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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姑夕部当年能投靠匈奴,如今就能投靠辽国,当下,姑夕王就直接叫人大喊着要投降,幕南这边的匈奴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汉语,毕竟,他们其实跟汉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就算不南下劫掠,也得跟汉人交易一些他们需要的商品,这会儿那些会汉语的姑夕部族人纷纷用生硬的汉语喊着要投降,很快就引起了辽军这边的注意。

  对于顽固不化的匈奴人,自然是打击到底,而对于这等墙头草,刘昌也是很欢迎的,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的文化素来都是包容的,只要你认同华夏文化,并融入其中,那么你便是诸夏的一员了。当然,在这之前,也得先赎清你们部族对汉人做下的罪孽才行。

  因此,辽军这边当即发出了指令,暂时停止了**射击,命姑夕部与东胡部一起,围攻且渠部。

  且渠王倒是死硬,且渠王乃是卜氏,一直以来都担任了匈奴部的左右且渠的位置,算是匈奴的嫡系,只是,人都有畏死之心,尤其是稽粥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跑了,这让且渠王心理防线也被打破了,在发现自己属下越来越少之后,他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了投降。

  “大捷!大捷!”当信使将捷报顺着驰道送回王险城的时候,整个辽国都知道了胜利的消息。普通的百姓即便对匈奴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匈奴的凶名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这会儿听说他们居然打败了匈奴,顿时一个个都是惊讶万分。但是,很快,朝廷因为这场大捷,直接赏赐百姓酒食,有了实际的好处,大家顿时就都跟着乐呵起来,心思玲珑一些的,已经想到,随着这场胜利,大量的牲畜就会流入辽国,他们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利益,顿时,一个个都变得狂热起来。

  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别的不说,辽国现在很难将触角伸到草原上去,好在乌桓和鲜卑算是被打服了,接下来可以以乌桓山和鲜卑山作为一个前进基地,然后在附近圈出草场,修建棱堡,用以抵御匈奴人的报复。

  稽粥那边顺利跑出了辽国的势力范围,这一下子损失了部精锐,哪怕他是左贤王,也很难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一旦消息传到匈奴王庭,带来的就会是一系列的质疑甚至是恶意,稽粥必须做好准备,免得这次返回王庭就一去不回。

  因此,稽粥一边命人去收拢部留守在草原上的族人,一边又召集部属,商议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结果,他很快就发现,东胡卢部居然在他回来之前就直接跑路了,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卢兆配将他们给卖了!当日他派东胡卢部去打探辽国的消息,他们就勾搭在一块了!

  既然发现了罪魁祸首,按照匈奴人的习惯,自然是报复,但是,东胡卢部已经跑了,现在想要再追,也追不上,何况,对于辽国那边的弩阵,稽粥还真有些心里发怵,要是汉军也学会了这样的战法,那么匈奴人还真是很难迈进长城一步!

  稽粥直接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卢兆配身上,抽刀在自个脸上划出了两道伤口,发誓要报仇雪恨,将来一定要抓住卢兆配,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器。他那些部属跟稽粥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尤其,稽粥跟冒顿相比,一直很愿意分享利益,所以,他们也希望稽粥能够顺利成为下一任单于,然后他们就能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因此,这会儿都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引兵攻打辽国,现将罪魁祸首砍了再说。

  好在稽粥还算是有几分理智,他阻止了部属的群情激奋,表示此事要从长计议:“这一次,姑夕王与且渠王算是折进去了,好在他们的部族还留下了不少族人和牲畜,草场也还在,只要有人和草场,其他都不重要!”

  稽粥这话一说,下面那些人都眼睛一亮,是啊,没了姑夕王和且渠王,他们的草场还有留下的人口岂不是没了主人,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都吞下来。

  稽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部属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睛里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他需要做的就是这个,借着两部留下的地盘和人口,他就能安抚好下面的人心,另外,且渠王毕竟出身卜氏,卜氏那边也得安抚一番,回头说不得就要在卜氏另封一个且渠王,不过卜氏想要得到这个好处,也得付出一定的诚意才行!

