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方杨好奇心起，对着每个标签都念上一遍花名品种和种植时间。

　　苏酥一边回答着方杨不认识字的读音，一边拿起水管拧开水龙头，给花儿们浇起水来。

　　方杨念了一圈重复了几遍，见没什么新鲜不认识的字儿了，回头去找苏酥，见她拿着水管给花浇水，又好奇的凑了过来。

　　观察一会儿后，方杨小声说：“酥酥姐，我帮你浇吧。”

　　苏酥只迟疑了一瞬，就在方杨亮晶晶的希冀眼神中，把水管交了出去。

　　罢了，这些花花草草长了一个多月，偶尔一次多浇点水、少浇点水，应该影响不大吧？

　　没想到苏酥的担心没有出现，方杨接过水管后，认真的平行移动着水管，那姿势看起来，比苏酥有架势多了。

　　水管被‘夺’，苏酥无事可做，又不能丢下方杨一个人在院子里，于是就跟在方杨旁边看着他浇水。

　　看着看着，苏酥发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

　　又是一盆花浇完，眼看着方杨把水管移到下一盆花上，苏酥在心里默默数着，‘1、2、3、4、5’。

　　五个数后，方杨移动向下一个花盆，如此反复，没有一个错数。

　　又数了几盆，苏酥忍不住问方杨：“杨杨，你是在控制水量么？”

　　方杨回头看了苏酥一眼，有些不懂‘控制水量’意思的样子。

　　于是苏酥把自己刚刚数数的规律给方杨讲了一遍。

　　方杨眼睛又亮了起来，“酥酥姐你也发现啦？”

　　发现什么？这下换做苏酥不懂了。

　　于是方杨把自己的发现给苏酥讲了一遍。

　　原来方杨刚刚在旁边观看苏酥浇水的时候，就在默默数数，他还发现，如果数数超过五个数字，过一会儿后，花盆底下的盘子里就会有水迹，而那些数数没超过五个数字的花盆，过多久底下都没有水迹。

　　苏酥回头去看，果然看到自己刚刚浇水的那些花盆底下垫得圆盘里，有的有水有的没水，而方杨浇过的这边，圆盘里全都没水。

　　苏酥明白了，“你是说，以这个水管的出水量和花盆体积来说，五个数的浇水量正好能把花盆里的黑土浸透而不渗下？没想到咱们杨杨还是个浇花高手。”

　　方杨忽睁着大眼睛挠头：“我是觉得这样不会浪费水。”

　　爷爷奶奶从小就教育他要节约用水，所以方杨看到底下会渗水就觉得有些浪费可惜，至于苏酥说的‘出水量’啊‘体积’啊什么的，方杨早就随着吃饭而还给学校老师了……

　　苏酥：“……”

　　原来是她想太多。

　　这是苏酥第一次养花，又是这么大面积的养花，她只知道这边天气干燥，每次浇花一定要把土浇透，避免花儿们缺水干枯。

　　经过方杨的提醒，苏酥这才想到，那些从花盆底渗出来的水其实是属于浪费了水资源的。

　　苏酥为之前自己浇花浪费掉的那些水愧疚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方杨虽然是为了节约用水而想到这个计数浇水的方法，但不可否认的是，方杨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不傻的！

　　上帝给你关了门，总要打开一扇窗。

　　苏酥想到自己之前没想全的计划书，用玩笑的语气跟方杨说：“改天你要是不想去种树了，就来我这帮我浇花怎么样？给你开工资。”

　　方杨还记得方奶奶之前跟他说过要多给苏酥干活的话，于是说道：“我不要工资，酥酥姐如果需要，我可以下工了来帮你浇花。”

　　方奶奶在家种过地，方杨隐约知道浇花不需要天天浇。

　　苏酥只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外甥，乖巧的弟弟倒是头一次体验，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方杨的脑袋，笑而不语。

　　苏奶奶热情挽留，但方家人还是在午饭前离开了。

　　和苏奶奶两人吃过简单的午饭，苏酥开着车来到四大娘家。

　　考察团那边每天来村里取午饭是轮班，今天轮到周雨薇开车，从微信上得知苏酥中午去工厂后，周雨薇拜托她帮忙顺道取了饭菜送去。

　　苏奶奶习惯吃完饭午睡一会儿，所以十一点就开饭。吃完饭去四大娘家取饭送到地，恰好赶上考察团十二点吃饭，算了下时间宽裕，苏酥就答应下来帮这个忙。

　　“这几个泡沫箱里的是一样的，这个泡沫箱里每盒都写了人名，都是按照他们几个各自忌口做得。”四大娘一家把装着盒饭的保温泡沫箱抬到皮卡车斗里，叮嘱道。

　　坐回驾驶室，苏酥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四大娘保证：“您放心吧，一定给您妥妥送到。”

