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秦琴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揪着好友的衣服，脸上有一点害怕，还有一点掩饰不住的好奇。

　　“青鱼，你听见了吗？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打架呀？”

　　她探头往巷子里望了望，最终还是怯怯缩了回来。她只是个炮灰女配，她不知道自己暗恋的少年就在小巷子里，也注定没有女主那样的运气。

　　青鱼倒是清楚里面是谁，却无意改变剧情，略一停顿后继续往前走，“别看了，走吧。”

　　曾经的经验告诉她，剧情的惯性是强大的，即使她提前得知了未来的发展，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上个世界，青鱼不想看着同为丫鬟的女主因为与少爷的恋情备受折磨，她故意破坏剧情节点，可最后剧情总会莫名其妙的重新回到正轨。

　　她破坏了一次男女主角的见面，但他们又在另外一个书中没有提到的地方相遇了。

　　也就是说，她的做法不仅没有任何用处，还会使她提前得知的剧情失去作用。自从察觉到这一点，青鱼再也没有想过破坏剧情。

　　不过青鱼也发现，剧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两次穿越，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需要的时候拉出来发挥一下工具人的作用，没用了甚至连最后结局都不会写。

　　上个世界她虽然无力更改男女主的主线剧情，但却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从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鬟成为军功在身的参谋长。

　　而这个世界，初次到来时她试探性的收了那笔钱，现在那笔钱还在她的书包里，没有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失去。

　　这就表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由小说演变的世界里，作为支柱的男女主的命运基本不可变。但书中的其他配角，受影响的程度与其重要程度相关。

　　戏份多影响就大，与之相对的，书中着墨不多的角色，受到的桎梏也很小。

　　比如苏青鱼这种只出现了一次的小人物，剧情对她来说几近于无，往后只要她不作死去掺合男女主的事，完全可以自由自在过自己的日子。

　　一路琢磨着这些，没多久秦琴先到家了。她站在路口朝青鱼摆手，夕阳余晖照在女孩明艳带笑的小脸上，绚烂夺目。

　　“青鱼，周一你等我一起上学哦！”

　　青鱼点头，看她背着粉色的书包，脚步轻盈的逐渐远去，阳光下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好长。

　　望着秦琴的背影，她想到了书中关于她的结局。这个如同花儿一样的明媚少女，因为嫉妒做下错事，被众人唾弃、被老师家长责难，最后高考发挥失常精神崩溃到自杀。

　　心理年龄已经五十多岁，自认是个老年人的青鱼，突然有点不忍眼睁睁看着这么个花似的小姑娘枯萎凋零。

　　若是可以的话，便拉她一把吧。

　　她心下无声叹息，将此事放在脑后，顺着记忆来到家中。

　　一栋新式的居民楼，大概是三年前建成的，小区里绿化做的很好，沿路栽着茂盛的桂树。

　　九栋302，青鱼掏出钥匙开门，门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姐姐！”胖嘟嘟的小男孩不到青鱼腰高，短手短脚抱着一只粉色的小猪玩偶，仰着脸奶声奶气喊姐姐。

　　厨房里响起奶奶的声音：“小鱼回来啦？帮忙看一下你弟弟，我先做饭啊。”

　　“好。”青鱼站在原地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句，蹲下身找到自己的鞋换上，然后伸手牵过弟弟，语气温和，“小墨，走去姐姐房间玩好吗？”

　　小家伙乖乖的，被她带着回了房间。

　　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暖色的窗帘和墙纸，衣柜、书桌和电脑桌整整齐齐摆在墙边，铺着粉红床单被罩的床铺一眼看去便觉得柔软。

　　地上还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地毯，青鱼将书包挂上落地架，弟弟青墨从床头扒拉下来两只棕色的小熊，坐在地上抱着玩。

　　不知是不是受家庭氛围影响，青墨与他姐姐一样，也是个过分安静的孩子，不过才三岁，却很是乖巧懂事。他很少哭，也不像外面那些熊孩子那样顽皮，很少让家人操心，自己一个人也能玩的起来。

