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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不在秀安宫,而是一处秦书妍从来没去过宫殿。

  偏僻凄冷,看着分外脏乱。

  贤妃除去了钗环,穿着不知道是谁的衣裳,一身素净。嘴角的血迹已经干了,尸身冷冰冰的。

  这副样子和秦书妍往日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记得上次去秀安宫,贤妃还坐在高位上,仪态端庄,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秦书妍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贤妃死了,陈王去了大理寺,她这个陈王妃是不是要做到头了。

  宫殿冷飕飕的,听说秀安宫的宫女全被处死了,如今连个给贤妃送行的人都没有。秦书妍跪在地上,对着贤妃的尸体叩了三个头。不管怎样,贤妃都是陈王的生母,陈王不在,就由她这个做儿媳的送送。

  只不过,虽然秦书妍想为贤妃换身衣裳好好安葬,但是冷宫里的管事太监说道:“这是皇上下令处死的,按宫律庶人只能丢到乱葬岗。您说两句话,道个别就算了,可别在这个时候惹祸上身。”

  秦书妍点了点头,让丫鬟抬了盆水,给贤妃简单收拾了一番。

  又打点了前来敛尸的太监,然后便离去了。今日,就算萧秉言在这儿,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皇上下令处死,那就只能是处死。

  其他妃嫔死时还有封号,丧仪也有规制,可贤妃就一草席裹身,萧秉言这番还多了个身为废妃的生母。

  本来秦书妍想去秦家找秦临渊求情,可是到这个地步,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去府里干等着。

  陈王府也是乱糟糟的,徐氏几个妾室,一直在正院等着,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其他管事和下人,也没专心做事,秦书妍进来时,正三三五五聚在一块说小话。

  秦书妍本来就头疼,看到这番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王死了呢,她训斥道:“现在天是塌了还是怎么了,自己手头儿连活都没有了?如果是现在手里活做不好,那现在就打死抬出去,也不必等到日后了。”

  众人一听,这才作鸟兽状散去,只有徐氏几人还在原地站着,一脸泪痕不知所措,更不知道今后去哪儿。

  秦书妍冷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咱们嫁了个这样的人呢?都回各自院子等消息吧,谁也不许出院门。”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陈王无事,她们自然也无事,若陈王被流放,她们也得跟着流放去,要是陈王被赐死,她们几个也讨不了好。

  就等着消息吧,当初在书房跟陈王说萧秉承有异心,如今竟然一语成谶。

  萧秉承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真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或许贤妃和儿子说了什么,恰好被萧秉承听了去……

  只不过贤妃已死,陈王断不可能说什么,秦书妍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书妍双手握在一起,她两只手都没什么温度。好像碰过贤妃的尸体之后,就再也没暖和过来,可这太阳这么大,明明是四月份啊。

  不仅秦书妍接受不了,陈王这边的大臣更是如丧考批,其他大人也是脚步虚浮,下朝之后去上职都是心不在焉的。

  谁也不敢私下议论这个事儿。

  楚国公挨到下值的时辰,立刻回了楚国公府,朝堂之上的事,不用崇盛皇帝吩咐,众人也三缄其口,不敢往外传。所以这个时候,严氏等人尚不知陈王出了事。

  严氏还如往常一样,命丫鬟打水伺候楚国公梳洗,要穿的常服也准备好了,就等楚国公换了衣裳好一块儿坐下吃饭。

  没想到楚国公挥挥手,对着陈嬷嬷道:“你们先下去。”

  屋里丫鬟走了个干净,都守在正屋外,低着头装聋子。严氏瞧着这架势,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捏着帕子问道:“公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国公先坐下了,他道:“陈王出事了。今日上朝,黎王揭露当年贤妃毒害丽妃一事。皇上当场就下令把贤妃娘娘打入冷宫,赐了一杯毒酒。如今,陈王正在大理寺接受审问,此事是由庆王主理,秦大人协助。”

  楚国公说这些的时候,语速很快,眼里带着两分笑,严氏能从里面看出得意之情。

  严氏:“吏部尚书秦大人?”

