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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如果早知他和梁越是兄弟,池曦文不可能和他发展的。

  “对了小池。”李夏煜放下筷子,掏出一个信封,“我买了月底的两张网球赛门票,刚拿到票,时间是下午,你有空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网球赛?”池曦文被拉回了注意力。

  李夏煜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之前看你关注过网球比赛,刚好我也很喜欢,就顺便去弄了两张包厢票,在旗杆森林公园那边办,倒是不远。决赛还邀请了两个拿大满贯的世界冠军迈卡罗和卡伦德斯对打。这种高阶的赛事,一票难求,我好不容易拿到的票,和我去吧?”

  他满眼期盼。

  池曦文确实喜欢看网球比赛。

  “迈卡罗?”他听见了这个名字。

  李夏煜嗯嗯嗯地点头:“你知道他的吧,历史上最年轻的拿了五个大满贯的冠军得主。”

  池曦文怅然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认识,看过他打比赛,给他捡过球。

  那年池曦文大学毕业,亲生父亲找到他,为了弥补没有尽养育之恩的责任,送他去国外读研究生。

  父亲选了池曦文想去的梦中情校,给他拿下无数封推荐信,而池曦文为了丰富履历,自己在网上申请了志愿者服务,是一家叫“Silver Oaks Equestrian Estate”的马场,地址在加利福尼亚州索诺马县,占地面积500英亩,豢养了50匹顶级赛马,包括纯种赛马、温血马和一些稀有的马种。

  池曦文申请去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纯种赛马金贵,这种马场都有技术顶尖的兽医坐镇。

  池曦文一方面需要刷新实习履历,一方面也想学习观摩技术。

  他找了个在主马厩照料赛马的工作,也协助马匹的日常训练。

  起初他不知道这是梁越家私人的马场,因为面积实在是太大了!

  有天池曦文听说帮马场主人杀房间里的蜘蛛,有一千刀的小费,就忙不迭想去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残留的蜘蛛。

  他完全可以在不伤害小蜘蛛的情况下胜任这份工作的!这一千刀非他莫属!

  马场主人的私人别墅在一个僻静角落,远离主马厩和训练场,靠近一片小湖和树林,环境幽静私密。

  池曦文耐心地蹲守了小半天,才在傍晚时分看见打完球回房子的梁越。他身材高大,戴着黑色护腕,穿一件简约的网球T恤,露出锁骨和一点饱满胸肌。下着速干的纯黑运动短裤,两条长腿肌肉线条分明,梁越眉眼染着汗水,漆黑浓密的剑眉下是墨线勾勒的一对丹凤眼,眼神很冷淡。

  池曦文望着他呆了好久,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跟梁越一起打球的就是如今拿五满贯的迈卡罗。

  梁越当时手腕受伤,正在复建,和更年轻时期的迈卡罗能五五开。

  池曦文没能躲避成功,身上的衣物还带着马粪的臭味和脏污,他踌躇地低着头紧盯自己的鞋面。

  梁越扫了他一眼,或许是认出来了,也或许没有,直直地从他身边略过。

  池曦文抬头瞄他的背影,有点难过。

  从上次分别后,池曦文就在网上格外关注他的消息,他从没想过能再见面,以为背地里看看他的比赛,悄悄关注他就好了。

  这次见面对池曦文而言是始料未及的。

  对方不认识自己了,这让池曦文有酸涩也有点难堪。

  他回到马场边缘的生活区,他的宿舍在这里,一间简洁但舒适的单人房。

  房间内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墙壁上挂着几幅涂鸦。

  晚上,他把身上散发着马厩和草料臭味的衣服洗了又洗,一遍一遍的在月光下白得发亮。

  约莫是三天后,梁越有朋友来了,他们要打马球,来主马厩挑马。

  池曦文正在给一匹通身漆黑的纯血阿克哈马刷毛,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种之一,以其金属光泽的毛色和极高的耐力闻名。

  因为马有灵性且善解人意,池曦文通常一边给它们刷毛一边说话,这份工作辛苦但治愈,他来这里工作的半个月,已经和所有的马匹成为了朋友。驯马师都非常意外:“欧文是烈性马,他居然听你的话。”

  梁越和他的朋友们过来挑马的时候,池曦文在给欧文刷毛,梁越站定在围栏后,指着欧文,让他:“把马牵出来。”

  一旁的驯马师马上打开门照做。

  梁越看向池曦文,说:“你来。”

  驯马师迟疑:“老板,他只是一个志愿者。”

  梁越没有理会,视线越过高大的纯血马,仍对池曦文道:“牵过来。”

  池曦文无法抗拒,不提他在这里工作,而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梁越。

  驯马师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小声提醒:“小声些,别得罪了人。”

  池曦文默默点头。他没关系,他只是个志愿者而已。

  他将刷毛挂在墙壁上走过去,没有牵马,抬头飞快看梁越一眼道:“马球用的是波尼马,但欧文是赛马,不能用于马球比赛。要打马球的话,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样的好选择?”梁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睫毛垂下审视池曦文。

  梁越的白人朋友在一旁道:“你们在说什么?说中文,拜托!我听不懂!为什么不把那匹马牵过来!”

