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你要决定了，就赶紧和那边解约，解约费我来出。”

　　这话说得有点急了，王良有点奇怪：“你不是没钱吗？”

　　于常没好气：“我不能去借吗？再说了，你看他现在混成什么样子，挣了几块钱了？还能让他赔个几百万？还有酒局上的事儿，那破公司要是不识趣，那就走法律程序，到最后他们一毛钱也别想拿着，但凡还有点脑子的，就该拿点钱直接把事了了，我还愿意拿解约给他们，不过就是看在时间宝贵，花钱省了与人掰扯的时间。”

　　温立秋也是个干脆的人，和于常仔细谈了一下他签约有常娱乐后的一些条款支规定，就下了决心。

　　“放心吧，跟着我就算不能成为一流的演员，靠着演技大红大紫，混碗饭吃总是没问题的，两年内保证让你演上网络大电影的男主，其实现在这个社会，演员只要有展现演技的平台，哪里都是出路。”

　　唱戏的，演小品的，拍视频的……不也总有出圈的人。

　　温立秋点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有戏拍，网络电影也没什么不可的。

　　只要有戏拍。

　　从小区里出来，王良还怕温立秋心里有落差，安慰了他几句，好歹也是国内顶尖的影视学院的毕业生，混到去演网络大电影，估计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厚积薄发吧，好歹先有戏拍再说。”

　　温立秋在租房里抠脚了那么长时间，都沦落到去卖烤串为生了，是真没觉得不好。

　　“良哥，谢谢你帮我这一把，我没想太多，网络电影需要的也是演员，也需要演技表现，我慢慢磨练演技，挺好的，这么想，现在就算是真给我一个热门大ip的男主角，我也撑不起来，还不如踏踏实实的，一点一点往上走，当演员也不一定是要红，有些演员一辈子演戏，演技也好，可是说不定都没有人认识，都挺正常。”

　　王良拍拍他的肩膀，对于自己介绍人这事，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两人边走边说，王良开了车，准备送温立秋回去，两人走到停车场，迎面一辆车子急急开过来，把人吓了一跳。

　　等他们走到自己的车边，那辆车刚好就停在他们对面的车位上，从驾驶坐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手上正打着电话。

　　“……还没找到吗？小区旁边的小公园去看了吗？奶奶腿脚不好，走不了多远，肯定就在附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让你们在家锁好门，你们偏不听……每次都这样，现在又来怪这个怪那个，先把人找到了再说！”

　　带着愤怒，她一把摁掉了电话，又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眼眶通红，却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温立秋多看了对方一眼，听着像是家里的老人丢了。

　　他的视线突然一个爆闪，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转眼变成了夏日正午的烈日之下。

第13章

　　警车，救护车，还有围观的路人，吵吵嚷嚷一片。

　　视线的主人跌跌撞撞往前跑，沙哑着嗓子叫着奶奶，直到她走进人群的最中央，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小老人，她向前猛扑，却被人死死拦住。

　　接着视线一转，已经结束了葬礼的灵堂，亲戚朋友都走完了，老人的遗照只孤独的摆在桌上。

　　视线的主人坐在角落，直直的盯着那张照片，不言不动，灵堂安静下来，同时又热闹了起来。

　　“都怪你，说了多少次要关门，你就是不记得，我看你就是没把妈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是做人女儿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

　　“女儿怎么了，儿子女儿都一样，凭什么照顾妈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她不是你妈？她的养老金不是你在花？好事都归你，照顾人这种事又都是我的，当女儿就天生倒霉啊？”

　　“养老金，养老金，说的跟你没用到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买房，妈给了你30万！我女儿还没买房呢！你自己占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

　　“行行行，又说占便宜，现在人死了，养老金也没了，大家都没得拿，就公平了！”

　　……

　　刚失去了母亲的一对子女在那里大吵架，互相指责，话里话外全是钱。

　　对于老人的过世，根本就没有人伤心难过。

　　如石头雕塑似的视线主人突然间就疯了，她站了起来，开始疯狂砸东西，把视线里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抓起桌上的供果往她爸和姑头上、脸上砸。

　　“你干什么！”

　　“你疯了，快停手！”

　　被砸的人开始咒骂，想要上前拉人，然而视线的主人，嘴唇紧闭，手上不停，直到最后，她抱起照片，把供桌都掀翻了。

　　“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

　　她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所谓的家里，她唯一的亲人已经没有了，从此以后，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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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温立秋的视线恢复正常，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已经快要跑出他的视线。

　　“是家里老人走丢了吧？看着这么着急……唉，人老了最怕就是得老年痴呆，不认得人，折腾子女，还有生活不能处理，瘫在床上的也是，我妈就摔了一跤，要躺上一段时间，都折腾得够呛。”

　　王良感叹了两句，开门上车，看到温立秋还站在那里没动，就又探头出来。

　　“怎么了？”

