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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第19章

  吃完饭,殷玉磊主动的去刷锅洗碗,主打一点都不能让东屋占便宜的原则,宁愿多打两趟水,也要把锅刷的一点油花和咸滋味味都没有,让他们刷锅水都喝不着。

  干完了厨房的活,殷玉磊把剩下的肉饼端回屋里用盘子盖住,这就是明天早上的早饭了。一想到早上起来还能吃到这么香的肉饼,小娃娃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姐俩洗漱干净躺熄了灯躺在炕上,殷玉磊侧着身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看姐姐的脸:“姐姐,你有什么好消息和我说啊?”

  “我们要搬家了。”殷玉瑶一想起这件事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今天姐姐去县城碰见了昨天来我们家的革委会李主任,他知道我们姐俩的处境,特事特办分给了我们一套房子,每个月付一些租金就行。”

  “房子?”殷玉磊一骨碌的爬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殷玉瑶:“姐姐的意思是我们要搬到县城去了?”

  殷玉瑶也跟着坐了起来,她有些懊恼自己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惯了,忘了应该和小磊商量一下。小磊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的缘故,比同龄孩子要懂事早熟,也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殷玉瑶有些抱歉地拉住了殷玉磊的小手:“姐姐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村里?”

  “嗯,有些舍不得小伙伴。”殷玉磊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的,去县里也会认识新的小伙伴,只要和姐姐呆在一起就行。以前娘在的时候就说过,姐姐上了高中是要去县里当工人的,咱们村离县里远,我们确实住在县里更好。”

  殷玉瑶松了口气,伸手把殷玉磊揽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到了县里,我们买吃的更方便些,姐姐也能更快的找到工作。”

  殷玉磊想了想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走,我想和小伙伴们道个别。”

  “就明天吧,那边房子里什么都是齐全的,姐姐今天打扫了一遍卫生,我们过去就直接能住了。”看了看地上的两个箱子,殷玉瑶叹了口气:“不过娘的箱子和娘做的被褥咱得带走,咱得留个念想,不能扔了。”

  殷玉磊有些伤感,他看了看自己从有记忆起就一直住着的屋子,轻轻地问道:“姐,那这屋子怎么办?我怕我们搬走了,东屋的又给占上。”

  “没事。”殷玉瑶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蔡大娘家一直住不下,现在小儿子又要说亲了,她正愁房子的事呢。等我明天过去问问她要不要买咱这一间,她买就给她。”

  在小玉磊心里房子可是大事,要花很多很多钱的,他听了更担忧了:“那要是蔡大娘家不买怎么办?”

  殷玉瑶微微一笑:“她要是不买我就请蔡大哥帮忙把咱这间屋子给砸了。”

  殷玉磊瞪圆了眼睛,原来还有这种操作:“砸了?”

  “嗯,我们以后不会回村里住了,没人要咱就砸了,反正不能让东屋的占便宜。”

  ***

  因为心里存着搬家的事,殷玉瑶和殷玉磊俩人天一亮就醒了,俩人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听着隔壁蔡大娘一家已经烧火做饭了,殷玉瑶决定现在就去问一

  问蔡大娘要不要买自家房子的事。在农村,很多人一辈子辛辛苦苦除了为了填饱肚子,唯一的念想就是房子了,这可是大事。自己早点去问,人家也多点时间商量。

  隔壁的院门虚掩着,殷玉瑶拍了拍大门,轻轻推开一点,朝里面喊了一声:“蔡大娘。”

  正在鸡窝里摸鸡蛋的蔡大娘听到声音往外一看,立马就笑了:“玉瑶来了,看着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这离了后娘就是好。”

  殷玉瑶立马捧道:“还得多谢您那天仗义执言,出手相助,您就像之前说书人讲的那种古代侠客一样厉害。”

  蔡大娘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丫头,就会夸人。”

  殷玉瑶又说话了两句这才进入正题:“蔡大娘,今天我过来是有事和您商量。不瞒您说,昨天我去了县城一趟,那天来的李主任帮忙申请了个租房名额,往后我就把家搬到县城去了。我记得之前听您说过闹心蔡三哥相看没房子的事,我想问问看,你们有没有意向把我那屋买下来?”