  另外就是,这一次的损失,他也得想办法讨回来,既然辽国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那也只能是对大汉下手了!稽粥这会儿倒是有些羡慕右贤王了,右贤王地盘上,那些西域小国可没什么战斗力,稍微吓唬一下,就能捞到不少好处,而大汉这边,想要获得相应的战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小了!只是,对于匈奴来说,削弱大汉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便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要不然的话,匈奴就会如同当年一样,被中原逼得无路可走!

  申屠嘉在看到了辽国的战报之后,惊骇的同时,也生出了忧虑之心,匈奴左贤王在辽国受挫,说不定就要将火气发泄到大汉那里,才好挽回自身的威望,那么,大汉危险了!申屠嘉顾不得看辽国的收获,便直接向刘昌请辞,一路星夜奔驰,赶回边境示警,严防匈奴入侵。

第55章

  甭管申屠嘉心里如何骂娘,但是辽国这边却已经进入了过年的欢乐气氛中。如今岁初还是十月,也就是说,冬天才是一年的开始,刘昌早就有意改革历法,但是他并不懂天文学,就算是拿出了新的太阴太阳历,也得先将其中的各个时间点给测算出来才行。而这年头,懂天文历法的人,那真的是凤毛麟角,一般都是这个时代的阴阳家。

  辽东这边真没类似的人才,这种人才多半都是家传的,他们都有固定的职司,辽东这边因为原本继承的是殷商的许多风俗,他们那会儿其实对星象不是很重视,后来他们就干脆使用中原的历法,虽说也有史官,但是对天文星象所知却很粗浅。

  虽说十月份过年有些不习惯,但是对于辽国官民来说,刚刚获得了丰收,赢得了一场胜利,自然需要好好庆祝,尤其正值过年的时候,因此,从九月中旬开始,整个辽东都呈现出一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的模样。

  缴获的大量牲畜经过甄别,选出了其中适合做战马和种马的,先送到早就圈定的草场之后,然后再进行进一步地筛选,犍牛被穿上鼻环,稍微训练一下,就会变成耕牛,成群的羊选出了其中的老弱宰杀了卖肉,其他的也出现在了市场之中,寻常百姓也能买个几头回去,如此每年都能收获羊毛和羊奶,可以持续带来进项。

  这段时间,市场上的肉食价格已经跌到了底,那些部族首领、工坊主之类地趁机购入了大量的肉干、咸肉,这些多半是用战场上战死或者是受伤没有救治价值的战马还有其他一些牲畜制作的,便宜得叫人简直难以置信。马肉口感比较差,如今已经过上了好日子的辽国百姓是不吃的,但是,这对于那些奴工来说,就算是改善伙食了,总比那些各种边角料强得多。连奴工的饭菜里面都能有大块的肉,这让许多到了冬天就得忍饥挨饿的土人都受不住诱惑,主动从山里出来,要求加入到那些工坊、工程队里去,只要能让他们每天都吃上肉。

  这也启发了那些已经转变成奴隶主的人,他们一个个开始大肆宣传他们手下苦工奴工的待遇,要不是现在天气已经冷起来了,他们都能直接带人继续北上,将那些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土人都哄回来,过上“美好”的劳动生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他们盯上的是这次的战俘,结果刘昌根本没有将战俘发卖的意思,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身上沾染了汉人鲜血的,那就得从重处理,直接将他们送去劳动改造,各种繁重危险的活计完全可以让他们顶在前头,能活着度过改造期,自然可以重新做人,而不能的,那也算是赎罪了。其他那些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主要是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等他们彻底臣服了之后,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圈定的草场那里,让他们帮着养马放羊。以后征讨匈奴,也可以征召这些人作为先锋向导。

  捞不着战俘,偏偏听说之后朝廷还有许多大动作,这些人可不就是急了吗?钱就放在自己面前,就因为手里没有足够的人手,结果压根摸不到,他们一个个不着急才怪!

