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楚弄影没想到破败小屋如此逼仄，她推开卧室的门，便听到房间外的交谈声，干脆悄悄地站在半开的房门后。不远处，温柔如水的女声规劝道：“破儿，他们不过是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弄影若有所思，如果联系小说剧情，说话的女人应该是云破的母亲云莱。云莱出生名门贵族，曾是超强的双系异能者，却由于错误的爱情双目失明、异能尽毁，遭遇家族的流放。

　　《神野至尊》的世界以异能强者为尊，其中的名门贵族为保护家族血统，给新生儿们立下禁制。没有受到家族祝福的孩童，会在脸上现出火烧般的疤痕，成为零级的无异能者。

　　云莱为逃避家族的追杀，不得已隐姓埋名，蜗居在城中村里。因为她的孩子云破脸带疤痕，所以周围人都认为这对母子是贵族的情妇及私生子。禁制不可逆转，这代表云破一辈子都不会有异能，永远只能做下等人。

　　云破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们是童言无忌，但肯定是家里有人议论，才会出来鹦鹉学舌……若我不是零级多好，若我也能拥有异能……”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云莱颤声道，“破儿，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我只希望你有平凡的幸福……”

　　“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云破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掷地有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负我之人付出代价，让您回到以前的生活！”

　　云破由于自身经历相当老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庸碌的妇女，拥有着渊博学识。如果不是有他的缘故，即使母亲没有异能，以容貌也能获得良好的生活。他不知道母亲被赶出家族的原因，但他绝不能让母亲在城中村受苦一辈子。

　　云莱听到儿子如此坚定的语调，不禁陷入哑然，心中既柔软又苦涩。云破的孝子之心反而刺了她更深的一刀，若不是她当初糊涂，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到此等境地。

　　双目失明的云莱思及此，在重重思虑下又要发病。她身体本就不佳，只要情绪稍加波动，便会影响到病情。云破对此并不知情，没料到自己的誓言竟刺激到母亲。

　　云莱微微弯腰，她正由于大起大落的思绪快要犯病，忽闻不远处稚嫩的童音：“我不是故意杠啊（我就是故意杠啊），但平凡的幸福不是挺好，何必非要莫欺少年穷？”

　　楚弄影站在房门后，她突遭起点流经典台词贴脸狂扫，尴尬地站在原地，只差掉下满身的鸡皮疙瘩。如果是多年前的她，或许会感到热血沸腾，但现在再听此等言论，只觉得莫名的中二和傻。

　　楚弄影：我当初到底是为何能坚持看完这本小说，莫非真是年少轻狂？

　　云破看到醒来的楚弄影，也相当意外，怔愣道：“什么？”

　　楚弄影神色自若地走向云破，她摊了摊手：“这世界上辜负你的人是报复不完的，何必陷入牛角尖呢？”

　　毕竟她都没法手撕让小说烂尾的飞翔时空，小说的主人公云破又何必如此倔强？

　　楚弄影醒来后，昨晚对云破的满腹怨气逐渐消散。现在想来苦大仇深的云破也挺可怜，他替作者赚到钱后便被无情抛弃，后期还要遭受OOC待遇。既然小说早晚要烂尾，那可怜的云破前期还拼什么命？大家干脆共沉沦吧。

　　“别总活在过去的痛苦中，人要活在当下，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嘛。当然，我没有阻拦你努力的意思，毕竟人不努力一把，怎么能知道自己是真不行呢？”

　　楚弄影以过来人的心态，拍了拍云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放轻松一点，就跨过去啦。”

　　云破呆愣愣地望着突然冒出的楚弄影，他仔细琢磨这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流民，你给我住嘴！我不许你荼毒世界核心的思想！]蓝色小球眼见楚弄影给云破灌输毒鸡汤，当即气得乱蹦，可惜只有楚弄影能看到它，它的愤怒于事无补。

　　云莱由于过虑差点发病，却突然被楚弄影岔开思绪。她渐渐平复下来，看不到小女孩的模样，只能听到稚嫩的童音，不禁好奇道：“你是……”

　　“我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路人甲。”

　　楚弄影刚刚自顾自地走向云破，并未注意到旁边的云莱。她一边懒洋洋地应声，一边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当她看清云莱的长相，却瞬间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

　　楚弄影紧盯着云莱，她突然健步向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惊叹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

　　楚弄影万万没想到，云莱居然是温柔娴静的大美人，如果放在现实世界，她什么也不会，都能靠脸吃饭。虽然云破算是个小帅哥胚子，但在他妈妈面前简直黯然无光。

　　楚弄影：垃圾作者误我，由于他贫瘠的文笔，差点让我错过绝世佳人！

　　云破：“？？？”不是，这人怎么回事？管我妈叫姐！？

第4章

　　云莱听到楚弄影毫不掩饰的夸赞，她微微一愣，露出温柔的笑意，试探着摸了摸对方的头：“谢谢，你也很可爱。”

