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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大娘子没奈何说道:“我有孕在身,倒是没短过我的吃食,只是家里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老爷没了禄银,太太又攒着嫁妆一丝儿不动,她又管着家,只管让大家吃饱穿暖,要吃些顺口的,却是艰难。去年冬上我用嫁妆银子让四郎给我买几个果子回来解解馋,被太太见着了,她又怨我不会过日子。我没听她的,只让四郎买,结果你们也知道,家里几房孩子多,一买回来眨眼就抢没了。几个嫂子还说“他小婶儿,别怪,孩子也是馋紧了,你嫁妆多,再买就是了,万不要跟孩子们计较。”买几回抢几回,后来我也不买了,让红绡在屋里生些豆苗,豆苗一出头,往厨里一送,又被抢没了。要在自己屋里吃,她们又要说我吃独食……索性再挨挨吧,开了春,野菜多些,也就没人再抢着吃了。”

  老太太就气道:“这是什么人家?索性连个脸面都不要了么?你那公公,内闱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管管,这样的老爷,还当什么官,就该让他没官可做。你那婆婆……唉,真真是又可怜又可恨。玲珑带来了一坛子炒酱,鲜的很,也很能开胃,走时匀你半坛子去。”

  大娘子推却:“这原是二妹妹特特为你们炒的,我拿了又成什么了,如今天气暖和了,地里吃的东西多,也不缺我这一口。”

  老太太叹息:“几个出嫁的女孩子,就数你过的艰难,家道窘迫些也就罢了,偏又没个规矩体统。再熬一熬,等孩子生下来,养住了,你夫君再考个进士,就能离开那个家。你婆婆么,你公公要是不跟着小儿子去,她是万走不脱的。离了她们,你们再慢慢把日子过起来就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要不还能怎么办么,怕就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只能再熬一熬,熬到玉瓶离了老鼠窝,咱家也就不用顾忌了。

  大娘子如今也看开了:“也不算多艰难,比着那些不如我的,我算是幸运了,那强过我的,明着看不出艰难来,暗地里的艰难,才更让人难过,我如今也就是眼看着艰难而已。”

  老太太欣慰拍她的手:“好孩子,这才是通了人事了,这世上就没有十成十好的人,也没有十成十好的事,总是要从中间分开的,有一半儿的顺心,就有一半儿的不如意,夹掺着活,都是一半儿甘甜一半儿酸苦,这才是正经的世道活法。”

  六娘子就问:“那世上就没有事事如意的了?”

  老太太就说:“怕是那天上的神仙,庙里的菩萨都不能事事如意,人又如何能事事如意。”

  六娘子又说:“我瞧着京里二姐姐就是事事如意的,来信说事事都好,婆母和善,妯娌也和善,二姐夫长的又俊,也爱重她,这岂不就是事事如意?”

  老太太呵呵笑:“你们二姐姐那是怕我和你母亲担心才这样说,这叫报喜不报忧,一家子在一处生活,哪有舌头不碰到牙齿的呢,总是会有不如意之处的。她既这样宽咱们的心,咱们也就当她说的是真的,事事顺心,倘或有一时的不顺心,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六娘子咕哝:“怎么总让人熬呢?就没别的法子?我听“熬”这个字,心里就寒凉的很。”

  老太太叹气:“能有法子的,那叫度,就是万般没法子了,才叫熬。人活一世,总会遇到几场没法子的事,那当口儿,也不能真就舍了性命一了百了,要活着,不就得熬么。熬过一个坎儿,就顺遂了。”

  几个仍不知世事的女孩子一同叹息:“唉,想来这“熬”字,确是艰难。我大姐姐,从嫁过去就一直熬着,熬到如今,还没熬出个头来,还要熬……”

  几个小的又问玲珑:“二姐姐,你可是熬出头了?”

