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因为是叶缜头一天上工地，叶缅也起得早，没想到唐介临已经给他们做好了早饭了。

　　“唐师傅这么早啊？”

　　唐介临略显局促，“昨天也没说清楚，早知道你们这么早，来的时候该多备点东西。”

　　“你不用管叶缜的，他的伙食本来就不算在合伙人里面。”

　　当初跟唐介临谈好了工作条件，做的是大锅饭，用不着为叶缜提早起来多做一餐，叶缅一开始的想法，早饭一顿，就让叶缜买些现成的东西吃着。

　　“回头带他去镇上买点东西将就一下就行了。”

　　叶缜一听，有点不是滋味，“昨晚还替我烧热水呢，今天又变脸了。”

　　“谁给你烧热水了？”叶缅莫名其妙。

　　“不是你烧的？”

　　叶缅漫不经心道：“忙着照顾你大嫂呢，哪儿有时间管你啊。”

　　叶缜余光一扫，刚好扫到了唐介临身上，见了鬼了，不会是唐介临烧的吧？

　　等两兄弟开车走后，天也快亮了，没过多久，便有三轮车来送食材，食材是钱语凤自己查收的，拿到唐介临手上时，他只负责做饭。

　　唐介临翻了一下蔬菜和肉类，蔬菜不如老太太家的新鲜，至于肉类，边角料居多，味道也有点串味了。

　　自己要吃的东西，不用太好，但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况且这山里，又不缺这些东西。

　　唐介临想了想，还是跟钱语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这边是不是一三五的集市吗？去集市上买也行啊，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可以去买。”

　　钱语凤瞥了他一眼，“有人隔天送上门来不好吗？”

　　“这些东西实在有点……”

　　唐介临说话含蓄，但钱语凤能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做好你的饭就行了，我买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么多事干什么？”

　　唐介临瘪了瘪嘴，没再多嘴。

　　送来的东西，被唐介临分类放进了冰柜里，中午要用的肉搁到冷水里，只是中午他打算做饭时，肉闻着变了味儿。

　　唐介临赶紧打开冰柜查看一番，连冻在冰柜里的，也有好些变质了。

第5章

　　工地上有叶缜的几个老熟人，先前跟过其他工程的师傅，好几个也在这里。

　　叶缜是老板弟弟，性格外向，跟谁都能说上几句，年长的也喜欢逗他，“你先前不是不肯来吗？”

　　“要不是我哥求着我，我才不来。”叶缜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况且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不喜欢钱语凤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可烦那婆娘了。”

　　说起钱语凤，几个师傅对视了一眼，笑容有些干巴，没有接话，不喜欢钱语凤的大有人在，但是他们跟叶缜不同，他们臭打工的，即便跟老板有再多的矛盾，人前还是得藏着掖着。

　　“要不待会儿一起去镇上吃饭吧？”叶缜想着，大家难得又聚在一起工作，吃个饭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带头的师傅摇了摇头，“拖了几个月的工资的还没发呢，哪儿有钱出去吃，总不能老让你请吧。”

　　“我请就我请呗。”叶二少财大气粗，就算是不发工资，他还有他大哥帮扶着，但这几个师傅不同，显然为工钱的事情犯愁，哪怕有人结账，他们也没心思出去吃。

　　工地上拖欠工资是常事，工资基本上跟着工程的进度发放，但是钱语凤又是抠门中的佼佼者，工钱能拖一天是一天，年末是要账的高峰期，钱语凤被工人堵着不让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见几人不为所动，叶缜多嘴问了一句，“拖了多久了啊？”

　　“自从到这儿来，一次都没发，我们这可是借着钱打工，工资没拿到，还欠了不少。”说话的人凑到叶缜跟前，“你什么时候也跟你大哥说道说道，多少给我们发点，我们也好应付其他人，不然大家都有意见了。”

　　叶缜哪儿懂这些，但也答应了一嘴，“行，我帮你们问问。”