  刘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这些人主动对外开拓,想要更多的劳力,想要更多的财富,那么,就走出去吧,往北、往西、往东,哪里都可以!

  实际上,如今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南边,不是大汉,而是三越。

  三越那边也就是东瓯跟大汉走得比较近,因为他们距离大汉太近了,旁边就是吴国。吴王刘濞也是个颇具雄心的人,他父亲当年受封代王,因为匈奴入侵,弃土而逃,被夺爵问罪,也就是因为刘邦亲族最后也就剩下几个,刘濞也颇有勇力,在跟随刘邦平定英布叛乱的时候立下战功,刘邦最后便将刘濞封为吴王,统辖东南三郡。

  这会儿刘恒还没有弛山泽之禁,也没有放开铸钱的禁令,但是刘濞仗着天高皇帝远,偷偷招揽了许多亡命之徒,开采铜矿,私自铸钱,又煮海为盐,借着铸钱和卖盐的利润,吴国迅速富有起来。刘濞论起野心和手段,可比刘肥强多了,他当年对刘盈都不服气,何况是对刘恒,在他看来,刘恒不过是高帝庶子,哪有资格做什么天子,他才是那个有天命在身的人。

  刘濞的强势让东瓯那边很难硬气起来,当初长沙王作为异姓王都能因为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跟长安那边说闽越南越不臣,刘濞要不是担心长安那边插手,坏了他的好事,只需要添油加醋一番,东瓯就得倒霉。

  跟东瓯相比,闽越和南越就有着更多的自主性,赵佗自比天子就不说了,闽越算是当年越国的后人,一直尊奉勾践为先主,闽越王无诸也算是雄才大略之人,虽说他是受了汉室的册封,但实际上对汉室也就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尊敬,私底下一直在攻伐百越,扩大自家的地盘。

  刘昌到了辽东之后,大力发展海运,像是肃慎人原本就靠海居住,造船技术很不错,如今,肃慎那些擅长造船的工匠已经成了辽东的香饽饽,许多贵族还有部族首领挥舞着小钱钱跑到肃慎买他们的船只,如今齐国已经不欢迎他们了,他们就干脆顺着海岸线南下。吴国那边消息灵通,也怕他们是跑过来搜刮人口的,虽说也会跟他们交易,但是不许他们的人离开港口。但是闽越南越那里不一样,他们那边本来就还存在着奴隶制,部族之间互相征伐,败者沦为奴隶是正常的事情。与其将人养在自家,担心随时反水,还不如直接卖出去。

  闽越和南越很快就被商船上的商品吸引了,愿意用奴隶还有其他的特产跟商队交换各种工业产品。他们这边因为气候的问题,其实物产非常丰富,但是山路崎岖,瘴气密布,再好的东西也运不出去,就算是运出去了,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辽东的葛麻和丝绸比汉人的更细密,而且色彩也非常丰富,很受越人的欢迎,那些同样色彩丰富的玻璃珠也赢得了越人的欢心。除此之外,他们还卖给了越人一些铁锅。越人虽说也有一定的冶炼技术,但是水平其实一般,而且,他们也不擅长探矿采矿,因此,铁器产量很低,而且很容易锈蚀。所以,他们对于铁器的渴望还是非常强烈的,虽说辽东带来的就是铸铁锅,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强太多了。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这边没有太多的好东西能够吸引辽东那些商人,他们这里特产的珍珠在那些商人眼里压根不稀奇,辽东本来就盛产珍珠,哪怕合浦珠作为海水珠其实光泽更好,但是对于见过刘昌拿出来的人造珍珠的辽人来说,合浦珠也就是那样!至于这里特产的水果,这些好吃倒是很好吃,但是太容易变质,最多能带点果干回去。因此,最后他们能拿来交换的就变成了犀角、象牙、还有就是木材和香料。总之,双方的交易算是各取所需,越人听说辽国那边有着大量牲畜之后,又跟商队预定了许多牲畜。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约定来年季风刮起来的时候,船队会再来交易。

