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你拼命救了我家平安，婶子不是那等不懂事之人，若是等着用银子，婶子给填补上也是应当应分。”

　　张氏脸色也是不好看，话却还是十分动听：“我们家阿曦从来都闲不住，每天必须我死命劝着，她才知道心疼自己。”

　　“我一向当阿曦是亲闺女，见她如今病歪歪的样子，这心里是真难受。”说着，张氏还抹起了眼泪。

　　赵婶看了看张氏，脸上挤出笑容劝道：“嫂子您为人宽和大气，咱们村谁不夸您一句好呢？阿曦如今病了，您也是好肉好菜的养着，像您这样的婆婆可真是难找。”

　　赵婶心里却明镜一样，老范家一向吃用陈曦的，还把人当骡马使唤，却惯会嘴上好听，当谁不知道呢？但她一个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糊弄过去。

　　赵婶将带来的汤罐拿了出来，“这是我今天一大早便熬上的白公鸡汤，驱寒是最最好的，阿曦你多喝几碗。”

　　张氏一瞧这可是好东西，便笑道：“阿曦这会子刚用了饭，估计也喝不下去，我帮她放起来，中午再喝就是。”

　　这话也就是哄哄外人，鸡汤必然是落入张氏自己和闺女口中。

　　赵婶却是个明白人，温温柔柔笑道：“我也是一份心意，我就喜欢亲眼看着阿曦喝下去。”

　　陈曦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赵婶，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谢谢婶子。”心道这位身子外柔内刚很有主见，可真是伶俐人。

　　赵婶看着陈曦喝了两大碗这才作罢，然后将碗和汤罐又收到竹篮里，方笑道：“我看阿曦喝完热乎乎的汤气色好了许多，晚上我再来送肉粥。”

　　陈曦赶紧推拒：“婶子您别辛苦了，我能喝一次公鸡汤便足够幸福了，哪能赖着您顿顿送饭。”

　　赵婶握住陈曦瘦弱且多茧的双手，心疼道：“好孩子，其他都是其次，身子骨才是自己的。”她想劝一劝陈曦要学会对自己好，可张氏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倒让她无从说起。

　　陈曦笑笑，捏了捏了赵婶的手：“婶子，我懂。”

　　见陈曦的眼神比从前清明许多，赵婶好似捉住一点什么东西，于是没再多说，只挑了几句家常话说了会便走了。

　　张氏眼巴巴看着赵婶带着汤罐走了，她心里那叫一个疼。白公鸡汤可是冬季大补之物，怎么就没喝到嘴里！

　　因为没喝到鸡汤，张氏对着陈曦脸色也好看不起来。要不是还用这个笨蛋儿媳妇当牛做马，张氏能立刻甩陈曦一巴掌。

　　但张氏知道，这房子和地都是陈曦家的，自己儿子又杳无音讯，相当于死人一个靠不上，如今她和女儿也只能靠一靠陈曦。

　　所以张氏再憋屈，却还是笑着劝陈曦：“阿曦，让你好好养身子，怎么又做上鞋子了？”

　　陈曦叹道：“我这身子骨若是好不利索，怕也没人请我当帮厨，只能另想办法。年底了，街上买鞋子的人也会多一些，我做几双拿到集市上探探路。我想着阿娇已经十几岁了，她心里喜欢的不是地主家儿子就是读书人，若是咱们不多陪送点嫁妆……”

　　意思很明显，孟娇这是痴心妄想，但陈曦必须委婉着说。

　　张氏想到闺女眼高手低的样子，她心里也发愁。自家这条件，闺女嫁到普通农家还能挑挑拣拣，但想高嫁给富贵家庭，是得用点手段才好，而且嫁妆也少不了。

　　张氏拍拍陈曦的胳膊叹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张氏刚安慰一番陈曦，范娇便走了进来。范娇用鼻子嗅着，嘟着嘴问：“怎么一股鸡汤味？娘，你竟然给嫂子喝鸡汤？”娘有毛病了？

　　张氏揪着闺女就往外走，责怪道：“娘心疼你嫂子，别说鸡汤，就是金汤银汤都舍得给她喝。只是这是赵家妹子亲自端过来的，你嫂子可是她家救命恩人。”

　　范娇嘟囔道：“送一只鸡来多好，干嘛只给我嫂子喝？赵婶可太小气了。她家明明日子很好，平安哥儿还能到镇子上读私塾，怎么就这么抠抠搜搜的。”

　　陈曦冷笑，人家赵婶之前可没少送肉送米，可赵婶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张氏和范娇的德行？

　　经过赵婶连续三天的投喂，陈曦营养跟得上，身子骨硬朗许多，皮肤也娇嫩许多。

　　赵婶开玩笑道：“咱们阿曦原来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这几天捂白了以后，更是水当当娇嫩嫩的好看了。”

