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宝珠洗了苹果给宝乐，宝乐才两岁多，可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一口咬下去，满足的眯眯眼，很快又把苹果递过来：“姐姐吃。”

　　宝珠拍拍肚皮，说：“我吃过了。”

　　她又交代：“你自己乖乖吃苹果。”

　　宝山没跟着宝珠进屋，饭做好了，就在熬鱼汤，眼看宝珠出来了，说：“你去院子里洗一洗，衣服放哪儿我等会儿洗。等妈回来，咱们就能吃饭了。我今天去小溪打水，抓到一条小鱼，我们晚上喝鱼汤。”

　　宝珠惦着脚尖儿看向锅里，小鱼真的好小好小，不过宝珠好久没吃荤腥了，她馋的大眼睛放光儿，羡慕的看着宝山，说：“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宝山嘴角翘了起来，说：“你更厉害，快去洗洗。”

　　宝珠嗯了一声，她又探头看了一眼锅里，心里喜滋滋的。

　　小姑娘可乖了，软和的说：“哥哥你吃苹果啊。”

　　宝山小大人儿一样点头：“我知道的，等妈妈回来一起。”

　　宝珠晓得她哥哥不舍得吃，赶紧说：“你吃吧，还有的，我是没有东西装，所以才摘了这么点，树上还有好多好多个。是一棵没有被人发现的苹果树，还有好多，我站在树下都能摘到呢。”

　　宝山原本以为宝珠这样狼狈是为了摘苹果从树上摔下来的，结果不是？

　　他赶紧追问：“那你怎么……”

　　小宝珠不敢说自己被狼追，如果让宝山哥哥知道她被狼追，肯定要告诉妈妈的。如果告诉妈妈，那么妈妈肯定不让她再去了。

　　再说，她也怕妈妈说她浪费东西，那可是肉啊！

　　小姑娘抿着小嘴儿，心跳的快快的，大眼睛瞪的滴溜圆儿：“就、摔了嘛。”

　　小姑娘还没学会跟家里人撒谎，不知道怎么说，咚咚咚的就跑到了外面，这个时候又听见小宝山说：“还是别洗了，水凉，等一下吃过晚饭让妈妈领你去小溪边儿洗。”

　　他们住在山里，虽然不像村里人那么方便，但是对山里却比别人熟。像是他们家往山上再走不远，就有一处会渗水的小缝隙，水流下来，形成一个很小的小池子。

　　山里的小池子不少见，不过这个小池子可好，水是温热的呢。

　　就算是冬天，都冒着热乎气儿，有了这个地方，他们家省了不少的柴火。

　　别看他们住在山里，不缺柴火，但是烧水总也是要忙碌的，这顶顶好的省事儿呢。小宝珠立刻说：“我自己去没关系。”

　　她抱了换洗的衣服很快的就去了小池子，这里是在一个夹角，很隐蔽的，听妈妈说，她爸爸还在的时候，故意往这边撒了不少的草种子，让这边的草长得高一点，这样大家就轻易不能发现这里。

　　他们也能安心在这边洗澡了。

　　小宝珠穿过草丛，确认没人，很快的下了水，她摔的脏兮兮，头发上也都是土，小姑娘把自己的小辫子拆开，洗了头。她摔倒不严重的，可一下水还是有点疼。

　　不过，她才不要去卫生所。

　　卫生所很贵，她家好穷的。而且，她知道，如果她去卫生所，那些讨厌的人一定又要说哥哥克她了。她才不会给这些家伙机会，哥哥是个好哥哥，一直都对她最好了……

　　小宝珠边洗澡边琢磨，没有听到脚步声，等到脚步声近了，她吓了一跳：“啊！”

　　“是妈！”

　　小宝珠拍拍胸脯，看向了来人，戚玉秀来到闺女身边，说：“宝山说你受伤了，我看看。”

　　她手里还提着家里唯一的煤油灯，将煤油灯放在一处，戚玉秀将闺女拉到身边，仔细检查，一阵风吹过，晚间的山里还是有点凉的。小宝珠瑟缩了一下，小声儿：“我没事儿。”

　　戚玉秀看着闺女的伤，心里难受的慌。

　　她轻轻揉揉小姑娘的头，说：“很疼吧？”

　　宝珠赶紧摇头：“不疼的。”

　　想到大红苹果，她赶紧拉住了她妈妈，急切的说：“妈妈，我发现一棵别人没有发现的苹果树……”

　　山里的东西，今天不摘，可能明天就不是你的了。

　　小宝珠是很懂得这个道理的，她着急的很：“妈妈，我们晚上去摘苹果吧？”

　　戚玉秀点头，说：“好！”

　　她看到那个苹果了，再也没有比那更好的了，可不能放过。

　　她帮闺女给衣服穿上，看着短了一截儿的裤子和露出挺大一块手腕儿的小褂子，她心疼的抱着闺女，说：“你提着煤油灯，妈抱你。”

　　宝珠大眼睛立刻弯弯，开心的说：“好。”

　　随即想到什么，对着手指，偷看了一眼她妈妈，小小声的说：“妈妈，我的衣服不小心弄坏了……”

　　“妈给你补。”

　　小宝珠立刻高兴起来，使劲儿点头：“好。”

　　娘俩儿进了家门，宝山已经摸黑儿摆好饭桌儿了，宝珠将煤油灯放好，一家四口坐在了饭桌前，戚玉秀眼看只有自己饭碗里最多，其他人都是小半碗儿，问：“还有的吧？”

　　宝山懂事的很：“我留了明早的。”

　　戚玉秀点头，说：“大家都填满吧，吃饱了，晚上还要干活儿，不然哪有劲儿。”