　　“贫，”四大娘笑嗔一句，退到一边，给她车子让道。

　　……

　　从黄溪村到工厂的路开顺手了，苏酥这次去考察团那边，也是开到工厂再转道去的。

　　“酥酥辛苦啦！爱你么么么~”接到微信的周雨薇飞奔而来，见面就是给苏酥一个熊抱。

　　两人一起去后车座搬盒饭。因为盒饭要搬到车队那边给午休的众人吃，车队距离挖掘地有一小段距离，所以警察们并未阻拦不属于这个团队的苏酥。

　　单独的那一箱盒饭都是给团队里，那些上了年纪各种疾病而忌口的老教授的，苏酥把这最后箱盒饭交给周雨薇送去，自己则找到了负责人。

　　负责人还没打开盒饭，见苏酥过来，招呼着人坐进车里，“条件简陋，没有热水，只有矿泉水，喝点？”

　　苏酥站在车门外，接过矿泉水，也不打开，直接说明来意：“今天厂里又生产出200台寻人探测仪，我想继续捐送过去，但没有途径。所以就又来求助你来了。那边……还需要么？”

　　负责人示意她上车，然后说：“上来吧，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

　　见他似乎想要长谈，苏酥坐到副驾驶上来，“您说”。

　　负责人笑了笑：“接触这么多次，你也别‘您’‘您’的叫了，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冯叔吧。”

　　苏酥从善如流改口：“冯叔，那您叫我酥酥就好。”

　　称呼的改变迅速模糊两个人之间的生疏感，冯云正这才接着苏酥刚刚的话题道：“昨天你送的那批仪器已经送到救援队手中，对救援工作的帮助很大。如果你还有仪器要捐，当然随时欢迎。南县那边道路还没打通，预计还有两三个小时能清出一条来，现在安排人送过去的话，差不多能赶上第二批救援力量进去。”

　　寻人探测仪在救援工作中发挥出重大作用的消息，苏酥来之前已经接到短信回执了，对此她并不意外，听到冯负责人答应帮忙安排，笑着道谢。

　　冯云正摆手：“当不得谢。”

　　要谢，也是他代表国家或者灾民们向苏酥道谢。其实刚刚冯云正听到苏酥说要继续捐仪器就想跟她道谢，只是后来说着说着就忘了这茬，转而盘算起现在安排人手来取货，什么时候能送到救援队手中的问题。

　　下午，接到上级消息的县里派人来取200台刚生产出来的寻人探测仪，送往机场。

　　苏酥跟冯云正说好了，只要南县一日没停止救援工作，她这边就不会停止每天200台的寻人探测仪捐献供应。

　　只是让苏酥没想到的是，第三天上午，她竟然和当天的200台寻人探测仪一起登上了前往C省的专机，并在某市降落后，转直升飞机来到了已经少有余震的南县。

　　就在今天早上，苏酥接到冯云正打来的电话，说国家领导人已前往灾区慰问受灾群众。领导人慰问受灾群众来到救援部队了解情况，在听取汇报的时候，得知寻人探测仪的存在及其对救援工作起到的重大影响后，就想和捐献者苏酥见上一面。

　　领导人的本意是想要对捐献者苏酥表达感谢，只是他只能在灾区呆上一天，然后就要赶回首都，接见因为此次重大地震来拜访的各国领导人。

　　于是底下有人出主意，辗转联系到苏酥，问她愿不愿意去往南县一趟。

　　现在南县道路已打通多处，救援力量陆续抵达，余震已渐小至没有危害，附近各地还组织志愿者前往，社会各界的物资捐献也都开始运送起来。

　　总之，南县现在除了受困群众以外，能自由活动的人只要不接触废墟区域就没有危险，于是领导人同意了这个提议，并强调要尊重捐献者的意愿，实在不行电话连线也可以。

　　能面对面见领导人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苏酥头脑发热万分激动，就忙不迭同意下来。

　　离开前，苏酥借给冯云正两张感应卡，两张感应卡是新买的，里面只录入了工厂大门和卫生间的信息，以便考察团的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有厕所可上。

