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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端秀听闻,先是一囧,这样感天动地的美好爱情故事,怎么在双红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两个淫奔不守规矩的人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样,十七八岁正怀春的姑娘,听到这样凄美的故事,不是应该为它狠狠哭一鼻子,并表示对门第之见的鄙视么。

  看着双红不赞成的蹙起眉头,端秀却忽而谨醒了,这里是清朝,是将贞节牌坊与民宅和祠堂并列为三大古建筑的徽州啊,通奸真的会被私刑处死,私奔真的会遭万人唾弃,死了男人最好守寡至死,自由恋爱,呵呵,那就是不要脸,不检点,该被关禁闭、跪祠堂。

  一阵冷风刮过,端秀从骨头缝里透出寒气来,不禁打了个寒战,是她大意了,她怎么就大咧咧的跟人说起这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了呢,万一被长辈知道了,追根究底起来,她小心维持多年的形象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以后可能连看书的自由也没有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

  端秀无可无不可,反正也没了赏景的心情,便合上书页起身离去了。

  待二人走远,游廊拐角处走出个少年,身板挺直,面容清秀,穿着灰蓝的长棉袄,带着顶翻毛瓜皮小帽,脑后一条辫子,绑着大红的绳结,整个人看着朴素而老成,儒雅而稳重,正是随母亲来姑婆家做客的胡家四少爷胡洪骍,小名叫做嗣穈,因为从小一副“先生”做派,极爱读书,行事老成,大家都叫他“穈先生”。

  他一向是个聪敏好学的人,看到书就心下欢喜,曾有一次去亲戚家做客时,无意中在那阁楼里见到了《水浒传》的残本,对平日里只看过四书五经、圣人言学的孩子来说,那无异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小说话本、传奇志怪,到处收集网罗,也对此颇多了解。

  像上午七表妹说的那个故事,他一听就知道是《聊斋志异》之《画皮》篇,可又与那完全不同,故事比之更加精彩,人物形象、故事情节都做了更加细致深入的描写,原来的小说好比是一根树杈,现在的故事就是在那树杈上长满绿叶生成红花,比原来光秃秃的要动人百倍。

  他第一次听人讲那么精妙绝伦的故事,内心之激荡澎湃比之七表妹也不差什么。

  午饭过后他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想要再回味一番,正想着能不能把其他看过的故事也如此这般进行扩充改编,使之更加精彩动人,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哪位表姐妹,想着他姑婆家家教森严,他不好贸然出去见面,因而打定主意悄悄缩在了墙角的另一侧,只等她们过去了,自己再出来。

  不想倒是又听了一个绝妙的好故事,而且这讲故事的方式跟七表妹的如出一辙,人却肯定不是七表妹,不知道这些故事她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不可能是她们自己编出来的,他从不认为整日闷在家里做针线的姐妹们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只可能是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那人是谁,要是能见一面该多好啊,不过听了两个故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与那人神交许久了,明日必得跟七表妹打听打听。

第九章 新白娘子传奇

  晚上的出神赛会自然是一等一的热闹好玩,镇上到处张灯结彩,卖各色小吃和玩物的小摊子从街头排到街尾,几乎就没有重样的,中间拉着神像□□的队伍那更是声势浩大,委实壮观。

  可惜这些都与女孩们无甚关系,端秀她们只能站在酒楼二层上向下观看,还是隔着一层帘子的,无趣的很,底下那沸反盈天的热闹,反倒把楼上衬出一分凄凉来,感觉她们就是个局外人一般。

  何况她前世看过的大小晚会、表演节目海了去了,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什么样的热闹稀奇没有见过,除了最开始的那份对古代庙会的新奇外,现在完全是把它当一年一度出门放风的机会了。

  也只有这几天她才能见到那么多人,那些长袍马褂、长辫子的男人和那些上裳下裙、挽着髻、裹着脚的女人,那些追逐打闹的孩童,当街叫卖的小贩,这些鲜活的人让端秀有一种踏实感,使她确信自己确确实实是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又有满满一桌美食可以稍微慰藉一番,也很叫人满足了。

  女孩子们不好在外多待,看了会儿热闹就回去了。

  端秀自然还是与娉婷同住。

  “那个出神赛会真是无聊透顶,还不如听表姐你讲故事来得过瘾呢,我早就想回来了,对了,表姐,今晚讲什么呀,还是那聊斋里的故事么?”娉婷兴致勃勃,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听新故事。