　　青鱼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起网页，不时注意一下地上的小家伙。

　　大概半小时后，家门再次打开，苏爸爸回家了。奶奶饭也做好了，喊着大家吃饭。

　　坐在餐桌上，青鱼看到了爸爸苏昭林。他是个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建筑工程师的职业令他一眼看上去很沧桑，常年工地上暴晒，他的皮肤粗糙黝黑，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睛却异常温柔。

　　他风卷残云吃完了饭，起身拿了一个保温杯开始打包饭菜，最后还盛了一碗汤。

　　“我去给阿芬送饭，你们继续吃。”

　　他走的快，一桌上的人都习以为常，就连最年幼的青墨，都知道爸爸这是给妈妈送饭去了。

　　姐弟俩的妈妈林芬，在市人民医院当护士，平常要倒晚班没时间吃饭，苏林也不让她吃外面的东西，说不卫生，有时间都会亲自给妻子送饭。

　　青鱼嚼着煮到烂熟的肉，默默看着这一切。奶奶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脸慈爱的道：“多吃点，你以前都不吃红烧肉，嫌它太腻，现在怎么吃啦？”

　　“奶奶做的好吃。”青鱼轻轻笑了下，真心实意道。上一辈子几十年她连肉都没吃过几次，现在哪里还会挑剔好不好吃，只要是肉就吃，不过苏奶奶厨艺确实不错。

　　吃完晚饭，洗了个热水澡，再回到房间。

　　墙壁上的挂钟走到晚上八点半，距离她睡觉的十点还有一段时间。

　　青鱼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冒着潮湿温热的水汽。头顶灯光明亮，四周寂静无声，空调散发出丝丝凉意。这一刻，在这个温馨的小房间里，她真正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她静静站了几分钟，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书桌前拉开了下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精美的笔记本。

　　她翻开第一页，看下去。

　　2018年1月1日，天气晴，今年的第一天，新年新气象，换了个好看的新本子，写这一年的日记。

　　日记本里的内容，有些青鱼能回忆起来，有些则没有印象。比如日常小事和某一时刻的感想，一旦过了那个点，写下之后也会忘掉。

　　在一页纸上，青鱼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好想成为家人的骄傲，想要爸爸妈妈不再那么辛苦，想快点长大成为家里的依靠。我知道这很难实现，也许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为什么我不能再聪明一点呢？聪明到不用熬夜学习就能考到好成绩……

　　毫无疑问，苏青鱼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苏家也是世上万千家庭中的普通一员。

　　青鱼一点点看完了承载着少女心事的日记本。她想起了上辈子，三岁的她被父母嫌弃赔钱货，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每天做不完的活，主人家的责骂，世人的轻视始终萦绕着她。