  刘昌对从南越带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像是船队这次就从南边带回了不少八角和桂皮,南方的气候其实很适合种植各种香料作物。他手里有不少如今还生长在地中海、印度和西域这些地方的特色香料种子,可是辽东这边太过寒冷,用温室种植成本又太高,没法大规模推广。这边能自然生长的香料植物的也只有小茴香和山花椒,这个山花椒其实是五味子的藤梗和果实,跟花椒味道有些相似而已。调味料太少,到底少了几分滋味,这也让刘昌生出了在南方弄几个种植基地的想法,那里可是有好几个海岛的,如今那边估计也只有很少的生番,倒是可以去开发一下。只是如今还是缺人缺船,也只能是先跟南越合作,希望赵佗是个聪明人吧!

  赵佗当然是个聪明人,他们当年征讨南越,带来了大量的人口,很多是来自六国的移民,因此,其实他们技术水平并不差,后来天下大乱,赵佗当年为了隔绝南越与中原的交通,下令烧毁了栈道,断绝了南越对外的道路,虽说如今可以据险自守,但是相应的,对外交流也成了问题。南越这边自给自足没什么问题,但是从吕后当政的时候开始,汉室就与南越交恶,不许向南越出售铁器,赵佗难免也有些忧心,真要是让南越一直这么闭关锁国下去,只怕迟早有一天,大汉就能征服这里。但是,真要是让赵佗彻底投降,他又不甘心,毕竟,已经享受到了权力顶端的滋味,谁还会去仰人鼻息,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其他人的仁慈上呢?

  赵佗命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辽东的情况,顿时就对刘昌产生了兴趣,他直接叫人准备了诸多礼物,又写了一封国书,打算等到下一次船队过来的时候,让南越的使者搭他们的船北上,看看辽东那边对汉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不定他们还能进行深层次的合作。

第56章

  这个年,无论是辽国还是南越,都过得不错,但是大汉那边,刘恒却很憋屈。

  稽粥在辽东受挫,转而将大汉当做了软柿子,最可气的是,他还捏成功了。

  稽粥对大汉,从来不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是不择手段抢夺人口粮食,降低汉室的战争潜力。

  汉室这边虽说守城没问题,可问题是,大汉也不是到处都是城池,始皇帝当年也没真的全用长城将整个北地边境都包起来。比起全民骑兵,机动性非常强的匈奴人,汉军这边即便是及时看到了狼烟,全速赶来,最终往往也是差人一步。

  “召典客申屠嘉觐见!”刘恒发了一会儿脾气,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直接吩咐道。

  在听到匈奴入寇的时候,刘恒恨不得亲身上阵,当初他还是代王的时候,就饱受匈奴侵袭,代国原本就贫瘠穷困,还隔三差五地要被匈奴人过来打一下秋风,如今他都做天子了,居然还得继续受这个气。偏偏这口气他还不得不咽下去,虽说陈平死了,刘恒又逐渐将军中换上了自己人,他已经有把握将周勃撵下去,但是打仗不是嘴一张就行的,军方可以振臂一呼,说打就打。但是军费从哪里出?谁能领兵?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保证胜利?

  当年刘邦可是开国帝王,白登山之围,着实伤了汉家颜面,之后大家对匈奴的时候就都慎重了许多。吕后当年被冒顿在国书中调戏,也只能是ren辱负重,到了刘恒这里,他登基两年,能调用的力量还不如当年吕后呢,赢了也就罢了,但是问题是,他输不起!

