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赚一波流量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自己的手底下出一个流量艺人，那也许就是他经纪人生涯的巅峰。

　　邹拯考虑的不是手下艺人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他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最终长出了一口气，兴致终于降了下来。

　　就凭他和温立秋的关系，还有温立秋那个性格，人火了，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邹哥，在想什么呢？工作忙完了吗？”

　　愉快地男声从打断了邹拯的沉思，他抬头，正好看到只穿了条内裤的年轻男人从浴室的方向走出来。

　　“洗完了？”

　　邹拯问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这才对么，在这个圈子里，就该有这点觉悟，装清高在这一行里是注定走不远的。

　　今晚有个饭局，不算什么大场面，也没有多少大人物，但这是邹拯第一次带这个新人出去。

　　总的来说，表现让他满意。

　　汪翔立即点头，手里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就自然地坐到了邹拯的身侧。

　　“抱歉，邹哥，都是我太紧张了，弄脏了衣服，还来借用你家的浴室，给你添麻烦了。”

　　大晚上，他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别人家洗完澡，穿一条内裤出来在人面前溜达有什么问题。

　　看着他这个艺人对经纪人那是百分百地信任。

　　邹拯不好这一口，但他喜欢对方“顺服”的态度，以及给出的信号，而有了对方的态度，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这才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合作。

　　邹拯表情也显得轻松愉快起来：“天热，但是家里空调凉，别感冒了，把衣服穿上吧。”

　　汪翔闻言有点失望。

　　就听邹拯说：“那个网剧的男五号，我和人家导演那边说好了，让你去演，过几天你就放心进组吧，好好演，你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演过戏，要多努力一些才行。”

　　听到这话的后半句话，汪翔的眼睛立即睁大了，下一秒满脸的惊喜在脸上绽开。

　　“谢谢邹哥！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他看邹拯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无所不能的天神。

　　邹拯被眼前人看得有点飘飘然，就算明知道对方有演的成分在里面，他也受用，刚才在温立秋身上的那点犹豫纠结顿时被他扔到了脑后。

　　与其雕琢一根朽木，不如挣一波眼前可见的快钱，他在酒吧里看到汪翔，签下他，现在看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一个小破公司当经纪人的，难道还真奔着艺术去，笑死人。

　　邹拯说服了自己，放弃帮温立秋抓住这次的机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反正他不急，就耗着呗，说不定过阵子人就自己想通了，到时候他再出手也不晚。

　　……

　　温立秋还在胡子哥的烤串摊努力赚生活费，忙累了一晚上，直到后半夜，才下班回到租房。

　　这天是真热，温立秋出了一身汗，难受得不行，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他身上烤串的味儿仿佛都已经腌入味了，洗了很久，都没法完全洗干净。

　　直到躺到床上，吹着空调，闷热的空气和他的体温一起下降，他才能冷静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梦。

　　温立秋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真的只是一个梦？还是巧合？亦或者是某种奇怪的预感成真？

　　一切太过真实，又太过离谱。

　　温立秋没有办法，在不知原有的情况下，推理出真相，最终他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幸运。

　　还好他做了这个“梦”，至少这一晚没有人因此而丢掉性命。

　　前一晚的温立秋睡得有多不踏实，这一晚的他睡的就有多香。

　　温立秋第二天起来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关于“梦境”，他也想开了，至少这不是坏事。

　　至于他想不明白的那一部分，暂时就这样吧。

　　心情不错的温立秋，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秋秋，起来了吧，吃饭了吗？”

　　父子俩互相问候了几句，温爸爸就直奔主题。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住我们家隔壁楼的小顾叔？”

　　温立秋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家以前确实有那么一位邻居，还是他上小学那会儿，那位小顾叔家里遭了场火灾，不仅把自家烧了个精光，还连累了楼上楼下的邻居。

　　一夜之间生活全毁，还欠了一堆赔款，他爸那个不顶事的男人说着外出打工挣钱，却是一去不返，直接和家里断了联系，丢下债务不说，连老婆和儿子都不要了。

　　那时候的小顾叔也才刚念大学，一下子遭逢大变，人都懵了。

　　大家都是一个小区的邻居，他爸看着对方实在可怜，着火的事是意外，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倒霉，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于是私下里偷偷给人拿过2000块钱，他们家也不富，没那个能力帮人解决赔款问题，只能让人不至于饿肚子。