  蔡大娘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话都顾不上说,急匆匆地回屋把蔡大爷喊了出来。

  殷玉瑶知道蔡家没分家,蔡大爷当家做主,便将这事又重说了一遍。

  蔡大爷摸出烟袋含嘴里,一边抽一边隔着墙望着殷家的西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要是买了,墙得砸了重围。你那屋得把房门堵了另外再开一道门,这些算下来也得十来块钱。玉瑶,你打算卖多少钱?”

  殷玉瑶笑了笑:“蔡大爷,咱是老邻居了,我娘没了蔡大娘也没少帮我,你放心,我不问您多要,三十块钱就可以。”

  蔡大爷没有吭声,可嘴里吸着烟袋子的频率却增加了,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殷家的一间屋子三十块钱,不算特别便宜,但确实也不贵,比自己盖省钱多了。主要是自家若是问村里要了地重新盖了房子,让谁去住也是个事,整不好就得闹分家了。

  殷家这房子是五年前才盖的,当时他也去帮工了,横梁大柱一类的都用的好木头,墙体用的正经红砖。因为玉瑶娘做的好饭,大家活干的也实诚,这屋子住个几十年没问题。

  蔡大爷让儿子搬来个凳子,踩着上头隔着墙头看两家的距离:玉瑶的西屋外墙距离围墙有两米来宽,加上玉瑶的西屋差不多是六米的距离,若是买下来自家就可以把围墙往东推六米远,这得多大的院子啊。

  蔡大爷脸上带了一丝笑模样,心里继续琢磨:挪了围墙,两个屋子中间就有四米左右的空,还能盖上一间,到时候别说小儿子娶媳妇够了,家里的孙子们也能单独住一屋。

  至于棚子,在那有些碍事,不过好在都是木头的,拆的时候仔细点,还能重搭起来,不过是自家人费点事,不多花什么钱。

  蔡大爷在心里算完账从凳子上下来了,殷玉瑶一看他眼睛里泛的光就知道他相中了,不由地笑道:“蔡大爷,怎么样?不亏吧?”

  “这事行。”蔡大爷抽了口烟,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事也得看村长怎么说,村长要是同意了,咱俩就办文书。”

  殷玉瑶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等吃了饭就去找村长。不过我有个事还得麻烦蔡大哥,我准备和村长借村里的驴车使使,还得劳烦蔡大哥帮忙把我娘的陪嫁箱子和我们的被褥送到县城去。不过大爷放心,我不会让蔡大哥白忙和的,那天的满工分我给。”

  蔡大爷摆了摆手:“不差这几毛钱,到时候你管他一顿饭就行。”

  殷玉瑶笑了,连忙说道:“您放心好了,保准管好的,还让他给您老带肉回来。那您忙,等回头我去找村长。”

  蔡大爷看着殷玉瑶出了院子,拿下来烟袋锅子在鞋底敲了敲,不由地感叹了一句:“殷家这丫头行,脑子够用、胆子大、嘴又甜、会处事,往后出息着呢。殷大成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为了个婆娘,这么好的闺女和那么大的儿子说要就不要了,要是老殷头在地下知道,得气的从坟里跳出来。”

  殷大成正好掀了帘子从屋里出来,隔着墙头听着老蔡头一大早上就笑话他,顿时脸阴的想要打人。可李翠茹天不亮就必须得去挑粪,昨晚挨骂又被打了一下,今天早上不敢多说话,静悄悄地做完饭自己填饱了肚子就走了。

  殷大成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一抬头看到殷玉瑶从院子外面回来了,他立马没事人似的转身去了厨房,把锅里做好的糊糊、饼子还有给孩子煮好的米油端回屋里。

  虽然才分家了两三天,但是两个孩子顿顿都是大米白面猪肉的,他看了实在是眼热,索性躲屋里吃省的馋。可嘴里吃着,心里却盘算着殷玉瑶的饭桌,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那个女大夫给带来多少好吃的。他估摸着也就这些玩意了,看等这些肉面吃完了,他俩吃啥。年纪小就是不行,不会盘算着过日子,早晚得吃亏。哼,到时候求他,他都不教,让这两个玩意不孝。

  殷玉瑶直接无视了殷大成的存在,直接进厨房开始做饭,东西都是现成的,昨天剩的猪肉馅饼他趁着殷玉磊晚上洗漱的时候偷偷收回了博物馆,早上又拿了出来,依然是热乎的。小米粥煮鸡蛋博物馆食堂也有,她在厨房刷了刷锅,闲坐了一会,等小磊喂鸡、捡完鸡回来,早饭已经上桌了。