　　前些日子下雨，拉下不少进度，泥石流从山上带下来一大块儿石头堵在了隧道口，叶缜忙活了一早上，中午到点儿下班，他饿得难受。

　　骑着摩托车紧赶慢赶地到了楼里，结果饭还没做好，也不叫没做好吧，多数是素菜，荤菜少得可怜，他一打听才知道，今早送来的食材都坏了，好些还是跟老太太买的。

　　叶缜也没听明白，只是其中一人忽然对唐介临说道：“这东西坏得这么快，换一家送食材的吧。”

　　这话的本意也不是冲唐介临说的，唐介临下意识朝钱语凤看了一眼，钱语凤也不心虚，她这人不挑，端上来什么她吃什么，理所当然道：“现在天气大，送来的东西偶尔是坏的也情有可原，换了其他地方该坏的还是得坏。”

　　这不还是吃饭的问题？

　　看着唐介临看钱语凤“眼色”的动作，叶缜可不舒坦了，亏得自己昨晚夸唐介临饭做得好吃，结果还是跟钱语凤那个臭婆娘一路货色，果然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叶缜猛地捂着肚子，昨晚那碗面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问题暂且没有发现，叶缜恶狠狠地吃了两大碗米饭。

　　他想了想，这楼里有钱语凤一个烦人精就够了，就不该再多一个臭同性恋陪她一起祸害众人。

　　叶缜原本打算中午到房间，再对着唐介临冷嘲热讽一阵，没想到他瞌睡太大，刚躺到床上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闹钟响起的时候。

　　房间里静悄悄的，隔壁床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唐介临中午好像没有回房间。

　　难道说，大哥他们已经把唐介临辞退了？

　　如果是这样最好，叶缜没工夫去琢磨其他的，起床洗了把脸，骑着摩托车上工去了。

　　知道没办法说服钱语凤，唐介临不想浪费口舌，既然他来到了这里，接受了这份工作，他只想做到自己满意，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刚跟老太太商量好了，蔬菜就跟老太太那儿买，至于肉类，唐介临自己上镇上去买了一点，新鲜不新鲜的，至少晚上那顿能吃不会坏。

　　他打算好了，以后每逢赶场的日子，他就自己来镇上采购，他没跟钱语凤商量，估计钱语凤不会给他报销，工资都可能贴补不够，自己还得倒贴一点。

　　有了正经食材，晚上这一餐像模像样的，总算是没让唐介临自己失望。

　　这明显不是自己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钱语凤冷不丁看了唐介临一眼，既然有人上赶着来当冤大头，她是不会主动提钱的事。

　　饭桌上少了一个人，叶缜的存在感太强了，叶缜的出众的样貌，和总是看不惯自己的眼神，让唐介临很难忽视，忽然少了他的存在，唐介临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问了一句，“叶缜他不回来吃饭吗？”

　　叶缅摆摆手，“工地上现在忙呢，晚上七点才能下班，我们不等他，待会儿给他留点就行，唐师傅你别操心他。”

　　每样菜确实留了一点，照叶缜的胃口压根儿不够，说是让唐介临不操心，他还是得给叶缜重新炒两个菜。

　　厨房的事情看着轻松，实则繁杂，做饭打扫都得唐介临一个人来，等大家吃完饭，他整理干净厨房，天都全黑了。

　　他们这儿离镇上还有一段路程，对面是成片的山，几乎看不到灯光，在这个没什么娱乐项目的大山里，到点儿了除了睡觉，真没别的事情能做。

　　唐介临照旧烧了一壶热水，拿上换洗的衣服，到楼道旁边的门外洗澡。

　　这种露天的环境，一回生二回熟，加上真的没有人，心里的膈应就暂且放下了。

　　在工地上忙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从工地出来，绕过一个弯后，身后的灯光就变得很弱了，山里连个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不说，周遭还有知了的叫声，路也颠簸难走，一侧的坎上偶尔会冒出一个坟头，车灯扫到五颜六色的墓纸上，反射出来的光格外阴森。