　　那位小顾叔是个争气的，当时拿不出赔款，他就一家家上门，写下字据欠条。

　　之后他疯了一样挣钱还债，一门心思钻在钱眼里，没想到短短几年，还真的给他闯出了名堂，不仅把债全还了，自己的生意也做起来了，现在已经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的老板。

　　温爸爸说：“秋秋，这次你小顾叔来家里，正好聊起你，他问你有没有兴趣到他公司上班？他说了，只要你好好干，一年挣个四五十万是没问题的，爸也知道，他就是念着当年咱们家帮过他，想借机还个人情，本来我想回绝的，我知道你喜欢拍戏，也支持你当演员，但是想想去上班也不错，稳定，而且在他手底下，你肯定不吃亏。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毕业这么久，你从来不和我们说自己过得怎么样，但我和你妈还能猜不到吗？咱们家在那个圈子里没人脉，也没那个经济条件支撑你，全靠你自己打拼，爸妈看着也心疼，不然你考虑考虑转行吧。”

　　一直到电话挂了很久之后，温立秋还有点回不过神。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爸妈面前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他爸妈看得清清楚楚。

　　无奈苦笑，温立秋又想到自己的那个网剧男五号，本来他还能和他爸说，他有工作，现在他连这个借口都没有了。

　　只是不知道邹拯昨晚为什么没有接他电话。

　　说到邹拯，邹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不出意料，那个网剧男五号没了。

　　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

　　温立秋想到他爸说的这句话，仿佛一直撑着他身体的那一根骨头被人抽走了。

　　张随和女友同居，最新消息，两人确定了要上恋综，有了曝光和热度，接几份工作应该不用愁。

　　陈梓轩也进组了，和嵇承悦的cp最近炒得火热，他上网都能被推送短视频。

　　三个人的出租房里，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他的坚持，真的错了吗？

　　他就想踏踏实实当个演员，不炒作，不搞那些“捷径”，就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温立秋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茫然。

　　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情的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发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睡了过去。

　　又好似在放空的脑袋里，有一些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念想，浮了上来。

　　……

　　……

　　星光璀璨的舞台上，穿着礼服的一对男女，面对着台下的观众，以及众多镜头，手上分别拿着红色的手卡。

　　妆容精致的女人，打开看了一眼手卡，然后做出一个激动的表情，微笑说着——

　　“下面，让我们揭晓本届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温立秋！”

第6章

　　颁奖嘉宾没有过多的制造悬念感，而是停顿了一下，直接念出了那个名字。

　　温立秋！

　　掌声顿时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温立秋坐在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懵了。

　　最佳男主角？

　　他什么时候演了男主角了？他连重要男配都没演过！

　　难道是哪个人和他同名同姓？可他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巧合啊？

　　一时之间，温立秋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的身体却有意识地站了起来，他和身边的人拥抱，听到每一个都在对他说恭喜。

　　舞台的音响里，充满感情的男声介绍着获奖者在获奖作品中精湛的演技，塑造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

　　巨大的电子屏上，也相应地出现了相关的影片片段。

　　温立秋走上了领奖台，两位颁奖嘉宾都伸手来扶他，将他迎到了话筒前。

　　奖杯与获奖证书被递到了他的手里，颁奖嘉宾示意他发言。

　　站在舞台上往下看，温立秋能清晰地看到一张张微笑，且带着祝福的脸，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演员、有导演等等，仿佛整个行业的人都在这里。

　　“谢谢！感谢电影节组委会对《少年》这部电影的喜爱，也感谢对我个人演技的肯定，我今年刚好八十岁，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可能是我人生最后一部电影了，我热爱的这份职业，终于迎来了结束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结束的句号画得如此的圆满，即使年轻时运气不好，蹉跎了最好的年华，但是一生所热爱，不曾改变，即使还有遗憾，也只是在有生之年，有很多的角色没有机会去尝试演绎！感谢，感恩！愿所有怀有梦想与热爱的人，都能得偿所愿，一生不悔！”

　　八十岁。

　　八十岁？！

　　温立秋被这个年纪给震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能听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温和豁达，但也坚定有力。

　　他忍不住想，这就是八十岁的自己？

　　台下的掌声久久不歇，颁奖嘉宾也忍不住再次与他拥抱。

　　温立秋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他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拉开距离后，他看到了80岁的那个“温立秋”。

　　头发虽然都白了，但是看着还是很浓密，因为出席正式场合，化妆师给他吹过，又抓出了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