　　她活了三十年，没有一刻感受到家人给予的温情。在那个封建残酷以至于生存都艰难的时代，见多了人性的丑恶，她的心也日益冷漠。

　　可就在此刻，坐在少女的房间里，青鱼感觉到胸口那颗冷硬的心，被淡淡的暖意包裹着，渐渐变得柔软了。

第三章

　　周末两天，青鱼抽空把课本重新过了一遍，结合身体里慢慢回忆起来的知识，总算不再两眼一抹瞎了。

　　期间秦琴打电话喊她出去逛街，青鱼说自己要看书，还拍了一张面前摊开的课本发给她。

　　秦琴：！！！

　　秦琴小姑娘深刻觉得自家好友变了，以前青鱼虽然也用功，但也不像现在这么拼命呀！

　　看她书上记得笔记，密密麻麻一大片，简直不要太认真。

　　上学的时候总会有种奇怪的现象，如果周围人都不学习，那自己也能心安理得的偷懒。可一旦身边有个人开始努力了，认真学习了，其余人就会产生紧迫感。

　　此时此刻，秦琴小姑娘就心中一紧。

　　她的成绩一向很好，家庭条件也比较优越，骨子里便有些小骄傲，喜欢事事争上游。

　　暑假她跟家人出国旅游了两个月，回来后还没及时缓过神，确实懈怠了学业，但看班上同学都是差不多的状态，她便没怎么上心。

　　反正大家都在玩，她跟着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嘛。

　　然而这个想法，因为青鱼发过来的这张照片消散了。

　　不管是出于“不想落后于好友”还是“怕被人超越”的心理，秦琴终究有了那么点危机感，转头就把周五带回家的练习册拿出来了，本来她没打算看，现在还是做一做题吧。

　　不过她还是没能放弃出门的念头，周末好好的休息时间，呆在家看书也太无聊了，便想着约青鱼去图书馆买学习资料。

　　虽然去图书馆不算玩，但也比坐在家里好，还可以出去透透风。

　　而青鱼则是估算了一下自身情况，自认要在月考前回到原来苏青鱼的水平，只靠自己翻课本可能行不通。那就只能利用课外时间看教辅书了，去图书馆正好可以买点，也就同意了秦琴的提议。

　　两人约在周天下午四点见面，这天是个大晴天，九月的太阳挂在碧蓝的高空，热烈的光线炙烤着大地，空气都跟着燥热。

　　青鱼出门前被奶奶拦下了，老人家不知从哪找出来一顶黄色的渔夫帽，帽子上印了个圆圆的黑色笑脸图案，给她端端正正戴在了头上。

　　“小姑娘家家的，大热天的出去别被晒到了，要是变黑了就不好看了。”奶奶笑呵呵的说。

　　青鱼抬手摸了摸帽沿，轻轻弯了下唇角。其实苏青鱼的脸一点也不白，她是那种很普通的长相，标准的微黄皮肤、五官平凡大众，根本就说不上好看。

　　也许是自家人看她眼里有滤镜，才觉得她好看吧。

　　到了约见的地点，青鱼看到秦琴也戴了只帽子。少女脸庞白皙，穿着白色的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脑袋上扣着一只黑色棒球帽，十分青春靓丽。

　　去图书馆要坐两站公交，短短的路程已经有好几个男孩子朝秦琴搭讪，秦琴游刃有余的打发走他们，看起来显然习以为常。

　　青鱼一路保持沉默，只在秦琴与她交谈时才回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倾听。

　　快到图书馆的时候，秦琴突然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了一句：“青鱼，我怎么觉得你变好看了？”

　　青鱼一愣，哑然失笑道：“一天没见而已，是你的错觉吧。”

　　秦琴小姑娘狐疑的瞅她一会儿，人还是那个人，样子也没任何变化，就连额头上那颗痘痘都依然坚挺。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看着好像比以前舒服许多？

　　她仔细打量着好友，突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睛。

　　眼瞳乌黑的像漆黑的天幕，其中盛着的光芒明亮的如同星子一般，仿佛她的双眼是一面剔透的镜子，镜中倒映着灿烂星河、漫天繁星。

　　秦琴看着看着就呆了，直到青鱼带她走进图书馆，她才恍然间回过神来，一张小脸红透了半边。

　　莫名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秦琴窘迫的都不大敢看她，索性找了个要去找书的借口和青鱼分开了。

　　青鱼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姑娘的心理活动，她来之前就列好要买的书单，过来便直奔教辅材料区，只花了十分钟就把需要的东西找齐了。

　　看时间还早，秦琴又不见踪影，青鱼拿出手机给秦琴发了条消息，开始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这座图书馆是市立图书馆，过来看书的人很多，也有一些是大夏天逛街累了来吹空调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自觉保持着安静，并不显得吵闹。

　　青鱼沿着高大的书架往里面走，时而拿出一本书翻一两页，若是感兴趣便接着看下去，不感兴趣就塞回书架。

　　“小朋友，你喜欢这本书吗？”

　　正看着一本书时，耳边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青鱼陡然回神，猛的抬头看去。

　　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大概几步的距离，一位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老人，正目光和善的看着她。

　　回想起老人的询问，青鱼不着痕迹的长出一口气，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她在战场上呆久了，对身边的一些风吹草动就变得敏感，刚才看书太入迷没发现老人的到来，一时反应就有点激烈。

　　“你说这个吗？挺好看的。”青鱼合上手上的书本，封面赫然写着《人体微观世界》。

　　老人温和的说道：“小朋友，你对人体微观有了解吗？或者说是，人体细胞生物学？”

　　青鱼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并不介意他是个陌生人，配合的回答道：“不好意思先生，这些我都没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