  玲珑笑说:“我么,是熬出头了。”

  “可真好。”

  玲珑说:“我脾性硬气,若受了委屈,必是要闹一回的,闹的多了,也就没人敢给我委屈受了。大姐姐是个真和善人,只我看着,就是太过和善了,这才会受许多委屈。”

  老太太拍她:“不许胡说。”

  几个小娘子却追着问:“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玲珑说:“大姐姐和善人,不能舍出去体面去怼,颜家几个兄弟说家里偏养大姐夫,难道以前没教过他们读书识字么?是他们自己没出息考不中,又关大姐夫什么事。大姐姐的妯娌们嫉妒大姐姐嫁妆多,这更可笑,难道她们的嫁妆少是因着大姐姐的缘故么?难道不是她们家不疼女儿的原故?这道理,是个人都能省得,不过是欺大姐姐性子软和罢了。我若是大姐姐,就拿这话揭她的面儿,看看到时候谁会没脸。几颗果子能值多少钱呢,还要一趟一趟的抢,感情那不是读书人家的子弟,倒是强盗窝了。这样的品行的孩子,不早些教她还等什么?难道他要看着他长大之后败坏了门风么?圣人言,大姐夫懂,颜家亲家公必也是懂的,女德么,大姐姐也懂,你只管依着规矩行事,谁若敢来说你个不是,指摘你半分不贤,难道顾氏这么多兄弟都是摆设不成?谁不让你好过,你就不让她好过,她若来抢你的东西还阴阳怪气说你,你就给她个没脸,再剁一回她的爪子。这么着别多闹,只闹上两回,她家里就再不敢随意抢你的东西了。”

  大娘子:“……”

  邹氏:“……”虽然但是,听了很解气。

  小娘子们:“啊,二姐姐太厉害了!”

  老太太:“……好歹给你姐夫留些颜面。”

  玲珑咕哝:“他们家可没想着给大姐姐留颜面。”

  几个小娘子也义愤填膺:“就是。”

  老太太头疼:“你们不许学她,该软和还是要软和,要不一家子处的仇人似的,让人怎么说?去了夫家,好赖就由他们说了算,若不柔顺着些,人家个个都顶对你,日子还要怎么过?玲珑儿不许再胡说,你大姐姐的日子,她心里有数,咱家心疼归心疼,到底不能替她去过活。不过,珍珠儿,你妹妹说的是,你的性子是太软和了些,这不成,如今在家里,家里人欺负你也有分寸,若去了外面,人家看你好欺负也是要欺负你的。得立起来了。”

  大娘子羞愧的低头:“是孙女做的不好,让家里担心了。”

  邹氏说:“知道我们心疼你,就该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妹妹的法子是过激了些,却好用,你度量好个分寸,想法子掣肘住那几房吧。要不,以后就算女婿考中了进士,这一大家子都黏上来,你的日子一样不得轻省。”

  大娘子细思量过后点了点头:“女儿省得了。”

  能通晓利害就好,要不一直糊里糊涂着,真让人替她把心操碎了。

  ……

  颜四郎苦读三年,学问是扎实了,眼界却没上去,外事也多数不通,为人还有几分小清高,就是个只通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

  这也不算奇怪,如今很多人都这样,除了会读书,旁的一概不通。

  顾大伯问徐知安关于颜四郎的前程,徐知安只说还要历练几年才能委以重任。要不,让一个连葱和蒜都不认识,韭菜麦苗分不清的人去做一方父母官,怕是对他对那一方百姓都是灾难。

  顾大伯叹息道:“我也有这般担忧,考中生员时,我原想让他去外面走走,不巧,他家老太太去了,要守孝。孝期满了之后,耽于种种因由,也没去成。如今倒能走了,家里人又有了身孕,且等孩子生下来,再让他去吧。”

  这是顾大伯的家事,徐知安听了只点点头,再不便多说。

  顾大伯又拿陈小郎的文章给徐知安看,他久在冀中,不知考官们的行文喜好,但徐知安在翰林院任了几年职,应是知道些六部众官员及内阁大人们的性格的。

  陈小郎今年去京里应试了。

  徐知安看了几篇,就说:“早些年,杨阁老是喜欢这样昂昂激锐的文风的,近些年,他又喜欢稳健老成的风格。不过礼部的赵尚书与吏部的方尚书喜欢少年人有自己的风格,这几篇在火候上略欠一些,胜在文风别具一格,他们或许会喜欢。”

  得了考官的喜好,试卷就能往上送,经大学土们批阅过后,将试卷分等放开,最好的三卷放在最上面,万岁中意的那份卷子就是状元,首辅中意的那份卷子就是榜眼,剩下那份,交由次辅批阅,就是探花。取定了这三甲,剩下的,由大学士们互相商议着订进士名次。