  楚国公喝了一口热茶,“没错,论清楚,谁有秦临渊清楚陈王都做过什么事。”

  皇子相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一招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就算不在今日,以后也会提出来。陈王注定有这一劫。还好当初没有把楚瑾嫁给陈王,这黎王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要是当初嫁给陈王的是他的女儿,今日他的脸色恐怕比秦临渊的还难看。

  严氏倒没想别的其实也高兴,她问楚国公,“那瑾儿过些日子是不是就能被放出来了?”

  楚国公道:“不急于这一时,先等等看,现在还不知道上面会对陈王有什么处置呢。”

  严氏点了点头,一年多都等了,的确不急在这一两日。

  她又听楚国公说道:“这些日子少出门,府上下人也不许议论这件事,本来咱们府上就和陈王府有牵扯,这个时候不能得意不能嘲笑。府上的事,就劳夫人多费心了。”

  再过个一两日,外面准一堆风言风语。

  严氏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公爷放心就是。”

  楚国公又道:“看皇上的意思也并未给黎王和十三殿下什么嘉奖,反倒是让庆王主理此事,看样子太子人选还是属意庆王的。”

  严氏虽然不上朝,也不懂朝堂之事,但是经此一事也能看得出,在这上头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她对楚国公道:“公爷,如今还是别想这些事了。不管日后谁做太子,只要安心侍奉皇上,咱们就不会……”

  楚国公:“哎,一边吃一边说吧,我这也饿了,先让丫鬟传饭吧。”

  他不愿与妇道人家谈论朝堂之事,便是因为这,严氏总是瞻前顾后,什么都怕。

  可是这样本本分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严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开门,让陈嬷嬷去传饭。

  夜色已深,府里人都请过安了,她就不把林氏和楚沂叫过来说事儿了。等到次日一早请安的时候,楚沂才知道陈王出事了,跌了一个很大的跟头,恐怕再难翻身。

  严氏说道:“如今你帮着管家,也约束好下人,不许乱说乱嚼舌根,这些日子就少出门了,等事情安定下来再说。”

  楚沂面上带着两分害怕,轻轻点了下头,“女儿知道。”

  严氏笑着道:“闲暇时就去看看你长姐吧,她一个人怪孤单的。”

  楚沂明白,严氏是要她把陈王出事儿的事儿告诉楚瑾。这种大喜之事,自然得说。

  严氏又叮嘱了几句别的,等吃过了早饭,楚沂就回沂夏轩了。

  她让丫鬟泡了一壶君山银针,然后找了本书,就坐在靠窗的榻前,今日阳光好,还有微风,她能喝着茶看一上午。

  楚沂没打算今儿上午去佛堂,消息要告诉没错,但得等些日子。

  沂夏轩的丫鬟倒是不用她多叮嘱,从前敲打过,这种时候嘴比别人要严实得多。

  楚沂喝了口茶,她还以为陈王马上就要出来了,没想到又出事了,还来的这么突然。

  搁别人身上,先是被罚,再被谏言,最后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不说一句走霉运。

  从前还听楚国公说,陈王和十三殿下关系要好,十三殿下也一直跟着陈王做事,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楚沂又想了想宝顺茶楼的事儿,许是在那个时候,或是更早之前,十三殿下就知道此事。

  跟着陈王被罚,离开吏部,也是把所有事都躲了个一干二净。

  陆枕言大人谏言也是其中一环吗,每次陈王都在快要出来的时候都会出事,心里可能受得住,说实话……这更像一种折磨。

  楚沂又想起那日在点心铺子前见到的萧秉承,那时他脸上竟然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还有心思吃红枣酥。

  好在楚沂的红枣酥都吃完了,不然现在肯定吃不下。

第四十二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是以前, 楚沂或许还会相信宝顺茶楼的事儿纯粹是巧合,但经此一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信那是碰巧了。

  别的大臣……现在大抵还可怜萧秉承, 这么多年把杀母仇人当作母亲,又不得崇盛皇帝看重, 哪怕到现在, 还没个一官半职。

  楚沂又想了想,就算她当初没有让丫鬟去宝顺茶楼,估计陈王也躲不过这一遭。

  萧秉承那次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势而为。

  萧秉承是个聪明的人, 只不过楚沂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她甚至在想, 那日红枣酥是不是还有别的深意……

  红枣还能指什么,两盒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正想着出神,留夏抱着一个木匣子和一本册子进来了,先是行了个礼喊了楚沂一声, 可楚沂没应, 这才又喊了一声,“姑娘?”