　　赵平安这孩子今天也跟了过来，他歪着头望着陈曦一本正经道：“嫂子长得比镇上的小姐们还要好看，我长大了就娶嫂子这样的。”

　　赵婶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背上：“才十岁的熊孩子就想着娶媳妇了！若是你把这份心思用在读书上，早把秀才考出来了。”

　　陈曦捂嘴笑道：“平安才读了几年书而已，婶子你也忒着急。不过大家都说平安是个聪明孩子，您把心放宽了就是，日后定能给你挣个诰命出来。”

　　这个孩子确实是个机灵的，后来中了进士后也到了京城为官，因为心疼原主的遭遇，他还多次给范天林找麻烦。

　　只可惜范天林有男主光环，岂是平安一个小人物可以撼动的，下场自然也不怎么好，后来一辈子在一个小地方蹉跎到死。

　　平安有情有义，陈曦很喜欢这个孩子，于是鼓励道：“平安好好读书，等成了童生，嫂子亲自给你绣一件书生袍子，如何？”

　　赵平安眼晶晶亮，使劲点头道：“我今年就下场！”

　　赵婶看儿子如此努力，心里十分宽慰，忍不住眼睛看向远方，思绪飘得有些远……

　　陈曦看了一眼赵婶在，总觉得这位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作为外人她自然不好多问，只和平安聊了两句。

　　赵婶看陈曦吃饱喝足又休息好了，这才告辞离去。

　　而陈曦并没有继续躺着，而是去院子里忙活起来，她拿着扫把扫地，而张氏和范娇都躲在堂屋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助她这个病号。

　　直到陈曦将院子清扫赶紧，张氏才跑了出来，嘴里急道：“哎哟哎哟，我的好孩子，你怎么从床上爬起来干活呢？这大冷天，你身子骨还没好全，娘看着都心疼。”

　　陈曦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派欢喜，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娘，我养了几天好多了，一点都不觉得累。”

　　陈曦抬头望了望天笑道：“时间可真快，眼看就晌午了。娘您想吃什么，媳妇去做。”

　　张氏握着陈曦的手叹道：“真是个孝顺孩子，村子里谁不羡慕娘有个好儿媳！你别太累，娘做饭就成。”

　　范娇在屋里喊道：“娘，你做饭手艺太难吃，我想吃嫂子做的葱花饼，油多点，咸味大点，葱花要白嫩嫩的，我可不喜欢吃老葱叶子。”

　　陈曦笑道：“好嘞，嫂子做的保管和你心意。娘，您快到堂屋里暖和一会，咱们就吃油饼，我再看着炖个汤。”

　　张氏笑道：“你呀，就知道纵容阿娇，等她出嫁了，看还能不能这么懒。”

　　“我妹子，我乐意惯着。”陈曦好似世界上最贴心的嫂子，“阿娇模样好，性子也好，谁能不喜欢呢。”

　　见陈曦夸自家闺女，张氏心道这儿媳妇虽然傻，但还算上道，知道疼小姑子。张氏说了几句好听的，便由着陈曦忙活去了。

　　陈曦进入厨房，将帘子放好了，眼神也阴冷下来。今儿可是范天林回来的好日子，她必须做顿好吃的给接接风。

　　陈曦倒了半盆面，撒上一点油，又用热水和大半的面，剩下的本该是用凉水和面，这样弄出来的面特别软和可口。

　　而陈曦这时候从怀中掏出了羊皮囊子，倒进去一点的老鼠药。可惜这个年代的老鼠药毒性还不够，用这些量顶多是让人身子发虚，死是死不了的。

　　这要是搁现代，一点百枯草能要人命。而且陈曦也不敢用量太大，不然味道太奇怪，很容易让人起疑心。

　　但陈曦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总能一步步慢慢将人给弄死。不就是委曲求全嘛，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第3章 弃妇vs锦衣卫指挥使

　　热水和面不需要醒发，但陈曦和好面后还是静置了片刻，趁这个间隙熬上一锅肉糜杂粮粥。

　　因为陈曦自己也要喝粥，自然用的都是好料，不敢沾染一点毒物。

　　面食这种东西，不会做的觉得千难万难无处下手，但会做的则认为顶顶简单。陈曦上辈子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曾经因为角色需要，她也狠狠学过一个月厨子，做饭还算有模有样。

　　油饼不难，不过两刻钟便齐活。也就在此时，外面有了好大声的喧哗。

　　“范家婶子，天林婆娘，你们快出来看呀，天林从京城回来啦！”几个年轻汉子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大，瞬间惊动了全村。

　　张氏和范娇从堂屋里急忙忙跑到街上，扯着一个汉子问：“二子，你说谁回来了？”