  跪坐在宣室殿的坐席上,刘恒听着申屠嘉在辽国的各种见闻,一直没有说话。

  跪坐很累,像是现在,京中除了一些正式的场合,许多人家已经开始用上了辽国传来的桌椅板凳,这些制作起来很容易,尤其,辽国那里还出售铁钉,有铁钉在,自个弄点木头,敲敲打打一番,做个桌子板凳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除了长乐宫用上了新式家具之外,未央宫里却依旧坚持使用原本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刘恒不愿意多耗费人力物力,另一方面,刘恒也是要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舒适的生活,需要时刻谨记,自己这个天子还面临着诸多的内忧外患,现在还没到可以享受的时候。

  申屠嘉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他自个在家也是一样,这会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一一道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臣还听到了一个关于辽王的传闻,只是太过荒诞不经……”

  刘恒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还请典客仔细道来!”

  申屠嘉舔了舔嘴角,说道:“臣听闻,高皇帝死后回归天界,重登黑帝之位,辽王当日受到黑帝庇佑,辽国那些新鲜东西,都是黑帝所赐……”

  刘恒嘴角ren不住哆嗦了一下,要是刘昌现在就在刘恒面前,他能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连你祖父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敢说你受到高皇帝庇佑?高皇帝是什么人,你老子不比你清楚!

  但是再多想一会儿,连刘恒自己都半信半疑起来。一直以来,因为刘邦这天下得来得很快,老刘家自个都有些心里发虚,因此,从刘邦在世的时候开始,汉家就在进行一场造神运动,像是什么赤霄剑斩白蛇,生来异象什么的,毕竟,被刘邦打败的项羽都被人捧上了神台,那么刘邦岂不更加是神仙?

  如今在对比刘昌的崛起,同样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若说是有先祖庇佑,这也说得过去。要不然,当初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还能活着从墓里出来呢?

  这么一想,刘恒不免有些郁郁,高祖你老人家还是我亲爹吗?有这种好事,你不惦记着我这个亲儿子,反倒是惦记孙子了!你那么多孙子,偏偏怎么就看上刘昌那小子了!

  不过,刘恒心志也是极为坚定的,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道:“不过就是流言罢了,不足为信!之前卿家说起了辽国建造的那种棱堡?几个月就能建成,几千人就能抵御几万人的围攻?”

  申屠嘉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明见,臣不曾能够进入棱堡,但是依臣看来,那棱堡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人居住,只要物资足够,那么,成年累月支撑未必不行!何况,配上辽国的投石机和**,他们便有足够的反击之能!臣听说,开春之后,辽国便打算将棱堡向前推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推进到草原上了!”

  这话一说,刘恒心中便蒙上了一层阴霾,匈奴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辽国那边是啃不动的硬骨头,或者说,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相比较起来,大汉这边就显得羸弱,到时候,匈奴人岂不是更要骚扰汉家北地边境?

  刘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典客开春再往辽国一行,去问一问辽王,这棱堡如何修建!”

  申屠嘉当下领命:“诺!”

  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恒起身出了宣室殿,一边伺候的宦者令王安见刘恒是想要出去,连忙问道:“陛下往哪里去?”

  刘恒沉吟一番,说道:“去长乐宫吧!”

  王安连忙命人准备车辇,刘恒看到车辇之后,就有些叹息,这车辇还是辽东送来的,之前辽东的贡品之中就有两架四轮马车,一架是给薄太后的,一架就是给刘恒的。

  虽说如今少府也能制作四轮马车了,但是,转向器仿造起来容易,可是为了减震使用的簧片,还是得从辽东购买,要不然,造出来的马车除了大之外,真未必有两轮马车舒适。

  刘恒乘坐马车一路去了长乐宫,长乐宫那边,薄太后这会儿正坐在织布机前织布。

  “母后你辛劳多年,如今也该享点清福了!”刘恒虽说叫自个后宫自个纺纱织布,但是,看到自个母亲也是这般,却是有些惭愧起来。他已经是贵为天子,结果自个的母亲还得这般劳作。

  薄太后笑道:“我也就是闲着无事,打发一下时间罢了,一天下来也织不了几寸!”她抬头看着刘恒,露出了心疼的神情,说道:“倒是皇帝你,也别太辛苦了,看看,才这个年纪,白头发都出来了!”