  楚沂回过神, 把红枣酥放了放,问道:“怎么了?”

  留夏说道:“鸿远布庄的伙计过来送东西,是上个月的账目和利钱, 请姑娘过目。”

  新料子总共卖了几日, 楚沂没想着这月利钱能多太多银子,但翻了账目一看, 足足比上个月多了五十多两, 这个月的利润有二百五十八两。

  楚沂有些诧异,她算着一个月也就多这么多, 不由问道:“怎么这么多?”

  留夏笑着道:“姑娘,这才刚开始卖,都觉得新鲜,新料子卖得可好了。赵掌柜加染得也及时,若是生意更好一些,估计还能赚得更多呢。”

  留夏笑就没停过,铺子她管着,赚了钱姑娘也会记她的功劳,“现在其他布庄也开始卖新料子了,虽然说分去了不少客人,但是这好料子一传十,十传百,总的来说还是对鸿远布庄的生意有所裨益的。姑娘,这个钱还是多给了布庄里伙计们月银之后剩下的,其实还比这个多呢。”

  布庄一向是次月月初盘点,一块儿算上个月的成本和利钱,这样算下来的就是给楚沂的。

  布庄伙计有二十多人,每个人多发两个月钱,也得三十多两银子呢。

  不过,多的并非全是卖新料子赚的钱,新料子卖得好,其他料子也能跟着多卖出去几匹。

  留夏说了句讨喜话,“姑娘大喜!等下个月赚的肯定更多,赵掌柜打了包票说,下个月利钱还能再多五十两!”

  她也是觉得近来府上总出事,下头丫鬟们也谨言慎行。楚沂平日里多是在书房、屋里看书,不常笑,这回终于有件喜事,姑娘应当多笑笑。

  头几日新鲜卖得多,可这料子又不是日日都要用,也不会日日来买。但赵掌柜都这么说了,看来也有□□成的把握。

  楚沂笑着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你去跟陈嬷嬷说,这个月你多领两个月月钱。沂夏轩的丫鬟每个人领匹新料子,多选些花样,就从鸿远布庄拿,记我的账上。”

  留夏眉间一喜,“多谢姑娘!”

  一匹料子就不少呢,丫鬟们虽然有衣裳,用不到,但可以给家里人,或是留着日后出嫁用。留夏这每个月多领两个月钱,这个月就能拿三两银子,再加上一匹新料子,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楚沂挥挥手让留夏下去,“没什么事就下去吧,把李嬷嬷叫进来。”

  李嬷嬷是院子里的老人,管着楚沂的钱匣子。平日楚沂也不看这些,这回看了看账本,这两个月给过楚盈七十两,去年攒了一百七十余两,严氏赏了六百两,上两个月的利钱有四百五十余两,每个月她还有十两月钱,再除去一些花销,眼下账上还剩一千一百五十两银子。

  和钱匣子里的也对得上。

  这些银子楚沂还不知道怎么花,对做生意的事,她也仅仅知道怎么卖布。她想到时候去问问严氏,或是问问楚瑾,实在不行就存进银庄里,反正有银钱傍身,怎么都不虚的。

  这样过了两日,等外面陈王出事传开,楚沂这才去佛堂看楚瑾。

  阳光明媚,前日晚上还下了场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泥土味。佛堂一角的桃树。冒出来两根新枝,枝头开了一朵俏丽的桃花。这个时节,其他地方的桃花都开尽了,没想到这阴暗的佛堂一角还有花开。

  楚沂立在树下看了一会儿,这边没花房的小厮打理,桃树长得歪歪扭扭,有一段树枝都枯死了,竟然还能开花。

  也许这就是天意。

  枯木逢春,是个好兆头。

  楚沂又看了两眼,然后才去佛堂。

  佛堂最外头的院墙虽然没拆,可已经无人守着了。院门口守门的是两个婆子,有些面熟,但并非从前在这儿看门的人,楚沂看着像是瑾秋轩的老人,两人见了楚沂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见过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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