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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春知处》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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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要出门呢。”纪云蘅摘着栀子花,碎碎念,“要去找今言,把这些花带去给她,她说栀子花很香,戴几朵在身上,比那些脂粉都好用。”
许君赫道:“今日不准出门。”
纪云蘅马上否决,“不成,我昨日都跟今言说好了。”
“我派人帮你送话过去。”
“我又没别的事,为何不能出门?”纪云蘅撇了撇嘴,声音低下去,“今日听六菊说,纪远要被放出来了,前院还准备了鞭炮火盆,等着庆祝呢,如此吵闹,我不喜欢。”
纪云蘅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前院的热闹。
许君赫沉默片刻,将话题转移,“你当心热昏头,从上面摔下来了。”
“根本不会,我又不是头一次爬树。”纪云蘅的语气中竟少有地充满自信,或许真的是经常爬树,让她在这方面极有信心。她摘了几朵花,没立刻放进篮子里,而是低头问许君赫,“如若我掉下去,你会在下面接住我,对吗?”
“我不接。”许君赫回答,“你把我砸伤了怎么办?”
纪云蘅的手往下一垂,手中的栀子花就被她晃着丢了下去,正落在许君赫的发冠和肩头处,她笑着说:“我送你花,你接住我。”
“几朵破花,就想收买我?”许君赫站着不动,任柔软的花瓣从脸颊蹭过。
“什么破花啊,我这花十朵要一文钱呢。”纪云蘅弱弱争辩道。
许君赫了然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值钱。”
纪云蘅还要争辩,却在刚开口的时候,听得“咔”一声,不堪重负的树枝毫无征兆地断了。
纪云蘅惊慌失措地想直起身,可原本就整个身子压在上面,树枝一断就失去了所有重心。她慌忙伸出手臂在空中摆了几下,本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支撑,可手指只拽了几片树叶,骤然就从上面翻下来。
“啊——!”
她害怕地惊呼,紧接着就猛然落进一个怀抱中。
篮子在下落的时候被她松了手,整个倒翻过来,里面的栀子花全部撒出来,落在纪云蘅的头上和怀中,满鼻子的芳香。
许君赫本就站在她正下方的位置,虽然树枝断得突然,但她跌落下来的时候,许君赫下意识就抬起了手去接,将人给正好接住了。
纪云蘅的身子轻,即便是从上面跌落,也没砸出多大的力量,却使得这样因为意外产生的拥抱十分结实。
她害怕地闭着眼睛,将肩膀锁起来,从上面看去像是努力往许君赫的怀里藏一样。
栀子花的香气确实浓郁又霸道,将纪云蘅整个人给浸透了一样,哪哪都是香的,还软绵绵的。
许君赫看着怀里的人,心绪有一瞬的恍惚。
她没摔疼,试探地睁眼,顿时发现自己被接住,眉眼便极快地染上了兴奋之色,竟伸手抓住了许君赫的衣襟笑嘻嘻道:“良学,你好厉害,我就说你可以把我接住!”
许君赫想呵斥她两句,让她对这样的危险长长记性,但她又笑得那么明媚,他只好沉默地将人放在地上。
纪云蘅落地之后,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不少,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花朵一边哼起小曲。
随后她与许君赫并肩站着,抬头朝那根裂开的树枝,颇为苦恼:“去年我就是这样摘花的,今年为何会裂开呢?”
“你都说了是去年。”许君赫说:“你在长大。”
“树也在长大啊。”纪云蘅不理解。
“你长得更快。”许君赫说着,感觉脚边有东西,低头一看是小狗在蹭他的鞋子,于是用脚尖逗弄了一下小狗,将小狗推倒在地,又道:“像这只小狗一样,你看,它是不是比之前大了一些?”
纪云蘅跟这棵栀子花树一起长大,度过了许多安静而孤寂的年岁。
曾经她可以很轻快地爬上树,挂在分叉的树枝上摘花,如今已经不行了。
纪云蘅仰头看树,走神了许久,而后转头对许君赫道:“那你能上去帮我摘吗?”
“不行。”许君赫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良学。”纪云蘅唤他的名字里带着些许央求。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许君赫道。
他哪能跟猴子一样爬树摘花,成何体统。
他可是储君,未来的天下共主,是皇帝!
日头高照,烈日带来的暑气让正午这段时间变得极为难熬,就连鸟儿都热得没有精力飞翔,歇在树枝上乘凉。
许君赫与小鸟对视一眼,随后一抬手,将它给打跑了。
他踩着树枝,摘下的栀子花往下扔,纪云蘅就举着篮子在下面接,欢快得像在玩游戏。
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一篮子,她扬声喊着让许君赫等一下,然后跑回去将花倒进屋中的桌子上,又飞快跑回来站在树下,等着借第二篮。
像只翩翩蝴蝶。
许君赫几乎将整个树的花给摘完,跳下来后一边拍手一边道:“说好了,你这两日不准再出门。”
纪云蘅重重地点头,在满桌子的洁白花朵中挑出一些刚刚开放的放进篮子,然后对许君赫说:“那你帮我带话的时候,将这些花叶送过去,跟今言说我过两日再去找她。”
许君赫在纪云蘅这里坐了会儿,又灌了些凉水,这才提着花篮走了。
门外,殷琅与贺尧坐在树下,见许君赫翻出来的时候抖落了好几朵栀子花,赶忙站起来要去捡,却见这平日里金贵得不行的皇太孙自己弯腰,把花一朵朵捡起来,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许君赫起身,面上带着烦躁,“走吧,热死了,什么鬼地方,迟早给它拆了。”
纪云蘅下午不出门,就将这些栀子花摆满了寝屋,凡是能够放的地方都给放上,再将窗子一打开,房中全是香气。
她站在桌前作画,画了一幅又一幅不太好看的栀子花图,直到入夜才停笔,自己觉得满意,于是挂在墙上欣赏。
许君赫变成的小狗迈着四肢走进来,看了一眼,而后汪了一声。
什么画,刺眼睛。
当晚,带着各种宝贝出去的纪老爷并没有归家,王惠这才意识到不对,惊慌派人出去打听,却全然没有消息。
她担忧得彻夜未眠,烛灯燃尽,直到天蒙蒙亮起之际,忽而有人用力地拍打纪家大门,打破了宁静。
下人上前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蓝色官服的人,腰间别着长刀,气势骇人,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打扮的人。
头前这位将手中的牌子一举,厉声道:“衙门办案,抄查纪宅,叫你们家主人都出来,在院中站着!”