  聊斋里的确有不少好故事,可能拿出来讲给小孩子听的却没几个,要知道《聊斋志异》可不单纯只写了些狐仙鬼怪或人妖恋的故事,其中不乏香艳甚至重口毁三观的情节,此时还属于□□系列呢。

  端秀果断就给它pass了。

  突然灵机一动,脑内闪现“千年等一回”的熟悉旋律,对呀,《白蛇传》不也类属于志怪篇嘛,而且它与《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和《牛郎织女》齐名,并称中国民间四大传说呢,具有十分深厚的群众基础,何况还经过乾隆爷官方认证点赞呢。

  不过《白蛇传》实在太过出名,基本属于家喻户晓的类型,端秀也不确定娉婷到底想不想听。

  “哦,白蛇娘娘的故事啊,小时候看过一段皮影戏,有点印象,但具体不太记得了,依稀就是白蛇报恩、和尚斗法之类的吧,可没有你讲的故事精彩。”

  其实这时候《白蛇传》的故事情节基本已经构建完毕,白素贞叫做白蛇娘娘,许仙叫做许宣许小乙,主要情节便是报恩,在戏曲、弹词、评书中都广为流传的。

  不过作为小孩子的床头故事,它却失去了最精彩动人的地方。

  端秀自己就听王妈讲过:有个小乙官人救了一白一青两条蛇,后来这两条蛇修炼成人回来报恩,嫁给了小乙官人……

  完全的平铺直叙,就好像对着稿子念大纲一样,使得故事一下子就失去了它的娱乐性和趣味性。

  但这时候,绝大多数人讲故事就这么个简单粗暴的风格。

  这一方面与大环境有关,凡事不准出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中国古代的故事,大多不重细节和心理刻画,反而在语言上下大功夫,使得绝大多数小说读起来都十分优美动人,比如其巅峰代表之作《红楼梦》,书中的用语便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不看小说情节,光是文字本身就足够打动人心,语言风格自成一派,还被后世叫做“红楼体”,引得不少人争相模仿。

  而现代绝大多数的网络小说比之《红楼梦》可以说毫无文笔可言,却能让读者得到更佳的阅读体验,只因为它具有强烈的代入感和真实感,能让读者瞬间进入情境,身临其境般体会角色们的喜怒哀乐,这不可不说是文学上的一大进步。

  而且端秀这些年每每看到章回小说最后那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都有种淡淡的忧伤,她真的不想知道啊,这伏笔设的人压根没有探索欲,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比之网络小说可是差远了。

  现代的网络小说那真是一章一个伏笔,三章一个高潮,十章一个大冲突,看得读者是各种舒爽,各种欲罢不能,精神鸦片的噱头可不是白叫的!

  想到这些,端秀瞬间打定主意,打算把《新白娘子传奇》的剧情稍微转换一下,用一种网络小说的法子来讲述,怎么着也比这时候的戏词精彩吧。

  开头便是千年蛇精化人形,她将那巨大的白蛇化作位美貌异常女子的情节讲得活灵活现,既有一种猎奇的惊喜感,又有言情的温馨感,让人听了不觉突兀可怖,反而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被勾起好奇心。

  果然,只是一个开头就把娉婷给迷住了,很快就进入昨日那种心神迷醉的感觉之中不可自拔。

  化身人形的白素贞得观音菩萨指点,前往人间了却一桩情缘,报答一位牧童的救命之恩,在途中遇见一青蛇,收服之后,与之结拜姐妹,同去苏杭。

  接下来就是著名的蓬船借伞,结为夫妻了,其中又有一系列的情潮暗涌、试探猜疑、互生情愫的情节,考虑到这有宣传自由恋爱的嫌疑,端秀是不敢与小女孩讲的,稍作修改,去除了里面男女主角各种羞涩的互动和暧昧之情,改成男女主互有好感,在许仙姐姐的主持下,经过正式的媒妁之言,才拜堂成亲。

  哈,简直为自己的机智打call,这样就不怕教坏小孩了。

  夫妇婚后的生活也并不平静,开设药铺、盗取庫银、端午现行,飞盗仙草,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剧情连贯紧凑,人物形象也丰满立体,白素贞温柔贤惠又善良端庄,小青狡黠活泼又忠贞不二,许仙纯情本分又懦弱呆板,就连配角也自有他的个性,不要说娉婷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就连端秀自己,说着说着都激动得不行了。

