哼一声：“咋了？”

　　“我们过去找那个新摆的摊子收钱，结果让俩小流氓给打了！牛哥，赶紧派人去，省得让他们给跑了！”黄毛咬牙切齿的请求着。

　　“你们仨让俩小流氓给打了？”牛哥手里剥着煮花生，忽然把花生一摔，语气一下严厉起来。

　　黄毛心里一凉，知道牛哥最在乎面子，赶紧解释：“牛哥你不知道，那俩人不按规矩来啊，哪有像他俩那样上来就动手的……”

　　黄毛正说得吐沫星子乱飞呢，忽然看到牛哥的视线越过了他们三人，盯着他们三人的后方问道：“是你们俩？”

　　随着牛哥的发问，围坐在牛哥周围的那几个汉子都站起来了，一个个都是横眉立目的。

　　黄毛他们三个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纪墨跟张扬俩人居然就跟着他们身后来了！

　　“就是他们俩！”黄毛情不自禁后退两步，这才对纪墨跟张扬骂道：“好啊！你们真有种！牛哥在这儿呢，我看你们还敢装逼！”

　　纪墨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送上门挨打，他其实听到黄毛说牛哥在跟公安局局长喝茶呢，心里就有底了。

　　他知道这个公安局局长肯定不会是张扬他爸，张扬他爸这会儿肯定是在县城的。黄毛肯是吹牛的，但肯定是个公安系统里的。只要是公安系统的人，有张扬在还怕啥？

　　而且这个牛哥，纪墨也知道，牛哥名叫牛国良，后来漂白了经商，在海边也捞了不少钱，又好面子又爱结交权贵，总想能脱离黑背景。

　　这牛国良倒是有些魄力，也确实算是小成功，只是后来生意上涉黑的被挖了出来，也栽进去了。

　　大盖帽还在，那公安系统的人肯定一会儿就会回来。即便那公安系统的人回来晚了没赶上，最坏结果也就是纪墨和张扬自报家门，纪墨就不信牛国良还能彪悍到连县长和公安局长的儿子都敢下手。

　　纪墨并不排斥借助父母的势力，因为他是个商人。在他的理念里，一个成功的商人最基本的能力就是要懂得利用一切有利的资源。

　　父母、亲友的能力、地位、人脉，也是一种资源。

　　牛国良皱着眉头打量纪墨和张扬，纪墨也同时在打量着牛国良。这牛国良不愧外号牛哥，果然是膀大腰圆壮得像头牦牛。

　　但是和他的小弟不同的是，大热的天，牛国良还穿得整整齐齐人模狗样的，短袖蓝衬衫扣子都系着，只解开了领口的一颗，下摆还掖进了裤子里。

　　白色西裤一尘不染，裤线整整齐齐，腰上扎着条金利来的皮腰带，一个黑皮手机包也横在腰带上，脚下黑皮鞋擦得亮锃锃的。

　　如果不是脖子上套了根能有小手指头粗的金链子，手臂上还有个骷髅刺青，简直就是那个年代标准的民营小老板形象。

　　牛国良剃着短短的寸头，脸上有横肉，皱着眉头看人的时候，纪墨觉得他的脸特别像一种狗——松狮。

　　看到纪墨和张扬根本就没有怕的意思，牛国良不禁心头火起，但是他自认为是有身份的人了，说话也学着拿腔拿调的：“两个小朋友，到海上撒野来啦？”

　　牛国良并没有想到纪墨和张扬会是什么权贵子弟，谁家权贵子弟会在海边摆摊啊？一般来说，在海边做小生意的都是一些附近村民，也有一些是县里做小买卖的，普通百姓牛国良是不会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