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正在拌麸皮的张秀梅后背一凉，看着面前几只被她精心伺候的肥母鸡，总觉得有人在惦记她的鸡。

　　“婶子，家里其他人呢？”林曼转了转视线，发现只有张秀梅一个人在家。

　　“你叔你哥他们去整自留地，你两个嫂子在后山挖野菜，还有你那两个小侄子，估摸着不知道又跑哪儿疯玩去了。”张秀梅喂完鸡又坐回去，看着林曼调笑道:“二妮你现在也算嫁进陆家了，赶明儿等建明回来你俩圆了房，就能改口了。”

　　林曼猝不及防的被这打趣吓到，差点忘了自己原先打的什么主意，“咳，婶子，我，我想出去走走，我去找嫂子她们。”

　　明白是一回事，可真让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突然代入已婚人士的心情，原谅她是真的做不到啊，更何况原主这情况压根也算不上结婚吧。

　　出了门，冷风一吹，林曼脸上最后一丝红也散了，开始专心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陆家在第六大队，离林二妮娘家十三大队有二十多里地，因为离县城近一点，以前大队村民能带些家里自己种的菜或者山上找的山货卖给城里人赚点钱，所以六大队的人日子大多还过得去。

　　不过现在不行了，管的厉害，拿把自家种的青菜去卖都能被人举报成投机倒把，现在谁还敢干。

　　林二妮以前也没来过陆家这边，林曼不认识路，出了门就随便选条路顺着走，她又没打算真去找人，哪个方向都行。

　　时值八月底，秋老虎刚过，空气中还有一丝燥热，林曼随便选的方向通往村头，那边有颗两人环抱的桑树。

　　树下三三两两坐了几个老人家，一旁还围了七八个孩子，拿着树枝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

　　“这个是一，这个是二，三是这样写，四，四……”穿着小蓝褂的男娃虎头虎脑的，撅着屁股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裤子后屁股上还补了块补丁，旁边围了一群小伙伴看他写。

　　“一是划一下，二是划两下，三是划三下，虎子哥我知道，四就是划四下！”一个五六岁的男娃抢着说了句，说完赶紧吸溜了下鼻涕，差点流进嘴里去。

　　叫虎子的男娃挠了挠头，小眉头一抖摇头道:“才不是呢，四是，是……”是什么来着？唉，早知道上课时就不偷偷睡觉了，下次等学会再睡就好了。

　　“陆小虎你到底会不会啊？你是不是骗人的！不行，你连四都不会写，我们不认你当老大了，把我的陀螺还给我！”

　　“还有我的弹弓！”

　　“我也不认你当老大了！把我的小木马还给我！那可是我爷爷给我做的！”

　　“谁说我不会的！我，我就是忘了，让我想想，我马上就能想起来！”虎子急的直冒汗，可他越急脑袋瓜子越是空白，咋也想不起来。

　　“你骗人！你就是不会！”

　　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十分热闹，林曼不由多看了两眼。

　　林曼从大二开始报名支教，跟着学姐学长们去过几个条件艰苦的地方，所以她对这边的环境适应的还行，尤其是看到这几个小孩，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以前她教过的学生，心里隐隐安定了两分。

　　“别吵了，我教你们写。”林曼走过去，捡了根树枝也跟着蹲下。

　　这些小孩都是第六生产大队的，没见过林曼，不过也都不怕她，见她过来只是疑惑问道:“你会吗？”

　　林曼脸上笑了下，心想她虽然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但教你们还不是绰绰有余，“我会啊，你看，四是这样写的。”

　　她在地上写字，写完了让几个小孩自己看。

　　虎子猛的一拍脑门，喊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写，我想起来了！”

　　几个小孩纷纷凑上来，林曼又笑了笑，接着把后面的五，六，七，八，九，十，都写了出来，指着地上的字教他们:“你们看，这个是五，这个是……”

　　这里几个孩子只有那个叫虎子的今年刚上一年级，其他几个小孩都没上过学，好奇劲过了就没兴趣了，跟着念了两遍就呼啦啦的跑一边玩去了。

　　林曼也不强求，甩了甩树枝正要站起身，一转头却看到旁边还蹲着个小女孩，正认真的看着她写的几个字，拿树枝在旁边跟着写，一边还在小小声的念着记。

　　“你想学吗？”

　　小女孩怯怯的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林曼心底软了下，声音轻轻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她又问了小女孩的名字，知道她叫春草，今年八岁了，没上过学。

　　“现在，学会了吗？”

　　春草点了点头，扬起小脸高兴的笑起来，笑完又好像有点害羞，可爱的抿起了嘴角。

　　林曼被可爱到，忍不住摸摸她脑袋，刚要说什么，脑海里突然滴的响了一声。

　　“滴！检测宿主已累计一积分，是否使用积分开启教学系统。”