  陈小郎如何,端看他能不能打动阅卷考官的心,若能打动,就可上榜,若考官不喜这样的行文风格,他许在第一层就会被刷下去。

  所以,徐知安也拿不准他能不能上榜。

  ……

  第三日的天气好,五郎邀徐知安去野外踏青,徐知安应了,回头就将玲珑接了出去,玲珑又将顾祖父扯上,一道儿去野外走走。

  这时节的冀中,也已经很有看头了,野外柳树多,一树一树如绿雾似的,地下也是青绿一片,只看着荒凉,接连遭了灾,不少人家都往别处逃荒了,田地荒了许多,只留地里的麦蒿长的肥厚,大簇大簇占领了大半的荒地。

  顾祖父见此不免吟起了几首诗经,以喻如此光景。他一个老秀才,是没资格评论时事及官事的,再者,也不尽是官员们的祸,这些年天时不对,徒呼奈何。

  于玲珑来说,眼前这荒芜的景况,没引出她多少悲怀感慨,他既救不了人,那就别费心神发些呜呼哀哉的感慨,无济于事,凭白显的虚伪。

  路边的蒲公英好,被人踩过许多脚,它扔在努力的开出黄色幽香的花朵,叶子青青黑黑,脉络伤的严重,还是在尽力的活着。

  生长于泥土中的普通的野草,生命力总是比那些的娇花嫩草都顽强,就如这世道中那些最普通的庶民,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灭顶之灾,只要还有口气,就会想尽法子活下去。

  好了,感慨完了,该挖了。

  用这样的蒲公英根茎炖汤,味道非常好,药效也非常好。

第57章 归亲 回京

  在冀中留了五天, 就准备再次归京了。

  邹氏担心在京的维枃的生计,前一天就拾掇了许多东西,有衣裳吃食, 还捎了五百两银, 都送到徐知安玲珑两个的船上。

  顾祖母又要将自己存了几年的体己给玲珑,玲珑这回推了,住在大伯这里, 有这么多孙子孙女都没成亲,老太太手里不能没钱,要给孙女添妆, 给孙媳见面礼, 哪一桩能少得了钱呢?老太太只说有呢有呢, 玲珑只不信, 大伯母每月只给她二两,一年才存个二三十两,孙子们几场喜事办下来, 就一个儿都留不下了, 还有什么呢。

  这回没见黄绢,老太太说维枃在京里成婚, 内宅里匀不出伺候上的人, 就匀了一个黄绢,维枃长随的一家子, 并厨上一个厨娘, 都去了京里。

  老太太生怕玲珑又管她每日泡脚换衣裳,好在玲珑没管,这两个老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粗简的生活方式,怕是再也改不了的。那就让她以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吧。

  顾祖父是真正吃过糠咽过菜的人, 人到了这把年纪,许多人是尽着好吃好穿的来,可他还是一身布衣从年头穿到年尾,厨上端来什么就吃什么,就算是不合胃口也不说。玲珑带来的那些炒酱,他虽嘴上说着“做这个太烦琐,何必次次都费力气”,吃面叶子时,却最爱舀了拌上吃。

  那日挖回许多荠菜并野蒜苗,野蒜苗炒了腊肉,荠菜是用鲜肉馅和着包馄饨子才鲜,但这年头,这时节,最缺的就是一口鲜肉,后来用坛子肉剁碎调了馅,从风鸭干笋汤里滚出来,老爷子没少吃。

  吃过这么一回,他就不许玲珑再给他折腾吃食了,腌鱼腊味笋干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得留着慢慢吃,日常该吃什么还吃什么,有些酱拌着,就已经满足了。

  一路薰的鱼干,给冀中留了一半,另一半带回京里,也要跟维枃和二娘子分一分的,另外绸缎各留了两匹,细布留五匹,老太太以后自己穿也使得,裁了送人也使得。

  邹氏与丈夫说起顾父,就说他在江南为官几载,日子还是过的一样的紧巴,也不知忙了一场什么。

  顾大伯一声未答,邹氏倒闹的不好意思了。

  顾大伯行事虽与顾父不同,却是极信重顾父的,若顾家能在世上留下名声,必是顾父那样品性的人才会做到,所以,顾父只管做他的事,扬他的名,其他的,顾大伯会操心。

  维棦寄信回来说了玲珑的嫁妆之事,顾大伯委实可怜侄儿侄女们,这次玲珑正巧来了,顾大伯避着邹氏取三百两银票给玲珑,让她拿去花销。

  玲珑没接银票,反而挺有兴致的小声问顾大伯:“您偷藏了私房银子了?”