　　宝山：“啊？”

　　宝珠眼睛晶亮：“摘苹果。”

　　戚玉秀这当家的发话，家里几个孩子没有不听的，几个人很快的吃完了晚饭，戚玉秀把小儿子宝乐哄睡，娘仨儿一人背着一个箩筐，拴好了门，小宝珠可认真了，稚嫩的声音软糯糯：“我还记得路，你们跟着我走，不会错。”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可是小宝珠心里还是怕怕的。

　　周围，好黑哦。

　　她又慎重的叮嘱：“你们要跟着我。”

　　宝山立刻上前一步，牵住了妹妹的小手儿，说：“我们一起走。”

　　宝珠：“我不害怕的。”

　　宝山点头：“嗯，我知道。”

　　两人手牵手，小宝珠引着两人来到了大坡儿，三人顺着坡儿下来，有大人在，这就容易多了。宝珠：“就是前边的山洞，出了山洞就能看见。”

　　她加快了脚步，山洞里黑漆漆的，她抓着宝山的手更紧了一点。

　　“好黑……”

　　戚玉秀让两个孩子松手，一手牵了一个，说：“跟妈走。”

　　三人手牵手一步步向前，穿过了山洞，宝珠指着不远处的苹果树，激动的说：“看，我没有骗人！”

　　月光下，苹果树的叶子随着风微微摆动，而树上，硕果累累。

　　“哇哦！”

　　发！财！了！

第5章 山鸡

　　这个年头儿，人人都过的艰难。

　　可要说他们村子最难的女同志，大家都觉得是戚玉秀。

　　一个寡妇，三个孩子，婆家不管她，娘家住得远，大儿子是收养的，亲儿子还是个病秧子，这日子，那肯定是不好过的。

　　要说难不难，那一定是很难的。

　　要说苦不苦，也一定是很苦的。

　　旁人这么想，戚玉秀自己可不这么想。

　　她可没有时间伤心更没有时间抱怨，想吃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有时间自怨自艾？自从她男人不在了，几乎是每一年他们家都要欠大队的粮，分了粮再还，然后再欠。

　　一年又一年的，她为了一点嚼谷儿操劳，风风火火，根本不像旁人还有时间去悲苦。有那个时间，努力挣工分不好吗？可是她在努力，他们家的存货还是一直很有限，如同今日这样白来的大丰收，更是从未感受过。

　　那别说是现在了，她男人在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啊。

　　毫不夸张，戚玉秀觉得，她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儿。

　　戚玉秀都是第一次遇见，更不要说没见过世面的俩小孩儿了，三个人将果树包圆儿，摘了个干干净净，三人带的大背篓都装不完，戚玉秀看剩下的不多了，索性也都摘了下来，藏在不远处的草丛，交代闺女：“明天我们都去上工，你再来背。”

　　看着小小的闺女，她又叮嘱：“一次别拿太多，你拿不动的。”

　　小宝珠鼓着小脸蛋儿，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戚玉秀笑了起来，这才牵着儿女往回走，小宝山担心的频频回头，说：“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戚玉秀想了想，中肯的说：“应该不会。”

　　这边距离他们大队这么近，一般别的大队不会过来，虽然大家没有约定什么，但是各个大队基本不会太过分，毕竟不是饥荒时候，闹得太难看，要打架的。

　　再说，最近他们大队秋收，别的大队一样也是秋收。

　　这可是一点都不能耽误的，就连小孩子都轻易不能缺席。所以戚玉秀还是不太担心的。

　　小孩子不懂这些，但是听妈妈这一说，也都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懂了。

　　苹果很多很多，小宝珠兴奋的很，叽叽喳喳：“妈妈，我们的苹果能吃很久，能吃很久很久的。”

　　虽然背着小背篓儿，装的满满当当沉沉的，小姑娘还是欢快的带着跳跃，像是一只小麻雀。

　　戚玉秀含笑：“嗯，等藏在地窖里，可以吃到明年开春。”

　　小宝珠的眼睛更亮了，嘿嘿嘿的笑出来，得意的左右晃。戚玉秀揽过闺女，说：“好好走道儿，大晚上别摔了。”

　　小宝珠重重的嗯了一声，心情好的要飞起来啦。

　　辛辛苦苦一天，大人尚且疲惫，更不要说小朋友，等到家之后，小宝珠困得大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宝山也揉着眼睛，哈切连天。戚玉秀赶紧让两个小孩儿去睡觉，自己则是将苹果放到了地窖里。

　　他们东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地窖，这个时候粮食都不太多，可是如同他家这样空空如也的，也真是没几个了。戚玉秀将苹果放好，心情也极好。

　　虽然这东西不顶粮食，但是吃两个也能混个饱肚儿的。

　　至于拿出去换钱或者换粮食，别说是戚玉秀，就连两个小崽儿都没想过。他们又不是傻，有好东西，那是能轻易露出来的吗？这山上的东西，你摘三五个苹果，那是你家的；你抓个野兔搞只野鸡，那是你家的；可是，你要是发现一棵果树或者是遇到一只野猪还独吞，那就是薅集体的羊毛。

　　这可是不行的。

　　藏好，可得藏好。

　　这是他家冬天的储备粮！

　　戚玉秀将地窖关好，心满意足的进了屋儿。

　　这石头房子是她男人爷爷辈儿的老房子，那时不太平，好些个人家都住在山里。不过随着太平下来，条件好一点的都搬到山下村子里了。但凡是现在还住在山里的，基本就一个字儿：穷。

　　戚玉秀家就是那种穷的耗子都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