　　云莱的双眼紧闭，垂下漂亮的长睫毛，她的眼睛由于多年前的事故无法再睁开，但依然无损她的美貌。即使她离开家族许久，身上却仍带着名门的雅致之美，举手投足皆是画。

　　楚弄影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笑容，果然人看到赏心悦目的存在，就连心情都能改善。她的笑容让云破颇感微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楚弄影的突然出现打破刚才紧绷的气氛，连云莱都忘记重重思虑，没有发病。楚弄影跟云莱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打算离开云破家。

　　云破看着小女孩离开的身影，突然追了两步，下意识地喊道：“小影……”

　　云破刚开口就有点后悔，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想起昨夜小巷中的事情，觉得还欠对方一句“谢谢”。

　　楚弄影停下脚步，扭头就看到满脸犹豫的云破，他脸上还带着昨晚的擦伤，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她平静地纠正：“我不叫小影，我叫楚弄影。”

　　[住嘴！流民！你现在就是小影，我不许你再扰乱主世界！]蓝色小球发疯般地围着楚弄影弹跳，对她搅乱世界秩序的举动非常愤怒。

　　“啊……好。”云破目光微暗，看着楚弄影划清干系的态度，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明明刚才面对母亲还笑容满面，但对着自己便分外冷淡，甚至带着一丝排斥。他有点失落地望着她离开，将道谢的话咽了回去。

　　楚弄影说完，就顺着狭窄陡峭的楼梯向下，迎面便看到扑过来的蓝色小球。她敏捷地侧头躲开，调侃道：“你要干嘛？冲上来非礼我？”

　　[臭不要脸，谁会想非礼你！？]

　　蓝色小球在她身边蹦来蹦去，试图阻止她的举动：[你现在不能走，还有剧情没有过完，快回到云破身边，履行小影的职责！不能让小影温柔可爱的人设崩塌！]

　　楚弄影不禁吐槽：“自己都崩到烂的小说，还有脸让我别崩人设。”

　　楚弄影走到楼梯尽头，突然撞上一层透明的屏障，拦住她的去路。她摸了摸撞墙的脑袋，诧异地伸手试探，果然触摸到无色无形的透明屏障，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世界秩序的一部分，假如没有完成特定的因果链，主世界就会开启自保系统，防止后续事件的混乱……小影是主世界的重要代码，没有她将无法再推进下去！]

　　楚弄影皱眉：“什么意思？你赶紧把这东西撤了。”

　　[除非你按照人物性格完成剧情，否则休想离开这片区域，撤掉屏障更是连我都做不到！]蓝色小球恨恨道，[我要是能撤掉，刚刚就能把你直接撵出主世界……]

　　如果不是楚弄影污染小影的代码，蓝色小球早就将她踹出去，哪还会在此忍辱受气？

　　小影是温柔娇俏的青梅设定，是云破童年期间最信任的伙伴。楚弄影回想一番，自己昨晚还掐过云破脖子，现在能走小影路线才有鬼吧？

　　楚弄影沉默地思考片刻，转瞬便有了主意，嘀咕道：“真是花里胡哨，尽搞些形式主义……”

　　蓝色小球见她转身上楼，当即兴奋地追上她，催促道：[你赶紧学学小影的态度，重立温柔可爱人设，让主世界重回正轨！]

　　“云破。”楚弄影重新回到二楼，叫住即将进屋的云破，说道，“我有事跟你说。”

　　云破看她去而复返，明亮的眼眸中浮现一丝疑惑，礼貌道：“什么事？”

　　楚弄影看着斯文乖巧的小男孩，她露出百分百的和煦笑容，缓缓问道：“云破啊云破，请你告诉我，谁是你最温柔可爱的好朋友？”

　　她的语调宛如童话中询问魔镜的皇后，听上去既柔和又残忍。

　　云破：“……”这人怎么还会变脸？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像小影一样说话！]

　　楚弄影看云破满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她不满地啧了一声，悠然地走上前，笑容更加真挚：“快回答我呀？”

　　云破看楚弄影笑容甜美可爱，一改刚才的冷淡，却不知为何更加惶恐，觉得她比昨晚还邪恶恐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张地握住门柄，迟疑道：“什么？”

　　楚弄影看他充满警惕的样子，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面露苦恼：“看你长得挺聪明，怎么就不开窍？”

　　云破闻言，他猛地转动门柄，试图逃进屋里。然而，楚弄影更加眼疾手快，她直接撞上快要开启的房门，只听砰的一声响。屋里的云莱被惊动，奇怪道：“云破？”

　　“漂亮姐姐，是我关门太大声啦！”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云莱随即镇定下来，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笑道：“好的，那你们好好玩吧！”