　　温立秋用力眨了一下已经控制不住泛红的眼睛，他觉得有点难受，他只是以对方的视角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不能真正与对方的情感连接，可是，他在那个视角里，还是忍不住与对方共情了。

　　她最后心里得有多难受，才会把灵堂都砸了。

　　温立秋没有这样的体验，他的家人和亲戚关系，都很和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为了钱吵架的。

　　“良哥，不然你先走吧，我在附近走走。”

　　温立秋走到汽车旁，没有上车，对王良说道。

　　王良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意图，说：“你是想帮着找人吧，行，我和你一起，你上车，我们开车快一点。”

　　温立秋对此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了车。

　　两人车子开出去，也没有在小区附近看到有人在找走失老人的样子。

　　王良这才想起来：“嗐，我们都不知道老太太长什么样，这怎么找啊。”

　　温立秋也是顿了一下，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见过那老太太的遗照，知道对方的长相。

　　“走失老人的话，估计是有痴呆，等会儿找找看有没有神智不清的老人。”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王良的车子开出去，先绕着小区转了两圈，大热天的，路上人真不多，出来不是撑着伞，就是戴着帽子，少少几个走在路上的老人，全是健步如飞，没有半点脑子不清醒的样子。

　　“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啊。”

　　王良感觉他们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找，就是在做无用功。

　　温立秋则在努力回忆着，他最初看到的那个视角里，找到老人尸体的地方是在哪里。

　　他记得太阳好像很大，像是正午，一天里最热的时间段。

　　当时视线的主人太激动，只盯着地上的老人，又眼含着泪水，一切看着都太模糊，只隐约感觉路挺大的，但又好像不是大马路，路的一边是围墙，另一边是一大排房子，有高有低，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刚才王良还骂于常小气，这个点都不留他们吃饭。

　　他不知道出事的时间是不是今天，可是这个时间点，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也是真做不到。

　　“良哥，不然你再绕几圈看看，我下车到小路上找找。”

　　温立秋让王良停了车，自己转头穿进了小路，王良则开着车子继续转圈。

　　天是真热，出入都有空调，温立秋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一下车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地上的热气在往上蒸腾。

　　马上就是一天里最热的时间了，别说老年人，就是年轻人，这么在太阳底下暴晒，估计也得中暑。

　　温立秋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一点，他飞快穿梭在各条小路上，没几分钟头发上就开始滴水，衣服也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大路，围墙，高矮不一的房子……

　　温立秋跑得气喘吁吁，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一点熟悉的环境都没看到。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王良给他发消息了，他开着车子绕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倒是遇上了他们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年轻女人，他索性就过去和人搭了话，说可以帮忙，还找人要了老人的照片。

　　“他们已经报警了，照片发你，有发现及时联系。”

　　跟在语音之后的，是一张老人的生活照，和温立秋在灵堂上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又想到那个年轻女人砸了灵堂的事，温立秋让自己冷静下来。

　　着急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

　　这里是生活区，倒是有一些小店，他进去问了几家，不过都没有人知道附近有他所说的地方的。

　　“要说旁边有什么店，倒还能想一想，只说是有围墙，有楼，那可多了去了，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里。”

　　得到的答案也非常一致。

　　问人这个办法也行不通，还能怎么办？

　　温立秋脑海里闪过各种办法，又都一一被他推翻，突然，他的视线扫过一道橙色的身影。

　　环卫工人。

　　他认得这个人，不只是戴了橙色的帽子，还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火龙果色的毛巾，实在太让人过目不忘，他记得在发现老人的现场，这人就在旁边的围观群众之中。

　　“阿姨，麻烦一下，找您问个事情！”

　　温立秋跑了过去，他礼貌开口，环卫阿姨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什么戒心，问他要问什么。

　　温立秋形容了一下地方，环卫阿姨站在那里，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想了一下，还是摇头：“围墙可太多了，你这样可找不到？墙上有画什么图案记得吗，这要记得，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想。”

　　只要是在她清扫的区域，不至于能闭着眼睛说出每面墙上画了什么，至少大概能有个印象。

　　墙上的画。

　　温立秋皱眉用力想，当时那种情况，他的注意力也不可能在墙上，再想也不可能想得出来。

　　要是能让他再看到一次当时的场面就好了！

　　温立秋说不上后悔，只是有一种无力感，当时如果能多看一眼那墙就好了……可惜，凡是没有早知道。

　　环卫阿姨看他失望带着自责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就安慰了他两句。

　　“先别急，不然我再帮你想想，围墙的话，离这里不远就有……”

　　重新打起精神，温立秋想对人道声谢，对上对方的视线，他突然看到了——

　　围观的人群，崩溃的家属，“她”拿着扫把还有就在她对面的围墙，那上面画了几丛碧绿的荷叶，几支荷花，绿中夹着粉。

　　很适合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