第三章

　　林曼被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顿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硬邦邦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时她才回神。

　　“滴！检测宿主已累计一积分，是否使用积分开启教学系统。”

　　这回她听清了，闲暇时也看过几本小说的林曼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难道这是穿书送她的金手指？

　　“我选是。”

　　犹豫两秒，直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林曼默念是，同意开启系统。

　　随着滴的一声，眼前跳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林曼闭了闭眼，发现面板依旧存在，她睁开眼又特意观察了下春草的反应，见她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这才开始研究这个什么教学系统

　　研究了半天，林曼终于看明白了，这个教学系统就像是一个单机小游戏一样，她在里面充当的是老师的角色，有老师就需要有学生，刚才她兴致上来，教几个小孩学字，意外激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系统。

　　还有刚才，她用得到的一积分开启系统，也就是说，刚才她教了半天，只有一个小孩是认认真真学会了的。

　　“……”

　　林曼看了看系统面板右上角归零的积分，又低头看了眼旁边还在认真学习的春草，多显而易见的答案。

　　面板大部分地方都是灰色的，能查看的地方只有一个积分和简介，也不像是她看过的书里那样，有能回答问题能陪聊的人工智能，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摸索。

　　林曼最后又翻了一遍面板，其中她最感兴趣的就是系统商城和背包，可惜现在这俩都是灰色，不能查看，看来应该也是要用积分开启了。

　　想到这，林曼关了系统，又看向春草，眼神比刚才还要温柔，“学的怎么样了？都记住了吗？”

　　春草是个有些内向的小姑娘，身上穿一件不合身的灰扑扑的大褂子，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袖口都磨毛了。

　　瘦瘦小小的，看着像是五六岁大，其实她已经八岁了，刚才林曼就看见了，她手上好几个老茧，一看就是要经常帮家里干活。

　　林曼有林二妮的记忆，知道这里的人重男轻女很严重，而且在人们眼里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女娃嘛，给口饭吃养着，平常给家里干活，年纪到了找个人家嫁了就是，反正早晚都要嫁到别人家，给她上学有啥用，净浪费钱。

　　原身林二妮就是，一天学都没上过，但她好歹还上过扫盲班，认识简单的字，会写自己的名字，春草这个年纪大的女娃，那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林曼心有同情，但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多想也无益，叹了口气，又笑了笑问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春草使劲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伸手在大褂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两根洗干净的甜草根递给她，又小小声道:“姐，姐姐，给你吃。”

　　这年头家家户户能弄点糖不容易，平常也不会轻易拿出来给孩子吃，村里的小孩想吃点东西甜甜嘴，山上的野果，长在地底下的甜草根都是不可多得的零食。

　　春草今天难得能出来玩，找了几根甜草根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这会儿拿出来给林曼，就是她最真心的谢礼了。

　　林曼最喜欢这样心思纯善又好学的学生了，她摇摇头，让春草留着自己吃，随后问了她的姓，拿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她的名字。

　　“这个念宋，是你的姓，后面春，草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春草认认真真看着，跟着念了一遍又一遍，拿着树枝歪歪扭扭的开始学。

　　林曼十分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纠正她，两人就这么在树底下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蹲累了就直接往地上一坐，周围一圈写满了就用手捋捋平接着写。

　　直到春草牢牢记住了这三个字，会读也会写了，写出来的名字虽然还是不好看，但也没缺胳膊少腿，宋春草这三个字不难，但对春草这样没上过学的八岁小孩来说，学的已经算很快的了，反正林曼是挺满意的。

　　“春草真棒！学的真快，好啦，今天先学这些，你回去后多练练，下次还想学就来找我。”林曼摸摸春草头顶软软的发，笑着鼓励。

　　春草跟她相处了大半天，胆子也变大了不少，惊喜问道:“曼曼姐，你明天还会教我吗？”

　　林曼现在有个教学系统，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就算没有系统她也愿意教，自然就点头答应了，“行啊，你想学，明天就还过来这里，我继续教你其他的。”

　　春草高兴的起来蹦了两下，时间不早，她该回去帮她娘做晚饭了，两人约定好明天早上还在这里见面，春草转身一蹦一跳的回家去了。

　　林曼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赶紧打开系统面板查看，积分那里果然又有了变化，已经从零变成三了。

　　系统商城和背包显示待开启，林曼没急着点，而是思考起了积分累计的规律，她刚才教春草名字之前积分是零，等她学会后就得到了三个积分，但她之前明明教春草学会了十个数，却只得到了一积分是为什么呢，难道这积分还看学成的东西简易程度来累计的吗？