  刘恒在薄太后身边坐下,叹道:“朕也不想辛苦,只是到了这个位置上,身负万民之望,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日松神!”

  薄太后当年跟着刘邦,刘邦那时候也是一样,长乐宫未央宫修好了,他都没住到半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巡视,平定诸侯叛乱,从来都没有能够真正放松的时候。吕太后也是一样,她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干了心血去世的。如果说之前知道自己儿子能做天子,薄太后欣喜非常的话,现在,对刘恒这个儿子,薄太后就是心疼了。

  薄太后叹道:“皇帝也别将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下面三公九卿又是做什么的,若是不能为皇帝分忧,还要他们作甚?”

  刘恒只是一笑,如今这朝堂上,三公九卿里头,又有几个真的跟自己一条心呢?只是薄太后这般言语,还是让刘恒心中一暖,他如今也只能在薄太后这里才能流露出一点软弱来,他听着薄太后的絮叨,轻声说道:“母后,辽王那边已经有了夫人,他的王后人选,母后可有什么打算?”

  薄太后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刘恒说的是刘昌,对于这个长孙,薄太后其实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再多的感情又如何,只要儿子还在,孙子自然不愁少!当年若是刘恒坚持要留下吕王后母子,别说是坐上天子之位了,只怕都要被扣上吕氏余党的帽子直接丢了性命!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薄太后偶尔会梦见几个孩子亲热地围在她身边,叫着“大母”,每每梦见这般场景,醒来的时候,薄太后都觉得眼睛干涩异常。

  如今长孙没有死,但是如今的情况,却还不如死了呢,直接就叫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刘昌若是此时无依无靠,沦落异乡倒好,叫他隐姓埋名,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也算是尽了他们的一份心!偏偏这位羽翼已成,顿时就叫他们尴尬起来。像是现在,薄太后也不再惦念什么大孙子了,反倒是疑神疑鬼,刘昌是不是满心仇恨,想要为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复仇。之前送来的四轮马车,薄太后根本没有乘坐过,而是叫少府那边按照模样重新定制了一辆,如今再说起刘昌的婚事,薄太后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薄太后只得说道:“他现在都是辽王了,这婚事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做得了主!”

  刘恒笑道:“母后毕竟是他祖母呢,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刘恒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先用联姻的手段,稳住刘昌,免得刘昌用上什么激烈的手段跟大汉作对。而联姻嘛,刘恒没打算让刘昌跟朝堂上那些老牌的功臣彻侯勾搭在一起,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薄家。薄昭膝下儿女不少,孙子孙女就更多了,嫡出的也有几个,最大的那个似乎就跟刘昌年龄相当。

  刘恒这几乎就是明示了,薄太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她之前早就想好了,让薄家出一个太子妃,然后薄家也能再有几代富贵,而刘昌那边,就算真的娶了薄氏女,又真的能忘记之前的芥蒂吗?

第57章

  薄家一身富贵均系于刘恒之身,既然刘恒有了这个想法,薄家也只有遵从的份。何况,他们心里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刘恒都能从代王变成天子,谁知道日后辽王有什么造化呢!何况,一个诸侯王后,对于薄家来说也不差了!

  因此,薄太后找了薄昭过来将事情一说,薄昭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一个女儿罢了,嫁谁不是嫁呢!原本薄昭还在发愁呢,家里长孙女的年龄跟刘启相差比较大,只能找个彻侯家的嫡子嫁了,如今能做诸侯王后,那不是送上门的便宜嘛!

  薄太后看着薄昭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之前说了将少君嫁给未来太子,若是将来,辽王有了反心,薄家又该如何?”

  薄昭这会儿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嚣张跋扈,他无所谓地说道:“太后娘娘,臣以为,到时候陛下让咱们站哪边,咱们就站哪边好了!陛下还能坑咱们不成?”