  池曦文抬起脸,用英文解释了一遍:“马球马的训练与赛马不同,它们接受特定的训练,以适应马球比赛中频繁的转向、突然加速和急停。而欧文个性独立且敏感,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想他无法担当马球马的工作。”

  他的朋友打量池曦文的穿着,质疑他的话:“你是谁?”

  池曦文回答:“我在这里工作,我了解这些马。”

  那白男故意说:“我们要纯种马来打马球!而不是什么Pony!”

  池曦文还要说话,被梁越打断:“好了。”

  池曦文望向他,眼神有些退缩,怕梁越骂他。

  梁越却下巴微抬,示意他:“带路。”

  池曦文没有听明白,有些困惑地望着他,梁越扬唇说:“这么呆做什么,马球马在哪个马厩?你认路吗?”

  池曦文:“哦哦!”他回过神来,掩饰不住眼睛的亮光,转身带路,“在这边!”

  梁越的白人朋友在一旁抱怨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屈服于梁越的指示。

  而池曦文走在前面,他身上穿着透气的衬衫和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优质皮革马靴,勾勒得小腿线条修长,身材匀称,皮肤很白净。梁越注视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到了场地,他让池曦文帮他牵马,牵了差不多一整天,还把水递给他,让他拿着,像使唤小球童。

  而这小球童并无怨言,甚至甘之如饴。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橘红色的光芒染亮梁越宽阔的背脊,他穿一件条纹的马球衫,常年网球训练让他的身材充满了力量与美感,连发丝都根根分明地在发光。梁越从马背上俯身,面部轮廓硬朗而英俊,从池曦文手里拿过水,道:“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池曦文举高手臂,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不免心跳加速,抽回手垂首说:“来半个月了。”

  他不确定梁越是否认出了自己,又没胆子问,坐立难安地揪着缰绳。

  梁越低头看见他泛红的耳朵,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当晚,池曦文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反复打开梁越的头像,看那几条过时的消息。

  消息是两年前发的了。

  日期是2017年的5月17日,池曦文去美国当交换生的第五个月。

  梁越:[自己抹点药。]

  池曦文回复:[好。]

  5月18日。

  池曦文又没忍住,给梁越说:[梁越,我有点疼。]

  梁越差不多是晚上回的,隔了四五个小时,说:[那去看医生。]

  池曦文回复说:[好的。]

  他还能记起那天的沮丧。

  那段时日池曦文的人生受到重创,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虚假和欺骗的世界。

  他还把第一次好像给了一个他很喜欢但不太喜欢他的男生,因为喝醉了,池曦文记不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知道是意外,大概是自己主动的,所以事后池曦文也没胆子问他到底算什么。

  那天清晨梁越起来穿衣,一边系深色的领带一边从衣帽间出来,给床上的池曦文放了一张卡,说他昨晚表现得很好,让他拿着,随即离开。

  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池曦文脸色煞白一片,没拿他的馈赠便坐公交走了,那之后再无联系。

  直到最近在马场。

  池曦文点开聊天框许多次,终于还是因为手抖,而拍了拍对方的头像。

  “……”

  他猛地从上铺坐了起来,头撞在了天花板,“嘶”了一声手忙脚乱找撤回拍一拍的按键,令人绝望的是没这个功能!

  池曦文头晕目眩。

  他看见了吗?

  他祈祷梁越最好没看见,别看见,千万别看见!

  当聊天界面弹出新消息时,池曦文觉得像是在做梦,睁大眼睛确认了三遍头像和备注。

  梁越:[过来找我。]

第5章

  池曦文当然是去了。

  梁越的私人别墅近湖边,周围环绕着大片绿地和花园,池曦文在夜色下穿过花园入内,门是半掩的,他敲了门,里面传来水声,是梁越在洗澡,过了好一会儿才停。

  池曦文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梁越光着脚从浴室出来开门,腰间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胸肌上还挂着水珠,低头擦头发,让池曦文:“进来。”

  池曦文两手拿着工具进门,眼睛不自觉往梁越的身上瞧,又十分赧然地垂首。

  梁越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东西:“这是什么,杯子?你想喝酒么。”

  池曦文摇头:“我不喝酒,是杯子和软毛刷,还有我自己做的薄荷油驱虫水。”

  梁越不解:“拿来做什么?”

  池曦文往他房间里眺望:“听说你房间里有蜘蛛,我可以帮你驱赶出去的,不用杀。”

  梁越:“……”

  梁越哂笑:“你以为我让你来驱赶蜘蛛的?”

  池曦文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大概知道是干嘛的,但他不敢说,耻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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