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走吧，问问怎么入城。”城门紧闭，城门外的人却很多，一批一批的，有人甚至在外面搭了帐篷或者茅草屋住着了。

　　只是这么一眼看过去，一个个都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的。

　　顾云冬牵着小弟的手，杨氏背着顾云可跟在他们后面，四人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面相也慈和的老大爷面前。

　　老大爷的手哆哆嗦嗦的，直接席地而坐，看着城门的方向一下一下的叹气。

　　“大爷，我想请问一下，这城门什么时候开，怎么样才能入城？”

　　那大爷扭头看了她一眼，又陆续看过她身边的几个人，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摇摇头叹气，“入啥城啊，这城门根本就不让人进，城里的那些个善人前些天还出来施粥，昨儿个也停了，城门就再也没开过了。想入城？”他摆摆手，“别想了，别想喽。”

　　顾云冬微微的皱了皱眉，“多谢。”

　　她直起身，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心里也觉得入城的希望不大了。

　　“大姐，大姐。”身边的顾云书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你看那是谁？”

第13章 抽刀子

　　顾云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几个有些眼熟的人。

　　仔细的想了想，就从记忆当中翻出这几人的身份了——顾小姑一家。

　　顾老头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她爹顾大江和顾大姑是原配所生，后面的二叔三叔四叔以及顾小姑是续弦赵氏所出。

　　顾大姑嫁在了隔壁村，逃荒之前，顾大江去找过他们，让他们一家一起走。只是顾大姑放不下已经出嫁的大女儿，打算和大女儿女婿他们在一起。

　　顾小姑嫁到了镇上，夫家条件不错，在镇上还有个小铺子维持生计，家里有辆驴车。有这样的条件，她自然更不愿意和娘家这些只靠腿走路的人一道了。

　　万一路上要用到他们的驴车怎么办？没粮食要吃他们的怎么办？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至于顾四叔，今年也才十八岁，还没成婚。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因为个头太大加上赵氏年纪大差点难产，再说前头已经有两个亲生儿子了，因此并不得赵氏的喜爱。

　　反倒是已经长大的顾爹和顾大姑一直照顾着他，因此顾四叔其实和顾爹他们的关系更好。

　　逃荒路上顾爹失踪，顾四叔就承担了照顾她们一家的责任。也因此，赵氏看他更不顺眼。

　　为了避免他坏事，赵氏几人故意支开顾四叔，才趁机将她们一家给赶走的。

　　所以当初在场的只有二叔三叔一家，也不知道顾四叔回去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过顾云冬也顾不了太多，她还要照顾杨氏和弟妹呢，分不出太多精力想别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会在城门口碰到顾小姑，倒是顾家那一大家子没看到。

　　顾小姑闺名顾秋月，大抵是感受到太过强烈的视线，这会儿也扭过头看到了她们。只一眼，她便皱起了眉头。

　　随即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她们周围，许是没看到顾老头这些人，她又很快扭过头去，假装不认识她们似的。

　　顾云冬轻嗤了一声，她也不想和她相认。

　　还是想想怎么入城吧。

　　然而，她想两不相识相安无事，对方也不想如她的愿。

　　很快便有个小孩走过来，站在几人的面前微微抬着头，有些趾高气扬的说道，“我娘说了，让你们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就你们这副鬼样子，根本就不可能被放进城的。”

　　这小女孩是顾秋月的女儿，今年七岁。因为家住镇上，从小就十分的有优越感，尤其是在他们一家子面前，每次去顾家，看他们的眼神都十分的嫌弃。

　　她眼珠转了转，最后看向顾云冬，“不过要是你们求我呢，我还能考虑考虑带上你一个人。但是你要以我丫鬟的身份跟在我后面，给我端茶送水，从此以后好好的伺候我，这样我每天能给你半个粗面馒头。”

　　这后面的话显然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她早就想有个丫鬟跟前跟后了。路上就碰到过有人卖儿卖女的，说得话可好听了，什么任打任骂给碗水喝就行了。

　　只是她爹娘说现在买不合算，路上还要负责人家吃喝，等到了城里就给她买。

　　现在可不就马上就进城了吗？这还有个现成的。

　　顾云冬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默默的将放在袖子里的刀给拿了出来……

第14章 云冬教弟

　　“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有些没听清楚。”顾云冬比划着刀子，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小丫头。

　　后者惊恐的看着那把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别紧张，乖，刚刚的话再说一边。不要怕，我又不会砍你……”

　　话还没说完，对方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个不稳，‘啪叽’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偏偏顾云冬还朝着她走了一步，刀光逼近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一样。小丫头顿时尖叫一声，“哇”的哭了出来，手忙脚乱的站起身，一边叫娘一边涕泪横流连滚带爬的跑了。

　　顾云冬摇摇头，“胆子跟个老鼠似的，哪里来那么大脸让我给她当丫鬟。”

　　“大姐，怎么办？”顾云书忧心忡忡的开口。

　　“什么怎么办？”

　　“付兰芝她说，是小姑让她来传话的，小姑是长辈。”

　　顾云冬挑眉，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严肃道，“你把她当小姑，她有将你当成侄儿吗？哪次见到我们不是非打即骂冷嘲热讽的，她都不把咱爹当大哥看，那算我们的什么长辈。爹是不是教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句话？别人怎么对待我们，我们就怎么对待她。云书，你记住，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是别人敢上来欺负我们，我们也不能站着不还手，懂了没？”