  姐弟俩吃饭的时候,殷大成一手一个抱着龙凤胎出来,把孩子放在院子里垫了稻草的篮子里,拿扁担一挑就出门了。

  现在殷大成和李翠茹白天两人都没法看孩子,李翠茹得劳动改造,全家吃饭都指望殷大成的工分,他只能把孩子带到田间地头去,找棵树底下放着,渴了饿了哭的时候给喂几口水,或者挑回家喂几口小米粥。虽然总回家挣不到满工分,但好歹不必专门留个人在家看孩子。

  从院子里出来,殷大成听着身后姐弟俩的欢声笑语,又看看篮子里躺着吃手指的小儿子,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殷玉瑶和殷玉磊小时候他基本上没看过,真是除了孩子喊爹时候应一声以外没在孩子身上操过一点心。殷玉磊说自己不疼他,确实说的没什么毛病。在他眼里,孩子嘛,平时给饭吃就行,还得咋疼啊?

  现在想想,殷大成也想不起来殷玉瑶姐弟俩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反正玉瑶娘能干,家里外面都干的明明白白的,啥也不用他操心。哪像现在,他一个大老爷们还得挑着孩子去上地。

  姐弟俩吃完饭,殷玉瑶从柜子里取出一包没拆封的桃酥递给殷玉磊,一边给他水壶里装白开水一边叮嘱道:“这桃酥拿去跟你的好伙伴分享,和他们说我们要搬走了,好好和他们告别。”

  “好。”殷玉磊虽然舍不得桃酥,但是要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分开了,他愿意给他们分自己的桃酥。

  殷玉磊把桃酥装小书包里背着水壶跑了,殷玉瑶去隔壁喊上蔡大爷,两人一起找到村长把要买卖殷家西屋的事和他说了。

  村长听的都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想到殷玉瑶昨天分了房子今天就要卖出去。不过殷玉瑶也说的很明白,革委会李主任给安排了租房,等从县城找了工作就回村把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出去。村里也没亲人了,留着房子也没什么用。

  村长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县城不是那么好生活的,你粮食关系都在村里,吃饭咋整?”

  “这点我想了。”殷玉瑶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高中最后几个月也是没钱没粮票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借给我的。我想我厚着脸皮再借两个月,等工作了就多还给人家两块钱。实在不行……”

  殷玉瑶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也有卖高价粮的地方。”

  村长瞪了殷玉瑶一眼,私下交易其实哪儿都有,他还有时候托县城亲戚整点不要票的东西呢,只是这事都私下聊,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的。

  “别

  瞎说。”顿了顿,村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买的时候也主意,挡住脸,别让人抓到把柄了。”

  殷玉瑶笑容灿烂:“我知道,那卖房子这事,你是同意了?”

  “同意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也不能强行把你拦村里。”村长想起玉瑶娘能干的模样,不免有些唏嘘,长长地叹了口气:“玉瑶啊,以后有空就回村看看,这里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殷玉瑶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原主在村里长大的一幕幕,眼圈也有些发红:“自然,我娘还埋在这呢,我和小磊会时常来看我娘的。”

  村长又嘱咐道:“你是大姑娘了,玉磊还小,以后他的事你多上心。我知道你现在手里钱多,得快三百块了,咱村里都没有几家有你这么厚的家底,所以我得多嘱咐两句。钱出去容易进来难,千万别乱花,有相应的合适的房子就给玉磊买下来,他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殷玉瑶知道村长说这话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姐弟好,郑重地点了点头:“村长,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既然你们两家都同意,那我也不做恶人,你们两个写上文书按个手印,我将这一半房子的土地划给老蔡家就行了。”村长顿了顿,看向老蔡:“不过老蔡头,回头老殷家要是不乐意了,你可得自己处理,别再找村里给你断官司。”

  蔡大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就他殷大成,借他八个胆他都不敢找我。都不用我出面,随便我哪个儿子往出一站,他都得吓的缩缩回去。”

  “不是殷大成,是他那婆娘。”村长想起李翠茹就有些头疼,他当了这么多年村长,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能作的。

  蔡大爷笑的更开心了:“他婆娘就更没事了,我媳妇带着我两个儿媳妇还是收拾不了她?一个坏分子还敢怎么闹。”