　　叫二子的那个年轻汉子咧着嘴笑道：“婶子，我天林哥从京城回来了，好大的阵仗，一看就是升官发财的模样。”

　　“苍天有眼呀！”张氏拍着膝盖大喊道：“我家天林终于活着回来了，我们老范家终于有出路了。”

　　范娇也激动得流眼泪：“我们有依靠了，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家。”

　　村里人心里嘀咕：谁欺负你们了？就算不看别的，只看过世的陈夫子的面子，大家总归会给几分客气。

　　但范娇可不这么想，她这两年陆续看上几个好小伙，都被人明里暗里拒绝了，还不是嫌弃他们家不够富贵！

　　现在好了，自家大哥回来不说，还成了大官，让当初看不上她的人家哭去吧！

　　娘俩正哭着的功夫，范天林终于到了这条街上，看到娘亲急忙跑了几步，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张氏一声声“儿呀，肉呀，心肝呀”的叫着，让范天林心里愧疚，同时又觉得母亲有些粗俗。

　　若是在京城，那些高门夫人怎么可能这么感情外露？范天林觉得母亲去了京城且有得学习。

　　母子正哭着，陈曦也赶了过来，好似满眼都只盛得下范天林一人，脆生生喊道：“天林哥，阿曦好想你。”情深义重的语调，让她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范天林此时也发现了陈曦，见她虽然是最寻常的蓝色衣衫青色裙子，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发髻，连根银钗子都没有，但就是这份天然去雕饰尤其动人。

　　一双清凌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红艳艳翘微微的樱桃唇，还有两腮上滚落着的一滴滴的眼泪，简直让范天林身子都酥了。

　　想当年范天林是真心爱慕过原主，毕竟原主不论长相、身段还是家世都是附近数得着的好，尤其还难得的识文断字，文文雅雅的让人怜爱喜欢。

　　少年慕艾，再正常不过。

　　等到新婚燕尔，范天林依旧疼爱原主，只可惜进京后诱惑太多，很快便忘了本心。

　　但现在范天林再次见到陈曦，看到她虽然成熟几分但更显风韵的模样，再对比身后秦淑宁的普通样貌身材，范天林心里泛起涟漪。

　　齐人之美，别人能享受，范天林觉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不等范天林做美梦，身后秦淑宁的声音便响起：“夫君，这位大姐是我的大姑姐？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秦淑宁嫁给范天林之前自然是将老范家的事情调查个门儿清，也知道他在老家有一个妻子。

　　但当时范天林说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并不喜欢陈曦，想到这个女人就觉得委屈难堪。

　　当时秦淑宁因为急于找下家，自认为凭着家世可以压倒乡下糟糠之妻，而且她自以为陈曦是貌丑无盐之流，可哪里想到竟然如此美貌，而且一点都不土里土气！

　　听到秦淑宁冷冷的声音，范天林回过神来忍不住哆嗦几下，赶紧解释道：“淑宁，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家再说。”

　　张氏脑子转得快，她见到秦淑宁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碧玉金簪，手腕上也是金镶宝石的粗大手镯，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虽然还不知道秦淑宁的身份，但只看她和自己儿子互动模样，便也猜到了七八分。

　　张氏连连笑道：“就是就是，一家子好不容易见面，咱们进去再说。”然后又急忙忙赶围观的乡亲。

　　陈曦睁大双眼望着范天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滚落。

　　看着这样的陈曦，范天林一早想好的将她扫地出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反而轻声安慰道：“阿曦，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陈曦拼命擦着眼泪，狠狠点头：“嗯，我相信天林哥，我的天林哥从小就疼我护我，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张氏看着秦淑宁铁青的脸色，一把扯过陈曦：“天林好不容易回来，你哭丧着脸干什么，你是咒他吗？”

　　张氏原来装婆媳情深，那是要哄着陈曦给家里赚钱，如今儿子回来了，还带着一看就富贵的女人，她自然就看不上陈曦，自然而然将本性暴露。

　　陈曦赶紧摇头：“不不不，我那么爱我的天林哥，怎么可能会咒他，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忍心让天林哥受一点点伤害呀。”

　　“天林哥不论做了什么，我都支持，因为我心里只有他，只为他而存在。”

　　为了煽情，陈曦可是特意用了琼瑶调调，虽然女人们都觉得想吐，但一般男人真心抵挡不住。

　　张氏一见这氛围可不成，皱眉用胳膊肘怼了陈曦几下，疼得陈曦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看着陈曦如此，范天林再忍不住，憋着一股气吼道：“娘，阿曦又没说错，你干嘛那么凶。赶紧进去，咱们有话慢慢说。”

　　秦淑宁听了心里直反酸，一把将范天林扯到自己这边，小声道：“夫君，你可别忘了当初怎么承诺的！”这语气简直可用咬牙切齿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