  《新白娘子传奇》的剧情十分丰富,端秀又不打算敷衍了事,想尽可能的把故事精华讲出来,一晚上是肯定不够的了。

  而且今晚因去看了出神赛会,睡觉时间不免比平日晚了些,精神也比较疲乏,因此端秀讲到飞盗仙草就打住了,对娉婷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娉婷正听到兴起,那许仙被现行的白娘子活活吓死了,白娘子能顺利盗来仙草救活他吗,救活后许仙会找那法海和尚来收妖吗,可他夫妻一向感情很好,他怎么舍得呢,而且白娘子从不做坏事,一心向善,是个好妖,她还帮了许仙那么多,但凡有一点良心就不会这么做,……

  “哎呀,好表姐,你好歹把盗仙草这节讲完了啊,后面到底怎么样了,许仙又活了吗?表姐,你先告诉我吧!”

  其实她早已知道后面的剧情走向,可就是想听表姐如何讲,此时不免心如猫抓,急切得很。

  “不行,今天就到这里了,剩下的明天给你讲,留个悬念不是更好吗,你还可以期待一番,等待的过程也是很有乐趣的!”端秀坏心眼的笑道。

  哈,她就是要小表妹也尝一下追连载的乐趣。

  端秀执意不讲,娉婷也只好作罢,二人伴着隐约的鸡鸣声沉沉睡去。

  梦里娉婷见到了人首蛇身的白娘子,就跟女娲娘娘一样,她随着她一起去了那烟雨弥漫的西湖断桥……

  第二天,本来打算吃完早饭就继续讲故事的,谁知吕氏让人来叫走了端秀,娉婷一人独坐无聊,便打算与昨天一般,跟人分享她肚子里还热乎的精彩故事。

  娉婷着实有几分天赋,端秀给她讲的,她基本能模仿个□□成像,她又比端秀格外多了一份活泼机灵,讲述间,手脚并用,配合丰富的面部表情和惟妙惟肖的拟声,真是结合了端秀和说书先生的各自长处,虽还稍显稚嫩,却也足够打动听众,成功把兄弟们带入了到了故事的世界里。

  “小七,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是从哪儿知道的,女孩子家家成天混在男孩子堆里干什么,还跟人说些什么鬼怪妖精,这你也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你是要做说书先生啊,教人知道了,准得笑话你碎嘴子,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还不快跟我进去”众人正沉浸在那奇妙的氛围里,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周围安安静静,只能听见娉婷抑扬顿挫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一道尖锐的女声,顿时把大家都惊到了,小胖子还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只迷茫的望向来人,一脸呆相,显然还没从那故事情节中脱离出来。

  五姐也是碰巧遇到了,她想着自己前儿个才告诫过小七不要混在兄弟堆里,她却只当耳旁风刮过,今天又跟弟兄们玩到了一处,满室的弟兄都围着她,看她在那跟个乡下泼妇一样比手画脚的,只觉得她辜负了自己一片苦心,压根不把她这个姐姐当回事,不由十分气恼,便出言训斥了两句。

  却压根也没管娉婷说的是什么。

  其实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说说笑笑又怎么了,就算小七行为有些不够淑女,可也是一时的,谁还能时时端着做淑女呢,这样偶尔的活泼不才更显得可爱么。

  而且他们昨天听她说了那个画皮的故事,简直太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一起议论来着,就连梦里,也出现了那美艳非常的画皮鬼……今天听说她有新故事讲,自然期待万分,果然,即便是耳熟能详的《白蛇传》,在她口里讲出来,硬是比那戏曲、评书多了一份别样的味道,更能吸引他们。

  正听到紧要出,偏五姐出来扫兴,娉婷不好与姐姐拌嘴争辩,有人却不忿了。

  娉婷一母所生的哥哥看五姐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自己的妹妹,而且话里话外的说他妹妹德行有失,小年轻正是血气方刚,不服管教的时候,如何忍得下去,因此很不高兴的站出来说,“五姐,你这话也太重了吧,小七不过是跟咱自家兄弟们玩笑而已,怎么就败坏名声了!难道连自家兄弟也要当贼一样防着避着吗,你要不爱跟咱们碰面你就自个儿回内院去,管的着别人吗?”