  “你心里有数就行。”村长看着殷玉瑶写好文书,三人签名按上手印。

  蔡大爷当着村长的面交给了殷玉瑶三十块钱,两家钱房两清。

  殷玉瑶将钱收好,又和村长说借驴车的事:“我实在是没法搬,咱村的驴车借给外村一天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

  村长抽出了烟袋,想了想半晌说道:“咱村里办喜事的时候若是谁家有大件,都能用驴车免费拉一趟。你这搬到县里也是喜事,就按这个规矩办吧。只是赶车的人……”

  不等村长说完,蔡大爷就应道:“让我家大小子去一趟就行,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临走了还便宜卖给我房子,这事我家得出出力。”

  村长看着殷玉瑶:“今天就搬?”

  殷玉瑶点了点头:“那边都收拾好了。”

  “去吧,赶早不赶晚。”村长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他蔡大叔,你顺便去场院棚子里把驴车拉回去吧,省的你大小子跑一趟。”

  “好来。”蔡大叔应了一声,又说道:“趁着现在地里没有忙活,我正好请村里几个好手帮我整整房子。”

  驴车拉到殷家门口,蔡大叔和自家大小子蔡爱国一起将屋子里的两个红木箱子抬到了马车上,至于被褥一类的殷玉瑶能塞的就塞柜子里,塞不下的放进了博物馆里。院子里的鸡蔡大叔都帮忙捆好翅膀和鸡爪一起放到了车上。

  殷玉磊知道今天要去县里,把桃酥给小伙伴们分一分略说了会话就回来了。村里和玉磊玩的好的几个孩子都和他差不多大,六七岁的孩子拿到从没吃过的桃酥乐的连和说话都顾不上了,有的当即就捧着吃,有的乐颠颠地跑回去给娘看。

  殷玉磊看着伙伴们兴高采烈,自己也跟着高兴,心里的那点小惆怅也随着小伙伴们的笑声随风消散了。

  回到家,正好赶上驴车装完了,殷玉瑶昨天骑车自行车回来的,载着殷玉磊在前面骑,蔡爱国赶着驴车跟在后头出了村子。

  ****

  殷大成中午挑着孩子回来,离这远远的就听自家院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挺多人。他心里一慌,难道李翠茹又惹什么事了?

  他加快了脚步,一进院子顿时懵了,院子里七八个村民在忙活着和泥砌墙。

  难道是殷玉瑶找来的?

  他拉着脸没吭声,先把两个孩子抱着进屋,穿过堂屋的时候往西屋看了一眼,果然西屋的门拆了,原本门的位置已经用砖堵上了,还抹了厚厚的黄泥。

  殷大成早猜到了,以殷玉瑶的性格早晚把两家彻底分开,不过他不发愁,反正也没离远。殷玉瑶是冷血冷情的,但他知道殷玉磊这小子重感情。

  他琢磨了,等自己篮子里这个长大了自己就六十多了,享不了他几天福,还不知道能养成啥样。不如现在慢慢哄玉磊,不是说以前自己没疼他嘛,那以后天天见面多和他说几句话,等年底下了粮分了钱,买几次肉买几块糖给那小子吃也就哄回来了。

  等再过两年,殷玉瑶出嫁了,没有哪个人家嫁人还把半大小子的弟弟带过去的,殷玉磊肯定得被扔下。自己见天说点好话,到时候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房子还是自己房子,现在随便殷玉瑶折腾去吧,看她能折腾几年。

  院子里的活干的热火朝天,短短几天功夫西屋就重新做好了加固又新建了门……再过一天,西边的棚子拆了,木头堆在一边……院子里多了些石头,看来是要砌墙了……

  殷大成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倒是有一天晚上李翠茹说了一句:“好像好几天没看到那两个小崽子了。”

  殷大成不以为意地翻了个身:“估计新搭了灶台,自己买锅过饭了。”

  李翠茹还纳闷呢:“可棚子拆了,锅放哪儿了?总不能放睡觉屋里吧?”

  回答她的是殷大成的鼾声。

  直到第二天两人下午回来,终于知道了答案。

  中间的墙还没葺好,但是殷家和蔡家之间的围墙拆了,能用的上的石头挪这边砌墙,不太好的就扔出去。

  殷大成看着蔡大叔光着膀子带着人干活,蔡大娘忙里忙外送水招呼着,他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瞬间脸就白了:“老蔡大哥,你家的墙怎么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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