　　飞机没起飞前，苏酥抽空登录了下淘宝卖家后台，把承诺发货时间改为了一个星期内。

　　给王叔打电话说明这几天厂里没人先不寄快递后，苏酥又在商品详情和微博上同时更新了一则公告。

　　【星坞科技V：今晚所有商品库存上架5天生产量，往后4天不再上架。今晚批次的商品发货时间预计为四天后，可能会有延迟，急用慎拍，特此公告。】

　　微博刚发出去，就有零星评论，好奇星坞科技怎么突然要批量上架，又要延迟发货。

　　但也仅仅是前几条这么问，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评论区就涌入大量新评论。

　　【奶奶，您等的星坞科技微博终于更新了！】

　　【这次发微博的是官博娘还是老板呀，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看来大家都是因为新闻那事跑过来的呀哈哈哈。】

　　【所以救援队帐篷角落里那个盒子，到底是不是星坞科技产品的包装盒啊？】

　　【都说了不要ky了！是不是星坞科技的包装盒得问使用的所有者，而不是星坞科技啊！】

　　【某家也太恶心了吧，地震可以说是国难也不为过，这个时候还请水军来蹭热度，简直黑心商人要发国难财nmsl！】

　　【以前是星坞科技的粉丝，但这次真的脱粉了，搞营销不分场合太恶心了】

　　【楼上肯定不是粉丝，是粉丝都知道星坞科技现在的产量就那么一丢丢，根本不需要营销也能天天卖空。】

　　【说这事是星坞科技搞营销的没长脑袋，上个月百度官方刚说的想要和星坞科技合作，但对方因为产量问题遗憾不能合作。百度多少流量都被拒绝了，这样的企业怎么可能会蹭地震的热度！你们黑的不要太离谱，只要星坞科技产量一天没提上来，我就一天不信它家要搞营销！】

　　【百度的流量和地震比可差远了，万一人家这是为量产提前铺路呢。】

　　【是我们黑还是你们自己凑上来的啊？不是你们星坞科技粉丝自己凑过来，看张照片就高.潮的不要不要的，非说那是你们星坞科技产品的包装盒？央视爸爸的新闻你们都能来蹭一蹭，属实败路人好感。】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粉丝，人家就是问一问，怎么就成蹭热度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我看不是星坞科技请水军蹭地震救援队热度，而是星坞科技生产高科技产品挡道谁家路才招来水军黑吧。】

　　【爷笑了，现在卖家消消停停卖个东西也能被碰瓷？星坞科技就是一个产量不大的小公司，甭跟我们搞饭圈那套，爱买不买不买就取消关注，就这几百个库存我们粉丝还生怕有人抢呢。】

　　【明明是你来碰瓷地震救灾救援队！人家救援人员顶着烈日在和死神争分夺秒救人的时候，你们在这里搞营销蹭热度，现在来倒打一耙，到底是谁碰瓷谁啊？】

　　一条条回复给苏酥看的懵逼：什么碰瓷啊蹭热度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又看了几条，苏酥提取出关键信息‘央视新闻’、‘照片’、‘黑色包装盒’。

　　苏酥刚想退出微博去浏览器搜一搜自家评论区为什么又吵架了，就听空姐过来温柔的提醒，“飞机即将起飞……为了避免干扰飞机通讯、导航系统的正常工作，请关闭您的手机及其他电子设备……”

　　苏酥现在坐的这趟飞机是前往C省某市的客机，到点就起飞，根本没给苏酥留下浏览器搜索的时间。

　　不想耽误其他乘客的时间，苏酥关掉手机，一路上心里都在惦记着微博评论区那事。

　　只是当苏酥在C省某市转直升飞机到达南县后，什么碰瓷啊蹭热度啊的评论瞬间被丢到脑后。

　　答应此次出行的原因之一是见领导人，还有一点，是苏酥想看看南县现在的情况。

　　电视报道的终究只是片面，实际情况一如苏酥之前所猜想的那般惨烈，甚至更惨烈。

　　从直升飞机上往下看去，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塌陷的房屋，裂开的公路，支离破碎的桥梁。

　　而在这些废墟残骸周围，又有无数彩色帐篷聚集其中，为灰败的版图添上鲜明的色彩。

　　下了飞机，苏酥被身穿制服的人引着带到一处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曾经只能在电视上见过的人正坐在那里，等候着她。

　　领导人年过不惑，带着属于长辈的慈爱笑容先是对星坞科技在此次地震中的捐赠行为表示感谢，又跟苏酥聊了会儿家常，等看到她没那么紧张了，才将话题转到星坞科技上。

　　“小苏是今年刚毕业吧，年轻人敢于拼搏，很不错。只是怎么想到去承包荒坞沙漠了呢？会不会觉得有压力。”领导人非常自然的问出这个问题。

　　看似轻飘飘的问题，却犹如千斤重，砸在苏酥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