　　“听到了吗？你妈妈让我们好好玩呢？”楚弄影看着角落里被自己捂住嘴的云破，她望着他微微颤动的瞳孔，轻飘飘道，“乖一点，别乱喊，我不喜欢大呼小叫的熊孩子。”

　　云破见她挪开手掌，惊疑不定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破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危险的人物，他以前只是遭受无知孩童的欺凌，但还真没谁像楚弄影一样，让他觉得对方是个魔鬼！

　　楚弄影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循循善诱道：“很简单，你跟我学着念就好，楚弄影是我最温柔可爱的好朋友。”

　　“……”

　　云破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像是强忍满腹吐槽。

　　他向来诚实正直，此时神色微妙、微微皱眉，吞吞吐吐道：“你……温柔可爱……吗？”

　　云破实在没法说出陈述句，他纠结半天只能说成疑问句，语气极度不确定。

　　[流民，你这个无耻之徒！不许威胁世界核心！]

　　楚弄影看他磕磕绊绊的样子，眸光顿时一凉：“你怎么连句话都学不明白？”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破在她的死亡凝视下，突然感觉自己说话流利起来，他硬着头皮道：“楚、楚弄影是我最温柔可爱的好朋友（才怪）……”

　　楚弄影得偿所愿，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道：“这样好像有点生分，还是再补一句吧，小影是我最温柔可爱的好朋友。”

　　楚弄影害怕蓝色小球的主世界判定过于细致，所以专门再打个补丁，以防做无用功。

　　云破在心里腹诽，究竟是谁刚才强调真名，说自己不叫小影，但他还是乖乖听话，老实地开口：“小影是我最温柔可爱的好朋友（才怪）。”

　　楚弄影见他如此顺从，顿时神清气爽，她拍了拍他可爱的小脸，夸奖道：“乖孩子，我会随时抽查的。”

　　云破：“……”

　　楚弄影完成任务，便松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云破，哼着小调离开。

　　云破看她转身要走，刚要松一口气，又见她突然回过头来，瞬间犹如惊弓之鸟：“！！！”

　　楚弄影回头，看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悠闲地摆摆手：“对啦，你妈身体不好，你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刺激她。”

　　楚弄影心情不错，难得有闲心提醒两句，她说完就蹦蹦跳跳地下楼，像是了却一桩烦心事。

　　云破立在原地，眉毛拧在一起，神色颇为古怪。他完全不知对方逼迫自己说那种话的原因，但他现在似乎有点懂得平凡的幸福。原来过去隔壁没搬来怪人邻居时，生活是如此的平凡而幸福！

　　[流民！趁着云破还未起家，便故意威胁欺负他，你太无耻了！]蓝色小球的声音快要在楚弄影耳畔炸翻，惹得她无趣地掏了掏耳朵。

　　楚弄影这回顺利地下楼，再也没碰到屏障，验证刚才的方法可行。她厚颜无耻道：“废话，打男主要趁早，你以为我是弱智配角，还等他成长为龙傲天？”

　　蓝色小球：[恶棍！小人！魔鬼！混蛋！]

　　楚弄影振振有词：“我郑重地提醒你，你要是继续出言不逊，休怪我律师函警告。”

　　[难道我有说错吗？你这个偷钻漏洞的歹毒恶魔！]

　　楚弄影扬了扬下巴：“胡说八道，云破都说我温柔可爱，不信你问他。”

　　蓝色小球看她淡定自若的样子，差点气到昏厥。

　　楚弄影威逼云破说出违心之话，顺利撤掉主世界的透明屏障，便自在地离开城中村。她百无聊赖地在城中闲逛一天，终于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异常，她似乎在梦里度过太长时间？

　　楚弄影停下脚步，望着街边橱窗映出的倒影，那是个犹如天使般可爱的小女孩，跟童年的她有几分相似。楚弄影突然展开联想，既然是跟童年的自己相像，那她原本是多少岁来着……记忆犹如起雾的玻璃，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蓝精灵，你说的话是真的吗？”楚弄影察觉到自身的怪异之处，突然开口道，“什么重要代码？”

　　[哼，谁会有闲心骗你？]蓝色小球一直紧跟着楚弄影，它似乎看出她的所思所想，嘲笑道，[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开始模糊？那看来我不用担忧太久，主世界就能恢复正常。]

　　“什么意思？”

　　[你污染重要代码，致使我无法将你驱逐，但同时你也变为重要代码，将受到主世界的控制。每个重要人物对于主世界都有特别的推动力，你会牢记对主世界有用的信息，渐渐淡忘无关紧要的部分……]

　　[比如你从哪里来，又比如你是谁？]蓝色小球洋洋得意道，[换言之，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小影，忘记自己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