  顾大伯一指头叩上去:“混说什么,我自己的银子用的着偷藏么,拿着吧,京城里住,哪里都要花钱,你那点儿嫁妆,能够什么?”

  玲珑不接:“我有法子呢,我用嫁妆银买了些南绸细布,运回京里卖出去,就有银子使了。您这银子要是多的扎手,就给我祖母,她也清贫的很。”

  顾大伯就笑:“你这倔性儿,跟你父亲一样。你祖母那里不必担心,她比你可有钱呢,她是我亲娘,我还能不给她?成,不拿就不拿吧,我让你大伯母多给你备几张皮子,那个有用,省的你去京里再买。”

  “哎,这个可以,南边的皮子不暖和,暖和的又买不起,我还担心今年冬天怎么过呢。”

  行,要皮子也行。

  顾大伯又将银票揣回袖里。

  五郎很觉惋惜,他还想带徐知安登幽州台的,误过此次,下次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最难过的就数老太太,她膝下正经就养过这么一个孙女,在玲珑身上花的心思比她自己的几个儿女都多,上一次分别,难过了很长一阵子才缓过来,这一次分别,又得难过几天了。

  顾祖父夜里又听见老妻长一声短一声的叹,叹的自已心里也不好受,辗转了半夜。

  临别,老太太捏着玲珑的手一声声嘱咐:“你要好好儿的,好好儿的过活,遇着难事去找你大堂兄,性儿和软些,不要跟孙女婿置气,他是男人,你是女人,在他跟前和软些才能少吃亏……别再给我们俩捎带衣裳鞋袜了,你也成家了,要把心思放在你家里,放在公婆身上。也别捎吃食了,你们刚成了家,一应东西都不多,过日子可要盘算仔细些,银钱也要节省着花……”

  玲珑也一个劲儿的点头:“听着了,晓得了。”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放开玲珑的手:“哎,那就去吧,别让孙女婿久等,他身上还有官职,不能误了正事。”

  玲珑跪下磕了头,出了院子,看不见了,老太太捂着帕子哭开来,这一别,许是再不能见了。

  顾祖父在前院,见玲珑一脸泪出来,在他面前跪下磕头,掩面挥手:“……去吧,好生过活。”

  衣襟下,老泪纵横。

  又与其他人道了别,五郎六郎两个将人送至船上,这才道了别。

  驶了一天到通州,雇了五六辆大车,连走一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京城。

  累是真累,也是真松了一口气。

  徐知安的院子,维枃在照料,他这些日子忙,就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打扫,收到徐知安明确归京的日子后,才让揽经带人来做一回大清理,又在几个将会住人的屋里都烧了火,没炕的屋子,也点了火盆去去春日的阴冷之气。

  下晌走时,揽经留了黄绢看院子并等着主人家回来,为的就是黄绢曾经在二娘子身边伺候过,见了面也容易说话。

  厨房有米粮,也有几样新备的肉菜,不过储了冬的菘菜,放在这时候,芯都絮了,不好吃了。院子里的野菜却生的嫩,黄绢担心玲珑一行人只顾行路误了饭时,就暂时蒸了一锅米饭,又煮了些肉汤,待肉煮的烂了,就将院里拔的野菜切的碎碎的放进去,撒了些细盐,就熄火焖着。再没别的吃食了,只能这么着粗简做来,好歹回来的人能吃口热的。

  徐知安一人住着,不在家里开火,厨房就空放了两年,缆经跑了几条街,才寻了这些肉菜,再买不到别的菜了,只能先这么着,对付过今日,明日再去寻摸。

  徐知安玲珑一行人才走进巷子,就见徐府大门外站了一个人,提着一个不太亮的灯笼,三月底的夜风还凉的很,那人时不时的缩一缩肩膀。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是谁。

  “姑娘——”

  “黄绢姐姐……?你如何在这里等着?”

  “大郎大奶奶走不开,就打发我来候着姑娘和姑爷。”

  玲珑惊喜道:“万没料到,此时见了你。”

  徐知安转过头来用眼神问询,玲珑解释说:“她叫黄绢,是我在冀中时候伺候我的人,我回苏北前,安排她去伺候老太太,后来大堂兄这里伺候的人不够,就把她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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