  “你还好意思说,一定是你拿回来的那什么报纸惹得祸,上面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就一股脑的拿给小七看,弄得她见天往你们堆里扎,性子都野了,那花花绿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看多了还不教坏了她!”

  端秀随吕氏见完客,便在丫头的带领下来找娉婷。

  结果还没出院内呢,就听见好大的争执之声,眼见着两边就要吵起来了,顿时悔得不行:她可真没想到这位表姐能古板到这个地步,她莫不是“程朱理学”的开派人转世吧,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而且她在讲的时候也很注意了,考虑到娉婷的年纪,别说那些稍微血腥、恐怖、艳情的情节,就连男女主的亲昵互动,她都给都有意识的做了删减,自认为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任谁听了也只能说好、说妙,偏她要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简直是个刺头哇。

  其实端秀和大家一样都弄错了重点,对于五姐这样的人来说,娉婷讲的什么故事不要紧,即使她讲的孔孟之道,五姐也会觉得她不安分守己,因为那就不是女子该做的事情,只有跟她一般每天关起门来绣花那才是淑女的本分呢。

  端秀不想因为自己惹得娉婷被骂,也不想让《绣像小说》无故背锅,便想站出来承认这故事是自己说给娉婷听的,想来对着她这个客人,五表姐还能客气些吧!

  刚想开口,却听有人笑道:“你说的是那《绣像小说》报吧!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相反,是个大大的好东西呢!这《绣像小说》可是著名的学者大家李伯元先生主编的,里面都是些时事描写、朝堂针砭、革新激励的热血好文章,写文的也都是社会上有才有名的人,你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都是话本绣像,专门给你们女子和小孩看的,让你们即使读不懂文章,看图也能知道它的大概意思,现在上海凡是读书识字的人,就没有不看它的,就连那些太太小姐们也都争相阅读,唯恐落伍了,我想着咱们这样闭塞偏僻的地方是肯定买不到的,所以特地搜罗了它发行的期刊,带回来给你们姊妹看,也让你们能够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变化,多长些见识,不做井底之蛙,也好跟城里人一样,与时俱进嘛!”

  五姐见大哥也站出来为小七解围,心下好不自在,但她也不敢与大哥论长短,脸上一红,又没人给个台阶下,心里那些不自在霎时又化作一股老羞成怒,只能梗着脖子道:“大哥你倒是好意,可那些家国大事与我们女孩儿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一样,看了报纸还能去考状元做官不成,咱们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学些端庄贤淑,任这世界再怎么变也是不怕的!”

  说完便硬拉着娉婷回了内院。

  嗣穈自然也没机会问出这故事改编自何人之手了。

第十章 废科举

  待他们走远了,兄弟几个才重又坐下来闲话。

  “哼,五姐真是讨厌,她以为自己是菩萨啊,管得真宽,害的我们故事都听不成!”小胖子撇嘴,一脸不忿。

  刚刚出声辩白的青年也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哎,我这次去了外面才知道咱们这里有多封闭,明明咱们与沪市隔得也不远,却真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穈嗣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大表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呢,那个沪市真有那么好么?我二哥现就在那儿开油粮铺子,每每回家,也直说那里气象万千,极度繁华,完全不同于我们这边,他还建议我明年跟他去那边的新学堂里求学呢!”

  “哦,那你可别犹豫,一定要跟你二哥去,咱们徽州的男孩子自古就是‘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你也到了该外出历练讨生活的时候,不过我往常就听人说你是个极会读书的,也不知你自己是个什么章程,恐怕你们家是想着要你中进士考状元的,依我看这恐怕就难实现了,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到处都在闹着要变革,教育行业更是来势凶猛,从前年开始,直隶总督袁世凯、盛京将军赵尔巽、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周馥、两广总督岑春煊和湖南巡抚端方等一批高官就不断的联名上奏,要求朝廷取消科举考试,广开学堂,广纳新生,多学格物,不学八股,听说老佛爷已然恩准,只待来年便要正式下谕废除科举了!”

  周围的小年轻们都听得目瞪口呆的,科举居然要废!