　　顾云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愣愣的想了会儿后就理解了，“小姑没有长辈的样，付兰芝对咱爹娘也没晚辈的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云冬满意的点点头，就听到他紧跟着握紧小拳头说道，“等她下次过来，我就‘呸’她。”

　　“……”顾云冬抽了抽嘴角，轻咳了一声，“这个，‘呸’太粗鲁了，咱们解决事情的方式可以斯文一点。”

　　顾云书眨了眨眼，“怎么斯文？”

　　正说着，就见那边顾秋月带着付兰芝怒气冲冲的过来了，还没走近呢，就开始骂，“顾云冬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胆子肥了居然敢欺负我家兰芝。你爷奶不在就不把我这个小姑放在眼里了是吧，我今天就替你爷奶好好的教教你规矩，免得连最基本的孝顺长辈都不懂，以后丢顾家的脸，传出去被人当成笑话。”

　　顾秋月说着，就抡圆了手，直接对准她的脸扇了过来。

　　然而才刚扇到一半，手就停了下来，看着横在中间的那把匕首，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怎么打都打不下去。

　　“顾云冬，你……”

　　“知道这血是谁的吗？”顾云冬扬了扬手中的匕首，“昨天这上面的血还是鲜红鲜红的，今天都变暗变黑了，血腥味也不是很重。不过我想不是眼瞎的人，凑得这么近应该还是能看得见吧？”

　　“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啊，只是觉得这世上怎么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蠢蛋。昨天我就遇到两个，不但想抢我的东西，还想把我弟妹拉去卖。我当时就把这把匕首给拿出来了，对准一个人的脖子就……”

第15章 小姑算什么东西

　　“啊……”顾秋月尖叫一声，看着顾云冬的眼神就跟不认识她似的，她喘了一口气，“你，你疯了，我是你小姑。”

　　“这世道，亲生儿子都比不过半袋粮食，小姑又算什么东西？！”顾云冬冰冷的开口，一步一步逼近她。

　　匕首也离得更近了，顾秋月感觉都能闻到那匕首上的血腥味，连忙倒退了好几步，抓着女儿的手捏紧再捏紧，心跳的飞快。

　　“这，这里是城门口，大家可都看着呢，你要是行凶，你也跑不掉。我，我告诉你，只要你跟兰芝道歉，好好的赔罪，只要兰芝原谅你，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顾云冬看了一圈周围，还真有不少人看向她们这边，只是一个个眼神麻木，动也不动的看着这边的闹剧。

　　她觉得顾秋月太天真了，“那你要不要试试？或者，你问问付兰芝，敢不敢让我道歉。”

　　付兰芝对上她冰冷的眼神，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秋月恼恨，多想上前狠狠的打顾云冬几巴掌。

　　可她不敢，顾云冬这会儿的眼神太可怕了，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色厉内荏的叫，“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这么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以后我也不管你们死活，到时候想进城也别来求我。疯子，你跟你娘一样，兰芝，走。”

　　两人来的匆忙，回去的时候也跌跌撞撞的。

　　直至走出去老远，顾秋月才骂骂咧咧起来，“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带着三个累赘，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别给我找着机会，到时候要你好看。我才不信你能一路平安的过来，都不知道陪过几个男人睡觉，小娼妇。”

　　付兰芝终于不哭了，“娘，她们为什么没跟姥爷他们在一起？”

　　“肯定被赶出来了呗。”顾秋月冷笑，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活该。”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顾云冬将匕首收了起来，看了周边一圈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匕首上的血迹起了作用，还是她眼神透露出不善，总之原本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找她搭话的人，此时都歇了心思。

　　这顾秋月，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

　　“小姑娘不容易啊。”从头看到尾的老大爷又忍不住叹气，“不过这么一来，你在这可是连个能帮忙的亲戚都没有了，可要当心啊。”

　　“大爷觉得，我给他们道歉求饶或者端茶送水，他们就会帮我们了？”顾云冬笑笑，不以为意。

　　老大爷愣了一下，“倒也是啊。”

　　顾云冬吓走了顾小姑母女两个，总算能清静下来，开始观察在城门外的大批大批流民了。

　　人太多了，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她们路上走得慢，已经站在了很外围的地方。可后面的路上，还有不少流民往这边过来，源源不断的。

　　顾云冬只是微微的扫视了一圈，见到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的人，眉头就紧紧的拧了起来。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第16章 要大乱

　　顾云书抓着她的手，“大姐，爹是不是已经进城了？”

　　“不太清楚，先在附近打听打听。”

　　顾云冬在旁边找了块地，带着几人坐下休息。等那一阵疲累过去了，才开始问顾爹的下落。

　　她也不敢将杨氏几人单独留下，干脆一块带上。

　　城门口人蛇混杂，人太多了，要找一个人十分的不容易。

　　尤其不少人看着她们的眼神都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撕扯他们一样，顾云冬半点不敢放松，手里始终握着匕首。

　　只是走过了大半的‘难民区’，半点收获都没有，别说顾爹，连顾老头他们也仿佛没了踪迹。

　　被杨氏挂在身前背篓里的顾云可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探出半个小脑袋，“大姐，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