第22章
蓝天白云,万里晴空。
原本是艳阳晴天,却好似一道惊雷劈在了纪家的上空。
从衙门的侍卫带着令牌敲开纪家的大门开始,纪家就开始天翻地覆地乱了起来。
王惠本就一夜没睡,听得消息时两眼一翻,当场晕死。
纪盈盈被身边被哭着的婢女喊起来,六神无主,匆匆穿上了衣裳甚至来不及洗漱,就被人带到了院中,打眼一看宅中的其他妾室孩子已经所有下人都被赶到了院子中,另有许多穿着相同的带刀衙役分列两侧,个个面色凶恶,吓得纪盈盈双腿打颤,不断朝身边的下人询问父亲与母亲去了何处。
“肃静!”
领头的侍卫一声高喝,所有人吓得噤声。
纪老爷一夜未归家,今日一大早又来了一批衙役说是奉命抄查纪家,想也知道是出了大事。
王惠受惊过度晕死过去,长子纪远被关多日,嫡次女纪盈盈又是个完全没主意的,这时候的纪家犹如一盘散沙,没了主心骨,下人们都害怕得拥在一起站着,不敢多话。
很快就有人来报,领头的侍卫道:“泼凉水,将人喊醒。”
衙役得了令,没用多久就拖着容貌狼狈的王惠来了院中。她的发和衣襟湿了大半,哭喊着被架来了领头侍卫面前,后面跟着哭着乞求的秋娟。
衙役一松手,王惠就站不住,软着腿跪在了地上,纪盈盈哭嚎一声,扑在她身边。
“你便是纪家主母?”领头的侍卫肃声问道。
“大人!”王惠颤着嗓音道:“可是出了什么误会?我家老爷为官半生向来清廉勤勉,怎会落得抄家搜查呢?”
“纪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向上级官员行贿,涉嫌私相授受,枉法贪污,胆大包天,已经押入牢中革职查办。上头下了命令抄查纪家,你若是现在将纪昱平日里与谁来往密切,受谁行贿,收了什么东西一一列出,或可少受些罪。”侍卫道。
王惠如受晴天霹雳,瞪着双目张着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好似一口气喘不上来。
贪污受贿。
仅这一顶帽子扣在头上,纪家所有人都要遭殃。
昔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旧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冰水自王惠的头上浇下,遍布经脉里的每一寸,酷暑里好似置身寒冬腊月。
“搜!”
随着侍卫的一声令下,所有衙役同时动身,分头往纪宅各处去。
这个时辰纪云蘅还在睡觉,恍然一个翻身过后,有人很大力地敲门。
她被这急声的叩门吵醒,迷迷瞪瞪下床穿衣,揉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刚踏出寝屋,院门就从外面被人踹开,门栓直接断裂。
外头站着的衙役正与她对上视线,似是没想到这里还住着人,都愣了一下。
纪云蘅见到人,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将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你们是何人?”
来了三个衙役,进了院中后,一人问她:“你也是纪家人?”
纪云蘅只道:“我叫纪云蘅。”
衙役便道:“官府抄查纪家,所有纪家人都要去前院,你也一同去。”
纪云蘅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此事来得那么突然,一觉醒来纪家翻天覆地。
她想多问两句,但见衙役面容严肃,似是很凶,便也不敢多问,只有小声道:“我只有这些东西,你们搜查的时候可不可以轻一点,不要弄坏了。”
许是她模样瞧着乖巧,说话时显得怯弱,衙役们也没有恶声恶气,只道:“你去就是了,若是你院中没藏什么东西,自然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说着,但三人进寝屋搜查时,皆放轻了手脚,没肆意毁坏。
纪云蘅心里慌慌的,忐忑不安地抱着小狗往前院去。
所经之处皆可看见搜查的衙役,将纪家翻得一团乱,有些东西随便扔在地上,满地狼藉,不由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小院。
待纪云蘅赶去前院,就见宅中的人分成了男女两个队列,正排队进入厢房里接受搜身。
凡是身上值钱的东西皆被扣下,众人小声哭着,不敢有半点反抗。
纪云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免被惊到,她直愣愣地站在边上,看见王惠狼狈不堪地被秋娟扶着,好似双腿没了力气大半身子都伏在秋娟的身上。
她那昔日梳得精致且挂满各种华贵珠花的发髻也被剥了个干净,碎发纷乱地黏在她的脸上,泪水远远不停地从红肿的眼睛流出。
纪盈盈也好不到哪去,那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而今也没了半点傲气,可怜地抹着眼泪。她发上的金簪,腕上的玉镯,腰间挂着的香囊都被摘掉,再没了富贵之相。
哭得伤心的母女在此刻仿佛心有灵犀,同时一个抬头,正与站在边上的纪云蘅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