  至隋唐开科取士至今,科举已然存在了1300多年了,那就是一架通往上层社会的天梯,天下读书人无不梦想着有一天能通过科举登上天子堂,站在权利的最高峰,执宰天下,实现鲤鱼跃龙门的梦想。

  现在居然要废掉这座天梯,可问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答应不答应呢。

  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的青年便忿忿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科举一途是多少人立命进阶的所在,更是关系到□□国生,怎可轻易废除呢!五年前,那康、梁贼子伙同其乱党,搞的什么戊戌变法,提出废除八股改试策论、停止武举并开设经济特科等的改革措施,结果怎么样,他们那维新变法不过持续了百来天,便被朝廷禁绝了,多少人在菜市口断了头,又有多少人被牵连下狱,就连康、梁至今也是流亡海外,不敢露面,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结果不仅科举一切照旧,武举考试甚至还恢复了他们的“刀弓石”科目,所以依我看,这科举是绝对废不了的!”

  青年说完,周围一片点头附和之声,纷纷表示大表哥这是危言耸听,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不必过于在意。

  那位大表哥心知跟他们是说不通的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新闻了,他们居然还拿来说,这些年又出了多少变化,有了多少新闻,他们却是一概不知,仿佛还活在几十年前呢。

  正如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从心底里就不想相信这件事会发生。

  他现在看他们就真像看一群井底之蛙,虽然比喻刻薄了些,却也是事实。

  不过两年前,他与他们也是一样的井底蛙,平日里只管闷头苦读,在这封闭的山村里,“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很容易了,他们既没有主动开眼看世界的想法,也没有了解时事变迁的途道,哪怕外面都天翻地覆了,这里却始终十年如一日的平静,教人如何不愚昧无知呢。

  幸而他被送去了上海的新学堂求学。

  这两年在上海的见闻,足以重塑他的三观和思想,他见得越多,学得越多,就越是忧心如焚,就像每一个热血青年一般,为大清朝的未来、为这个风雨飘零的家国而深深的忧虑,可回到家乡,他却仿佛进了世外桃源,不,是进了逃避的龟壳,是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了沙子里,有种无知是福的感觉。

  大表哥越发觉得学堂先生言之有理,若想国富民强,大清必须不断的进行革新和学习,就像日本国一般,兴教育、办学堂,从根本上改变老百姓们的愚昧无知,教大家都能与时俱进。

  看看他的兄弟姐妹们吧,只因自己无从了解外面的世界,便天真的以为外面的世界同他们这小乡村是一样的,男人还是要读书做官、光耀门楣,女人们还是要裹脚守贞、贤惠为要,殊不知大城市的人都已经漂洋过海,去他国求学,寻求救国方式,女人们也已经穿着洋装、踩着高跟鞋出来交际工作了。

  只可惜他们这儿实在太过封闭,群山环抱,土地贫瘠,民生凋敝,保守守旧,难与外界通信息,连份报纸也难以看到,如何让这些人转变观念!

  大表哥正有些悻悻然,却见表弟穈嗣出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三年前,朝廷不就下诏永远停考武科了吗,而且乡试和会试等均试策论,也不再用八股程式命题了,同时,朝廷还在考试中增加了政治、历史、地理、军事等适应时代需要的科目,严格说起来,科举已然被废了一多半了!大表哥在外面见多识广,此番论断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说完穈嗣便期盼的看向大表哥,希望他能再多说一些外面的新闻。

  大表哥却不想对此过多争论了,毕竟明年就能看到结果如何了,事实总是比道理更能服人的。

  倒是这小表弟,真教他刮目相看,虽欠缺了些见闻,可那眼界却一点也不窄,颇有几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运筹帷幄之能啊,怪道大家都叫他穈先生呢,果然有几分本事,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笑着揭过了这茬,大表哥转而说起别的:“那沪市的繁华热闹我是说不尽的,就说我当初第一次出门,一下火车,喝,那满街都是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哪,男人穿西服皮鞋,头戴高帽,明明身强力壮,却还在手里拿根拐杖!女人更不得了,穿着露胳膊露胸的洋裙,就那么在大街上挽着男人的胳膊走路,啧啧,那里出门不坐马车,坐小洋车,坐电车、黄包车,坐车的时候,人人都在看报纸!”

  讲到这里,大表哥对穈嗣道:“你也可以看看我带回来的那《绣像小说》,反正家里姐妹是不会看了,还不如你拿去,起码懂些外面的规矩,万一去上海了,也不至于抓瞎怯场。”

  穈嗣心头狂喜,对于爱看书的他来说,这可算是这趟走亲戚最大的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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