  瞧着薄昭这个样子,薄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都这个年纪了,也照管不了娘家几年。如今刘恒的权威尚且不能贯通朝堂,薄家这个外戚自然也差了一些。朝中群臣还拿着吕氏外戚来跟薄家比,因此,薄昭如今这个轵侯含金量还是差了一点的。

  宫里头就没什么秘密,刘恒有意让薄家女给刘昌做王后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椒房殿,窦皇后难免心烦意乱,她为了保住自家儿子的地位,一直在薄太后那里旁敲侧击,愿意为刘启聘娶薄家女,结果薄太后一直不置可否,没一句准话,如今居然已经将嫡长孙女许给了刘昌!这难免叫她怀疑起了薄家的立场。更让她恐惧的是刘恒,虽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亲密的枕边人,但是,刘恒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那深沉的内心,窦皇后从来都摸不清楚,到了这个时候,窦皇后也只能是期待那些当初为诛吕出了大力的功臣集团能够一如既往地立场坚定了。

  河东郡,一处看起来无甚出奇的农家小院里,一个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英俊年轻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不多久,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进来了,凑到年轻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年轻人眼睛顿时睁开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还以为我这一脉注定要一直隐姓埋名呢,如今看来,倒是用不着了!”

  一个美貌妇人从后头走了出来,听到年轻人这般言语,眼睛便是一亮:“良人总算是想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张辟疆怎么着也是留侯之后,之前见势不对,自然是得退而自守,免得我张家没了下场!先父当年一时不ren,偏生惠帝竟是个短命的,弄得我张家也是进退两难,如今好了,咱们家总算有了另一个选择!”

  这位便是张良的次子张辟疆,他当日给陈平出了主意,让他在惠帝死后,迎合吕后,拜外戚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南北军,以免杀身之祸。张辟疆也知道自己那个主意就是个祸端,毕竟,吕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心志坚定,又能如何,人终究是争不过命!果不其然,吕后一死,这帮人就开始反攻倒算,曾经赫赫扬扬的吕氏一下子就灰飞烟灭。

  张良当年算是站在吕后那一边的,早就打上了吕氏的烙印,张辟疆又在刘盈那里做过侍中,又给陈平出了那个主意,是个人都会觉得张家就是吕氏一党,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就算是一开始不动手,之后迟早也是要清算的。因此,张辟疆之后便直接带着人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在人前。

  张辟疆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脉得熬过汉家几代皇帝,才能真正改头换面出现呢,就发现了转机。

  辽王是刘恒嫡长子刘昌的消息经过隐秘的渠道传过来时,张辟疆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那时候他还想稍微观望一下,他得先看看辽国那边的实力才行,若是实力太差,他跑过去倒是没问题,可就将他兄长给坑了。

  如今意识到辽国虽说地方不大,暂时人口不多,但是各方面实力居然占据了不少优势之后,张辟疆顿时就放下心来。

  “去,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起来,等天暖和一点,咱们就出发!”张辟疆起身吩咐道。

  他当日选择这里隐藏,就是因为这里是张良当年随手布置下来的地方,这里住的说是农户,实际上很多是当年追随过韩国王室的人,后来项羽杀了韩王,张良也不认后来那位韩王信,便收拢了当年那些人,将他们安置了下来。有着这些人打掩护,张辟疆就顺利取得了合法的身份,隐藏在了河东,任谁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原本应该前途无量的少年居然会蛰伏在乡间,扮作一个寻常农夫。

  张辟疆的妻子李氏也是欢喜非常,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心中颇有韬略,若是浪费在这山野之间难免有些惋惜,如今能有一地能让张辟疆施展所长,无疑是一件好事。何况,李氏跟张辟疆已经生下了一双儿女,若只是寻常百姓,那么,一双儿女的未来简直是一眼都能看见,她自个可以跟着丈夫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希望儿女也一辈子被衣食劳役所困。

  “这些年,辛苦细君了!”张辟疆素来心思玲珑,早就意识到了妻子的忧虑,他看着妻子比起当日粗糙了不少的手,不免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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