　　这么一想的话，倒也能接受，林曼也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反正怎么她都不亏就是了，而且有了这个教学系统，感觉好像已经有了勇气回去面对陆家人了，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再也不用怕自己落到原身那个下场啦。

　　林曼沿着原路回到陆家，看到院门半开着就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多了几个生面孔，见她回来，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张秀梅正弯腰扒拉这两个儿媳妇挖回来的半筐野菜，她对面有个年轻些的妇女正跟她说话，不远处一个三十来岁的留着齐耳短发的妇女正扶着墙在磕鞋上的泥块。

　　“呦，正说着呢，这不就不回来了。”年轻些的那个妇女率先看到了她，笑眯眯的开口打招呼道:“这就是家里新来的二嫂子吧，早上你晕过去了咱们还没说上话，估计你还不认识我，我是老三家的卫红，那边那个是咱大嫂。”

　　陆家人口不少，而且情况还挺复杂，陆长根也就是男主陆建明他爹，也是个挺奇的人，这辈子娶过三个媳妇，第一个给他生了老大儿子，没过几年意外去了，隔了两年又遇上了逃难过来的第二个媳妇，也就是男主他娘，结婚不到一年又给他生了个儿子陆建明，随后又没过几年生病去了，然后人转头不过半年紧跟着就娶了第三个媳妇，也就是张秀梅。

　　张秀梅嫁给陆长根是二嫁，婚后两人又生了两子一女，十多年过去，又娶进来两个儿媳妇，生了孙子，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也算是个大家庭。

　　“弟妹好。”老大媳妇李菊芳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人瘦瘦高高的，话不多，跟她打完招呼就搬了个小木凳子去择野菜。

　　张卫红凑过来问林曼干嘛去了，“你再不回来娘都担心坏了，打算让人去找你呢。”

　　张卫红是张秀梅娘家村的远房侄女，嫁的又是她亲儿子，天然就亲近几分，婆婆张秀梅打的什么主意，她多少也知道两分。

　　“没干嘛，本来想去找你们的，但是不认识路，没找到，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林曼有点不好意思道。

　　“二嫂你刚来，改天我领着你出去转转认认路。”陆家老二可是个有出息的，看这林二妮就不像个聪明的，跟她处好关系铁定错不了，张卫红眼珠转了转，一时又热情两分。

　　拉着林曼做到屋檐底下，跟她说起了六大队的事，李菊芳就默不吭声的坐在一边择菜，也没有插嘴的打算，大半筐野菜择完又进了厨房去做饭。

　　张秀梅看着俩人坐那说话，也没有要叫他们的打算，林曼意思意思起身，还被说着又坐了回去。

　　“你早上刚晕过去，那赤脚大夫都说了，你得好好休息休息，这两天你就歇着，啥也不用干知道不？”

　　听到婆婆这话，张卫红目光不停闪烁，最后还是顺着她这话也跟着劝林曼好好养身子重要。

　　天擦黑时，在自留地里忙活了一天的陆家父子几个才回了家。

　　陆长根把锄头靠墙一放，先坐到屋檐下点了一卷烟，陆老大和陆老三各自去清理手脚上的泥，直到张秀梅喊开饭了，一家子人才陆陆续续往堂屋走。

　　堂屋里摆了张大方桌，四边放了四条长凳，陆长根自己单独坐在最上首，陆老大陆老三夫妻俩各坐一边，林曼就挨着张秀梅坐，旁边是李菊芳带着两个儿子。

　　桌上摆着今天的晚饭，筐里是半筐杂粮饼子半筐野菜团子，一人一碗杂粮稀饭，还有一盘凉拌野菜，一盘苦瓜炒鸡蛋。

　　陆长根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吃饭，张秀梅率先拿了个杂粮饼子递给林曼，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笑着说:“快吃吧。”

　　“谢谢婶子。”林曼看出来了，桌上的杂粮饼子是有数的，除了陆长根父子仨一人能吃俩，剩下的一人分一个就没了，还有那盘炒鸡蛋，除了陆长根夹的多，其他人压根不咋碰。

　　李菊芳把自己那个杂粮饼子一掰两半，分给两个孩子吃，俩男娃看着炒鸡蛋直流口水，却不敢伸筷子去夹，还是陆长根一人给夹了些在碗里才敢吃。

　　看来陆长根就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这个家里的人谁都怕他，林曼默默吃自己的，一顿饭的时间观察下来，也浅浅的摸清楚了陆家的情况。

　　除了现在见的这几人，陆家还有男主陆建明在部队没回来，张秀梅的女儿和小儿子也不在家，女儿据说是去姥姥家了，小儿子则在县城上高中，一个月才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