　　幸好路上时不时有走着回家的农民工，让叶缜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良久，终于看到了楼前的钨丝灯泡，那微弱的、暗黄的灯光，在这一刻格外让人安心。

　　叶缜绷着的情绪放松了下来，下意识放慢了车速。

　　湿热的微风拂过叶缜的皮肤，温柔的力度让他刚刚因为害怕而收紧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穿过这条石子路，尽头就是……

　　叶缜的思绪停顿了一下，这条石子路的尽头，刚好是楼道出来后的“露天浴室”，他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唐介临是不是在洗澡啊？

　　这个念头在叶缜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的求知欲让他转头朝右侧看去，车前灯越过山头时，一个裸露的人影在灯光里闪过。

　　果然在！

　　他就知道，唐介临这个臭同性恋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才会选这么一个地方洗澡。

　　虽然只是一瞬间，自己什么都没看清楚，但叶缜还是在心里呐喊，他眼睛要瞎了！

　　呐喊声甚至压过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嗡嗡作响。

　　摩托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个点儿，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叶缜回来了。

　　唐介临冲了身上的泡沫打算穿衣服，没想到摩托车能来这么快，灯光从自己身上扫过，那速度太快了，他几乎没有看清，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跟叶缜对视了。

　　很快，引擎的震动声停了下来，唐介临也回过了神，他迅速擦干身上的水，刚走出门，便听到了叶缜的脚步声。

　　从看到唐介临洗澡，到停车，到走进楼里，前后不过一两分钟，叶缜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挤兑唐介临的话，他仰头看向楼道处。

　　唐介临出来的得太匆忙，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衣服被打湿后紧贴在身上，头发也成了一束一束的，发梢还滴着水。

　　气氛稍显尴尬，唐介临想要主动开口打破平静，没想到叶缜又抢在了他前头。

　　“你不能换个地方洗澡吗？我眼睛要瞎了。”

　　唐介临低头用毛巾擦了一下头发，这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被看的是他诶，他吃亏一点好吗？

　　“你不也在这儿洗吗？”

　　他俩能相提并论？

　　叶缜嚷嚷道：“我俩能一样吗？我洗的时候没人。”

　　“我刚洗的时候也没人啊。”

　　“我不是人吗？”叶缜表情夸张地指了一下他自己，“再说了，后面还有工人下来，你在哪儿洗澡安的什么心啊？”

　　能安什么心啊？都是男的怕什么？自己是同性恋，又不会吃男人。

　　“都是男的…”

　　“靠！什么都是男的？你是……你喜欢……”叶缜硬是说不出那词，脖子都憋粗了，真他妈不害臊啊，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唐介临居然好意思做？“我算是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专门挑这个时间点儿在哪儿洗澡，生怕没男人看你？”

　　秀才遇上兵，简直胡搅蛮缠。

　　唐介临默不作声地走下楼来，将壶里的水倒了一点在杯子里，拿上自己所有的东西打算上楼。

　　叶缜这才注意到炉灶旁盖着碟子的饭菜，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特别是看到吃的时候，肚子饿起来，其他的也不想顾了。

第6章

　　叶二少其实蛮单纯的，疾恶如仇，讨厌谁都写在脸上，不会曲意逢迎，有骨气，但不多，看到吃的脾气就没那么硬了。

　　在唐介临心目中，叶缜无非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大小孩，有时候会因为叶缜的一句话有点冒火，但是看着他的脸，看着他一有吃的就嘴软的模样，这气也生不了多大，回回都哭笑不得。

　　他伸手摸了摸碗边，冲叶缜说道：“还是热的，你吃了再洗漱吧。”

　　叶缜傻愣在原地，看了看唐介临，又看了看饭菜，点漆似的眸子里藏着一点点的茫然，叶缜就像是一条大狼狗，老是喜欢用乱吠的方式来彰显他的凶狠，但是被投食之后，立马乖巧起来，摸一下脑袋也不是不行。

　　“给我的？”